作品解析

◆ 不只是樂評- 讀《給我搖擺,其餘免談》

文.微光 Faintglow;原載於【微光 Faintglow】部落格

貝多芬和莫札特的鋼琴奏鳴曲則不太一樣。欣賞他們的音樂時,總能感覺到貝多芬或莫札特鮮明的個性屹立其中,讓人覺得難以撼動或侵犯。不管是好是壞,這些樂曲都已經有了無法動搖的地位。基本上,我們都只能隨這些樂曲的旋律、架構,亦或是宇宙觀逐流。不過舒伯特的音樂並非如此,眼光要來得低些。他的音樂排除了艱澀的要素,溫柔地迎合著我們,讓人不計利害地沉浸在他的音樂所醞釀的溫柔麻醉之中。這種特殊感覺簡直可以用「上癮」來形容。

如今,每當聽起布魯斯.史賓斯汀的音樂,我都會憶起春陽照耀下的阿斯伯里帕克的光景。當我於一九七O年前後在東京努力求溫飽的同時,布魯斯.史賓斯汀也和我同樣在落魄不堪的阿斯伯里帕克艱苦奮鬥。經過三十年以上的歲月,我和他都走過了一段遙遠的路。途中偶爾平順,也偶有挫折。相信在往後的日子哩,我們仍不得不在各自的領域中繼續奮鬥求存。

基於上述理由,或許聽來有點像在往自己臉上貼金,但我對布魯斯.史賓斯汀這位和自己同年齡的搖滾歌手,總是抱有一股濃得化不開的連帶感。 ---村上春樹 《給我搖擺,其餘免談》

《給我搖擺,其餘免談》是村上春樹2005年的作品,談十位音樂人的文章:爵士鋼琴師希達.華頓、海灘男孩的布萊恩.威爾森、 舒伯特、爵士樂薩克斯風手史坦.蓋茲、搖滾樂的布魯斯.史賓斯汀、鋼琴家賽爾金與魯賓斯坦...。

村上春樹的小說中總出現大量的音樂。但這次他談的這些樂手音樂家,對一般讀者來說大概會覺得冷僻:什麼?好不容易談到我很喜歡的舒伯特,但卻是從來沒聽過的十七號鋼琴奏鳴曲,接著看下去發現,村上還列出了不同的演奏者來PK。冷門的曲目再配上冷門的演奏者。可見村上這次是豁出去了,端出了他喜歡的私房菜。也不管讀者是否會買單了。

一開始我也會擔心,村上提到的很多音樂,不要說是有沒有共鳴了,是連聽都沒聽過。這樣這本書對我會不會是對牛彈琴啊。但讀著讀著,很快的,疑慮就消失了。村上的小說因為藝術性的關係,保留了許多開放性。有些地方說的模糊,讓讀者自由解釋。

村上的樂評雖說也保留相當空間,但他是很認真在談音樂的,連帶人生觀,創作的藝術觀,政治觀...。也在他文章裡清楚浮現。不像小說那樣模糊。

像他在《布魯斯.史賓斯汀》這篇文章裡提到:

《生於美國》在日本和美國往往都被當成一首單純的美國禮讚歌。事實上,這首歌的歌詞含意其實是殺氣騰騰。這麼一首歌竟然能成為熱賣數百萬張的暢銷單曲,還真是難以置信。在搖滾音樂史上,受到最多誤解的歌曲可能非它莫屬吧。歌詞的內容是這樣的:

生於一個死氣沉沉的小鎮
一呱呱墜地便被踢了生平第一腳
到頭來成了一隻被打得遍體鱗傷的狗
此時你已花了大半輩子試圖保護自己
生於美國
我生於美國
我生於美國
生於美國

結果這首批判美國夢的歌,卻被競選的雷根用來說”生於美國”是一種驕傲,幫大家完成美國夢,就是我的職責。

布魯斯.史賓斯汀的困擾,同樣也是村上的。村上可能也是在談自己。村上在《挪威的森林》出版後爆紅,吸引到一些從來沒讀過他小說的粉絲,他們認為村上的世界,就是爵士樂,古典音樂,義大利麵,三明治,戀愛,青春。小布爾喬亞的生活。

這些人完全搞錯了吧。這些粉絲有數過《挪威的森林》中死了多少人嗎?他們了解 Kizuki 和直子還有初美為什麼自殺嗎?小林綠和渡邊在學校對抗的是什麼?

村上跑步,幾乎只穿 T-shirt 和運動鞋,戴的錶是卡通錶,以他的成就來論,可說是樸實的無以復加。他怎麼會是小布爾喬亞呢?

村上曾經說,他在酒吧學會怎麼切洋蔥不流眼淚,他問他的讀者,知道怎麼做到的嗎?他的讀者都不知道。他輕描淡寫的說:”只要你在掉眼淚之前,把洋蔥切完。就可以做到。”要有這樣的體悟,不知道要切過多少洋蔥,掉了多少眼淚,才能練到迅速的切洋蔥,在落淚之前把洋蔥切完。他在 Peter Cat 的日子,雖說是自己的夢想,但其實其中辛苦是不為人知的。

在這本書中,在他評價音樂的同時,也是在評價他認為什麼是好的藝術,他的美學概念。在他敘述這些音樂人的同時,也在述說他的人生觀。即使你不懂音樂,也會看到你所熟悉的村上春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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