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在音樂的鍵盤上

坐在沙發上,靜靜的凝視前方,半面牆是書,另半面是音樂磁片,宋元明清的骨董雜陳其中,形同一道天然的屏障,宛若楚河漢界把它們分離開來,書與音樂一直是我的最愛,當我把吵嚷的電視關上之後,自然的樂音便從音箱中流淌出來,沈醉其中,或冥思,或閱讀,真的不亦快哉。

從小愛樂的我,稱不上什麼研究,就是愛唱吧,我深信貝多芬的說詞:音樂勝過一切智慧,它比哲學擁有更高的啟示…誰能參透其中的意義,便能超脫尋常人無以拔除的苦難。

 

初入社會,賺來的薪水一部分給了書,一部分付予音樂,剩下便找找飯吃,雖說每月殘餘不多,卻也不亦快哉,很快的,書房便書滿為患,音樂帶散落,房間成了十足的書災與樂災了。

有一陣子,強忍著書癖與樂癖,硬是不進書店與唱片行,可是積習難改,最終還是守不住城池,大買特買了,真不記得何時戒的,總之,有一段時間,真的沒有再買,把古舊的卡帶重新整理了一遍,分門別類一番,還是聽得絲絲入扣,興緻勃勃。

兒子與女兒全愛唱歌,讓我又回憶起年少輕狂的愛樂人生,有時也忍不住加入他們的行列哼哼唱唱,雖已高音唱不上,低音不迴旋,但音質仍佳,音感還在,最重要的是還有一股童心,加上兒女的掌聲,便唱得賣力了。

我同他們說,以前還曾與朋友背著吉他,曾到過西餐廳賣唱,有錢的哦,他們卻半信半疑起來,是嗎?可能嗎?誰那麼沒有水準的話全出籠,我無力辯解,只得苦笑;那也真的是年少的事了,當時純粹好玩,旨在樂趣,而非賺錢,如今想來卻是最甜美的回憶之一;當兵的時候,我考入醫院,白天負責心理科的業務,夜裡便與一位愛唱歌的同事坐在草地上唱起歌來,有人聽得好聽,便把我們湊成重唱雙人組,用來娛樂大眾。

我的音樂癖大約在這個時候又上了癮了,只是把卡帶改成了CD,並且大量購入,理論是為了練歌,事實上是愛買,愈買愈多,卻又不懂收納,家成了垃圾場。

所有的悲劇在十年前換了新家之後成了喜劇,在設計師的巧手下,把散亂的CD收納在固定的位置,它成了我最常佇足的地帶,取一片CD,放進音響中,扭開音樂,調好音量,閤上雙眼,讓川流不止的樂音從耳膜滑過,掠過腦門,迴盪於心。

那大約是我一天之中最浪漫的時刻了,煩惱全消,塵慮割斷,感受有如古希臘時期的哲人蘇格拉底所說的一樣: 「音樂與旋律,足以引導人們走進靈魂的秘境。」

音樂可以提振人心,我一直深信不已,但要選對樂章,如果吃飯時放了進行曲,大概就有點倒胃口了,難過悲傷的時候,放了慶典音樂應該也有些怪怪的,除此之外,音樂該是好東西了。

有人以為音樂治療是近代的事,其實古已有之,早在古希臘,畢拉格斯就曾以特殊的音樂來提振精神,改善健康,也有一些巫師會在神秘的祭拜儀式中,使用音樂來治療,希臘與羅馬的醫療之神即是典型的代表人物。

音樂打動人心,連大文豪托爾斯泰都見証過,他訪問莫斯科音樂學院,和柴可夫斯基並肩而坐聆聽他的作品弦樂四重奏,聽到第二樂章如歌式的行板時,托爾斯泰已熱淚盈眶、情不自禁。返國之後的他寫了一封信給柴可夫斯基,信上說,「我一生在文學上的努力,還不如那天聽你的音樂感受來得深刻。」我們不知道托爾斯泰感受到什麼,不過對一位有著偉大靈感的文學家,或許一旦感動要比常人深遠得多吧!

與其說音樂治療人,不如說它引動了一些影響,於是產生了澎湃洶湧的感情,或是悲從中來、或是樂不可支,讓人在輕鬆的氛圍卸下面具,抒發情感,脫解抑鬱煩悶,調解心靈。

可是音樂治療師提供的處方,對我來說,一點也不管用了,也許音樂本身也有個別異吧,這種差異來自兩方面,一是年齡,二是風格;年齡不同連同喜歡的風格也就不同,效用自是不同了。

最早期,民歌可以安頓心靈,後來是流行音樂,再來是鄉村歌曲與慵懶的爵士樂,最近則成了古典音樂與新世紀風的天下了,我的CD櫃中幾乎清光了古典與新世紀樂風的其它音樂,保留下來清一色成了流水潺潺,鳥語婉轉,空山風潮,蟬聲低迴的章節。

隨手一取便是:
.迷霧森林──鍾愛雙簧管。
.月光邊境。
.導盲犬的一生。
.班得瑞的森林之月。
.山居歲月。
.愛爾蘭之月。
.絲路。
.野山之歌。
.范宗佩的大提琴。

音樂一事對我來說早已不是治療而是享受,春聲悠揚,夏日松濤,秋風瑟瑟,冬雨細軟,好一個浪漫,得以溫暖枯竭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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