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名家推文】作者的風格,讀者的選擇
文.高普
前一陣忙完新作品,多出了許多空閒時間,除了補足之前欠的各式稿約之外,只想趁空好好休息一下。
小地方沒甚麼娛樂,最近的電影院也在幾十公里外,比較好的排遣是打開電視,或是到鎮上的圖書館碰碰運氣。
寫小說的人看小說,有時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尤其是看到那些與自己調性不合的小說。所幸我選書的運氣不錯,前些天挑了一本史蒂芬金的《魔島》,書雖然厚如磚塊,然而好書是不怕頁數多的,爛書則正好相反。
總之我看完後心曠神怡,同時也有一絲感慨,這些歐美的文學大家,書中信手拈來的文化底蘊之高、文學意象之豐富,確實是世界第一流的水平,令華文作家瞠乎其後。
當然即便同樣是歐美作家,文風也各不一樣,尤其物質條件比華文世界優渥許多,這麼比是有點不公允。
不過我特別注意過,優秀的歐美作家書中經常有大量的文化知識,具體表現在他們專有名詞的使用量,這一點對東方作家(包含日本)來說相當罕見。譬如史蒂芬金對美國通俗文化之熟稔,經常體現在他書中,再加上他後期日益純熟的文學手法、他的人生歷練,構成一種龐大的說故事魅力。
許多人看完書後,經常都會為華文作者感到憂心,甚至覺得很難看進其他華文小說。老實說我也是這些人裡的一個,純以藝術性而言,歐美的小說的確在華文作品之上。
後來我拿到《日月當空》最新卷,在翻開書之前,我很擔心會看不下去,即便這部書的作者是黃易。等到開始閱讀時,我卻發覺事情並不像我想的那樣,我仍舊興味十足的看完了這本書,地球也並未因此毀滅。
為甚麼呢,我對華洋文學的評判改觀了嗎?其實沒有,我仍舊覺得西洋文學的頂尖之作,勝過華文的頂尖作品(在此指大眾小說,純文學那一塊離我較遠),很長他人志氣,但這是我的心裡話。
然而在讀《日月當空》時,我幾乎沒想到這件事,因為純就書的內容而言,便已經足夠吸引我了──故事精彩,文史資料翔實飽滿,字裡行間充滿濃濃的黃易味道。
這讓我有了新一層的體悟,作家(或藝術家)一旦打磨出風格,而這風格在作品中無所不在,那麼這部作品就已經足夠完整,剩下就是讀者是否對這風格欣賞認可,在心中投它一票。
猶記得在2004年,大陸「今古傳奇」雜誌曾辦過一場黃易見面會,與會者都是當年雜誌力捧的兩岸武俠新銳,這批新銳在雜誌號召下,聯袂前往香港面見大師。一切消息我都是從網路上得知,那時我甚至還沒提筆創作。
這批兩岸新銳,有幾位如今早已是喊水會凍結的創作聞人,有作家有插畫家,有人現在甚至在拍電影,名字就不說了。
我最記得其中一個女孩,來自對岸,作品一直都很暢銷,是一位頗受書迷追捧的美女作家。
應該是在她網誌還是某個論壇,我看到她提起這趟香港之旅,文中談天談地,甚至談到大師家養的那條狗,但就是不談大師本人,只在開頭幾筆帶過。從她的文章中,很可以感覺她對大師作品絕無好感,會走這一趟大概也只是順道觀光。
我後來想想,是否女孩對大師的YY風格不滿,然而北一女許多女生倒是挺喜歡的?又或對岸新武俠那一輩人,普遍文藝氣息,與大師走的不是同一路?
最終我也沒真箇搞懂原因,只能說作者選擇路線,讀者選擇作者,連金庸這樣全面的武俠大家,照樣不受某些人待見,又何況是其他風格各異的書寫者呢。
一名作者能夠做的,就只有磨利自己的筆尖,形塑個人風格,讓這股風格落實在一部部作品之上,等待與讀者相會。
這樣的作品我想就已經完整了,比較孰優孰劣,意義不大,《日月當空》就是如此。有人狂愛藍寶堅尼,有人喜歡凌志的低調,珍饈乎,毒藥乎,都是讀者的選擇。
日本名作家村上春樹曾經說過類似的話:如果一個作者擁有二三十萬名忠實讀者,那麼他根本就不用理會評論家。
會看這篇文章的,大約都是大師的讀者,有幾十萬個忠實讀者,誰還需要糾結在這些事上。
至於那位美女作家,十年過去了,她仍然相當暢銷,但她的作品始終沒成為我的菜,我也能有我的選擇,不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