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著夢的鐵道　穿梭四度空間

這些年來，常有人問我鐵道旅行的趣味在哪裡？其實，我一直覺得，一般的旅行，多在三度空間的穿梭；但鐵道旅行，卻是四度空間的時空之旅。而這，就是鐵道旅行給人無窮魅力的地方。

若您參加旅行團，大巴士帶著四處逛，上山下海風景名勝一一遊走，這便是三度空間的旅行。一般人會在遊覽車上蒙頭大睡，任憑四周風景流逝，到了景點下車，一定忙上廁所、買紀念品，外加利用相機拍照表示「到此一遊」。下回有人再約來此旅行，一定想說這裡去過了，換別的地方吧！所以，什麼地方都好像去過，但卻也不記得有什麼特別之處。

鐵道旅行的樂趣 正是因為有了時間座標

鐵道旅行又有什麼不同呢？鐵軌與車站，除了少數改線的路段外，是很少在空間上位移的。所以，您 20 年前坐火車下車的月台，20 年後也可能是在完全相同的位置。這也就是說，鐵道旅行的趣味，正是在加入了「時間」這個座標，是一個四度空間的時空之旅！

您可能每隔幾年，都會去坐一趟一條也許是在天涯海角的鄉間鐵道，但每回踏在相同的經度緯度海拔座標上，卻會有不同的風貌甚或人生體驗。年輕時的癡狂，中年時的遁逃，年老時的豁達，只有穿梭時空的火車，會在人生的月台為你我停靠記憶的悲歡。這是鐵道之旅的無窮魅力，也是一個人生的旅行者最大的樂趣所在。

所以，對一個會享受鐵道旅行的人來說，每一次從踏進車站開始，旅行的趣味便已經展開。火車轟隆隆的奔馳，窗外的一景一物，都是川流不息的緣起緣滅。這一次的景色，也許下一次就見不到了；下一次看到的，或許還根本都沒變。即使有一天鐵道拆了，火車也不開了，千辛萬苦再重返舊地時，滄海桑田的生死輪迴，也是鐵道廢線之旅的趣味。

這些年的鐵道旅行，我絕少是抱著「到此一遊」便滿足的心態在體驗這些不管是國內或國外的地方。像是日本的青森，在大雪紛飛的隆冬中我第一次到訪，雖然久聞的青森函館間鐵道連絡船早已因海底隧道的通車而停駛，但我還是想去體驗那種津輕海峽的望鄉情懷──特別是下了火車，在盛雪下要趕連絡船去北海道的車船連絡氛圍。

兩度造訪青森 感受截然不同

仍記得踏著身體半人高積雪前行的我，真的體驗了酷寒中與雪搏鬥的滋味。停在港邊的青函連絡船，靜靜地讓雪一層層地覆蓋；已經成了博物館的它，反倒做了我的避風港。在船頭，我望著對岸的北海道，也不禁想起了那首「津輕海峽冬景色」的日本歌謠，彷彿船正要出航，駛向一個未知的北方大地……。

後來，初夏時節我又再次造訪青森，厚重的積雪換成了規劃完善的親水公園原貌；原來為了那首「津輕海峽冬景色」的名曲，還立有一塊「歌謠碑」在船邊──除了刻有歌詞，還不斷播放這首歌呢！我那時突然覺得，若我只是在此初夏「到此一遊」，要怎樣才能真正體驗「津輕海峽冬景色」的滋味？但若我只在冬天的大雪中來此，又怎會知道白皚皚的雪堆中會有一個「歌謠碑」呢？

鐵道旅行是豐富的，而且是跨越時空的。所以，真正的鐵道旅行者，是最會享受在兩條鋼軌的空間束縛下，反而優游於無盡寬廣時空中的旅行趣味。也許，鐵道旅行的精髓，就像刻在 20 世紀初台東線「掃叭隧道」上題字所指出的一樣──就是「無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