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惜每一次與鐵道相會

應該有不少人在年輕的時代，都有四處旅行、想要征服全世界的宏願吧？這種想在遙遠土地泥土上給它踩上一踩的心態，正如阿姆斯壯要在月球表面上狠狠地踏下一個腳印，替全人類把這個慾望帶上月球是一樣的。然而，就像小朋友迫不及待地要在剛下完雪一片平整的雪地上，瘋狂地踏出一個個腳印般，總是在事後回過頭去凝視被搞得一團混亂的雪地時，才赫然後悔那個輕狂的舉動──但是，光陰卻再也無法倒轉，踩亂了的雪地也已經無法復原。

我開始想起了那些我曾經在鐵道旅行中刻意安排的「第一次」，真的是如我所願地圓滿完成嗎？真的是留下了美麗的回憶嗎？

年輕時的征服慾望，讓我一九九三年第一次到日本的瘋狂鐵道旅中，硬是要踏上期待已久的北海道土地，所以即使沒有意思要在寒冬中安排到那兒的行程，坐上了日本海特急寢台車，我還是要撐到該列車在北海道的第一個停車站木古內才下車。在白雪染成的世界中，一步一腳印地踱著月台上的積雪，完成了第一次踏上北海道土地的願望。但是，這樣的「征服」又算得了什麼呢？只不過是一回隨便「糟蹋」的第一次，不是嗎？

日本是由四個主要大島──本州、九州、北海道與四國所組成。本州與九州在我小時候便都已經跟家人參加旅行團走過，而北海道又在一九九三年的鐵道旅行中給我糟「蹋」了；剩下的，便只有隔著瀨戶內海與本州遙遙相望的四國，還等著我去「征服」。

一九九六年初夏的鐵道旅行，我便決定要去四國走走。看著資料詳盡的時刻表，我打算從岡山經由瀨戶大橋線到四國，坐著經由土讚線的列車到琴平，然後改搭高松琴平電鐵的琴平線去高松築港，再從那兒轉JR的予讚線列車經瀨戶大橋線回岡山。

滂沱大雨中，我如願地完成了這段旅程。在像用倒的雨裡，於港都高松的街上快步前行。真的是好想仔細看看這個海港城市，可是漸暗的天色以及濕透了的全身，讓我不得不逃入JR高松站，隨便挑了班可以回到本州的電車──帶著四國的雨，離開了它。

如果你問我，這樣安排的「第一次」四國鐵道之旅還滿意嗎？我只能說，我噙著滿盈的回憶，就像那浸透全身的四國雨水一般，滲入了體內，也滲入了生命裡的記憶之匣。我開始不太去在意那是否是第一次或最後一次，而慢慢地在乎起那特殊的一刻，那人與鐵道相會的時光──因為，不管這次的鐵道之旅是第一次、第二次或者第三次，在我步下月台走出車站時，它就是生命中唯一而且不可取代、再也無法倒車重來一遍的記憶。

而我，珍惜這每一次與鐵道和火車相會的緣分，縱使一別成永別，那身影也都會永遠永遠印記在我的心中……。（本專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