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隱隱約約有些微光透了進來,閃閃爍爍的,偶爾出現了一聲殺豬似的慘叫,淒厲異常,它壓根沒有聽過那種音頻,全身起滿雞皮疙瘩,嚇出了冷汗,事後它才知道那是車聲,緊急煞車時發出的。
它動了動身子,躡手躡腳的一堆書中滑步,心情既緊張又興奮,環視四周每一個角落,除了書之外,還是書,不過在每一處小區域都擺放了一張木製椅子,應該是給人坐下來看書用的,這讓頁子看來就更傷心了,這麼厚的板子,以前一定是一棵大樹,被硬生截成數片,成了原木椅,在人眼中看起來是高檔的椅子,但在一棵樹的眼中卻是淌血與心痛的。
第一天,頁子有點怯生生,不敢逗留太久,生恐發生事端,沒一會兒,它又溜回自己的書裡了。
那一夜,它轉轉難眠,一些失落的記憶細胞全活了過來,它慢慢想起來了,自己住在翠峰山的幽綠谷中,在颱風來襲前的暴雨夜中,被一個鬍鬚人偷打了一針便沈沈睡去,毫無知覺了,之後斷斷續續醒來又昏厥,無意識的被搬來搬去,再度醒來,就已經是現在的模樣了。
上述,如書、書店、紙、車聲、霓虹燈等等人類用語,都是事後慢慢學來了,它在人類的世界待了下來,彷彿一位留學生,必須一點一滴了解人的心態、想法與價值觀。
用人的話來講,它住的地方叫做書店,它就躺在一本書中,供人瀏覽,等待喜歡的人垂青,掏出錢來,贖身似的買它回家,放在另一個書房;頁子的全身上下被印滿了稱做「字」的東西,黑黑的,有些難聞的油墨味,至於寫了什麼,它可一個字也說不上來,但是每一位閱讀者,就像它的老師一樣,他們默唸著,它也跟著默念,他們討論,它就洗耳恭聽,他們發表高見,它就悉心受教,久而久之,也明白了一些梗概,並且有了一點點自己的看法。
頁子後來成了整間書店裡最有學問的一張紙,知書達理,大約與這一段偷學的經驗有關,不過這是後話,這一刻,它什麼也不清楚,只知道得在書店度過一段不算短的時光。
這一夜,它睡睡醒醒,醒醒睡睡,心裡想,諾大的書店會不會只住它這一張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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