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河鐵道•旅•紀行 文/洪致文
Giovanni乘坐的夜行列車一直喀登喀登地向前疾駛,他在昏黃燈泡照耀下的車裡倚窗外望。 車廂內鋪著藍色天鵝絨的椅子好似中空般,透過它可以直視對面灰色車壁上兩個閃閃發亮的黃銅按鈕……。 突然,車內一片大亮,那彷彿聚集了鑽石、露珠、以及所有光輝燦爛事物的銀河床上,靜謐而無形的河水中央,有一座綻放著朦朧青白色光的小島。 「沒想到我真的來到星空中的原野了。」 「但是我為什麼感到這麼地悲傷呢?我應該讓自己的心胸變得更開闊更完美才是。從這裡可以看見的那遙遠河岸邊,像是一縷青煙般的微弱火焰,是那麼寂靜又冰冷。我要是一直注視著它,內心也會感到平靜的。」 「唉!難道真的沒有人能夠跟我一起旅行到天涯海角嗎?為什麼在這樣靜謐的好地方,我不能更快樂些呢?」 ——宮澤賢治(1896-1933)《銀河鐵道之夜》 旅行,常常是很孤獨的。 就像現在的我,剛剛趁著開會之便,結束了一段歐洲的鐵道之旅。 過去幾天,一個人背著行囊,走在陌生而且語言不通的大地,雖然自己跟自己的思緒有著異於平常的熱烈溝通,但旅途上的孤獨,卻已讓我有了強烈逃離的渴望。 在青鳥般天藍的KLM客機上,飛機正在大西洋的上空向西而行。洋面上的片片浮冰是奇特的景像,但長途旅行後疲累的身體已讓我無力去欣賞。 我一直很喜歡日本作家宮澤賢治的作品,特別是他那家喻戶曉的「銀河鐵道之夜」。他的童話裡,似乎總是透著一股淡淡的哀愁,但卻又不時提醒自己要不怕風不怕雨的勇氣。 銀河鐵道之夜裡的孩子,在閃亮的星光中遨遊天際,但最後卻還是必須獨自地踏上各自的旅程,奔向不同的兩個世界。 我常常在想,這樣的旅行本質,是不是就像我們人的出生與死亡,其實是一段誰也幫不上忙的生命旅途?孤獨的鐵道之旅,只不過是讓我們在人世間早點去溫習那種感覺?雖然獨自旅行有單獨行動的好處,但是封閉的狀態一旦超越了所能負荷的極限,人還是無法承受的。 所以,我想,鐵道迷還是跟銀河鐵道之夜裡的孩子一樣,是需要「玩伴」的吧!? 真的,就是有這些至情至性好友的一路同行,每一段的鐵道之旅,才不至於是百般無聊的孤獨旅程。 只是,我悲傷的是,當你我漸漸老去,於今而後的日子裡,我們還能再這樣瘋狂地像是青春時代的孩子般無憂無慮地遠行嗎? 我一直想著的,是銀河鐵道裡那孩子Giovanni的嘆息……。 ——2001.7.寫於大西洋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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