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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ack Coffee (黑咖啡)(VQI0031)
類別:
大陸作家作品
叢書系列:微文學
作者:藍藍似水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20年05月15日
定價:350
元
售價:276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52頁
ISBN:9789571381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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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文摘錄-1|內文摘錄-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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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文摘錄-1
楔子──Black Coffee
瑪奇朵形單影隻 地坐在散臺一角,一頭蓬鬆凌亂的短髮像是被霜雪染過的枯草,銀灰色劉海和深棕色的睫毛互相交垂。他從不飲酒,卻貪戀在做工精細的高腳酒杯中裝滿黑咖啡,且用迷離的眼神專注地看著它,像是在禱告一樣,再無預兆的一飲而下。「陸?冬,我打賭妳從未見過她無比忠誠的眼神,不僅滿是柔情而且曠古無二……」瑪奇朵陶醉著對我說。
我驚恐萬狀,他看上去卻神采奕然,我猜他定是遇見了心儀的女孩。然而,隨著他在飲盡幾杯後開始「酒」入舌出,我才得知他所指的「她」,只是一條媚態百出的母犬,咖啡因蠱惑他並製造了一連串假象,令我哭笑不得。
瑪奇朵常說:「在飲酒的地方,鮮少有人會跟一個完全不沾酒精的人攀談。這樣的環境裡,即使再閃耀的霓虹燈,也會讓過於清醒的人失去很多曖昧的機會,咖啡和酒精一樣,都會讓人上癮,繼而產生一連串的幻覺。」
我雖半信半疑,卻亦時常如此,偶爾只是看著咖啡豆都會沉醉,而後悒鬱寡歡。伴隨著咖啡機的轟轟聲,我彷彿能聽見咖啡豆被研磨時發出撕心裂肺的?喊,繼而會看見已經多年未見的田鼠。
我曾極其認真的問瑪奇朵:「不做醫生後開咖啡館,是否是因為我?」
瑪奇朵雖沒有正面回答,卻也毫不吝嗇的告訴我:「陸?冬,太過認真會失去很多做人的樂趣。」
當然,咖啡館也是我生活中樂不思蜀的一部分,卻從不覺得這是瑪奇朵所言的幻覺。幾天後,我在瑪奇朵的咖啡館裡彷彿再次看見田鼠,他獨自坐在一張轉角處的圓桌旁,連續喝下了十杯義式濃縮,在田鼠飲盡後不久,我就見他四肢無力,接著嘔吐不止,然後用手捂住胸口,感覺心跳劇烈又昏昏沉沉,表情看似飄飄欲仙……
我正要走向田鼠,就即刻被瑪奇朵攔住,並聽見他暴跳如雷地對咖啡師呵斥:「你不僅讓陸?冬靠近咖啡機,而且還讓她喝了十杯黑咖啡……」當時,我已經頭暈目眩,不僅不知道瑪奇朵在說什麼,而且也未見咖啡師作任何辯解。
次日,我居然也離奇地中了咖啡的劇毒,再也喝不得。哪怕只是輕微的抿一口在嘴邊,都會產生像田鼠一樣的生理反應,劇烈的心慌,讓我從此有半年的時間沒有再碰黑咖啡,也沒有再踏進咖啡館一步。「毒癮」發作時,我會用酒精取代它,可是酒精的效果不佳,不僅難以上癮,而且即使爛醉如泥,都再也沒見到過田鼠。
直至我頓覺曾經的習慣讓自己空虛難耐,便開始嘗試著克制自己的身體,每次只喝十毫升的黑咖啡,同時飲盡一千毫升的清水。漸漸地,變成二十毫升黑咖啡加兌八百毫升清水,依此類推。直到有一天我在連續飲盡兩杯黑咖啡後,又再次奇蹟般地看到久違的田鼠,才立刻意識到:與其說自己習慣了黑咖啡,還不如說是自己習慣了田鼠。
在咖啡因的蠱惑下,只見田鼠同上次在瑪奇朵的咖啡館時一樣,也是獨自坐在轉角圓桌的一角,奇怪地是他身旁居然沒有一個女孩。田鼠目不轉睛地望著手中的高腳杯,不知是在孤芳自賞還是自我陶醉,只是看見他,就足以讓我的精神得到滿足。
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養成了喝黑咖啡的習慣,只知道光陰在年復一年地流逝中,黑咖啡每天都是我的必需品,它如同田鼠一般陪伴著我度過了很多快樂的和憂傷的時光,也見證了我從「多愁善感」到「鐵石心腸」的心靈蛻變。
瑪奇朵把他的咖啡館轉賣後,為我帶回兩條品種迥異的犬,並給牠們分別取名為:「BLACK」和「COFFEE」。一個星期後,瑪奇朵甚至還幫牠們訂製了兩個價格不菲的鍍銀狗牌,正面是牠們的名字,反面是防走失的電話號碼,並留言:甜蜜的愛。我知道這意味著,如果牠們不慎走失,我將永遠也不能更換電話號碼。
我時常感悟:如果人類對情感的忠誠度能有牠們的一半,那該有多好!可是,瑪奇朵總會殘酷地提醒我:再濃郁的情感,它也可能隨時消失,沒有預兆的消失在生命的盡頭或冰封在記憶的深處。BLACK和COFFEE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人類情感的複雜程度,也不會理解對我而言,只有當牠們在一起時才彰顯得格外重要。待牠們日漸長大,我才意識到瑪奇朵所言並非冷酷無情,而是對之心服首肯。
幾年後,瑪奇朵決定離開黃城離開我。我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他一定會重返醫生的職位,做他真正喜歡並將持之以恆的事。最後只剩下那兩塊沉甸甸鍍銀的狗牌和那串永遠也打不通的電話號碼。
我很不屑地看著瑪奇朵對我說:「陸?冬,總有一天我們再也不想看見彼此的模樣,彷彿我們的臉頰上都布滿了汙垢,盡是銅臭不堪地骯髒,我希望妳永遠不要醒來,此生盡是美夢!」
「你說得沒錯,田鼠就是我的美夢!」我氣勢洶洶的對瑪奇朵說,那一刻我深信這是我與瑪奇朵此生最後的對白。
曾經,我們各自誓死捍衛著一段情感,以為那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最純粹的東西。
我們雖各持己見,卻對「世界上有兩種人」的說詞深信不疑。只是,對於這兩種人的定義,我們始終都存在分歧。
田鼠認為的那兩種人是:男人和女人。
瑪奇朵認為的那兩種人是: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
對我而言,我很忐忑。
唯物的說,是活人和死人。
唯心的說,只有我和你們。
不知何時,我們又在形同陌路中醒悟:無論世界上有多少種人,我們都是其中臭味相投的同一種。而在此之前,我們都曾單純地喜歡過,純樸地愛過,所有的放蕩不羈似乎都在詮釋著田鼠對我說的那句﹁妳的樣子﹂的真正涵義。
你是愛我的,從來沒有變過。
在思念的長河裡,我反覆地對自己說。眼角閃爍的淚花彷彿比南極的冰川水還要清澈。
我是愛你的,從來沒有變過。
在繫念的思緒裡,我重複著對自己說。嘴角流淌的唾液貌似比漠河的初雪還要純潔。
你是愛我的,可惜從未親耳聽過。
我是愛你的,恰好時常在叨念著。
你是愛我的,我是愛你的,殊不知我們彼此曾對多少人說過……
曾經我在沒有黑咖啡的日子裡,時常朗誦田鼠的詩歌,可卻沒能持續多久,我又開始反覆無常地觸碰它,瑪奇朵卻再也沒有念叨我,他對我善變的行為已經習以為常。在黑白顛倒的那些時日,我總會在思潮湧動時喝一口黑咖啡,而後會看見田鼠不由自主地旋轉著我手中的圓珠筆,心亂如麻地翻看著我寫在本子上唯一的一篇日記,一遍接著一遍,並忘情地捂住胸口,自言自語且頗有文采地說:「陸?冬,我再也不想看見妳,有一種苦不堪言的感覺,猶如心臟即將驟停一樣。」
「這也正是我想對你說的。」我說。而後,我和田鼠都心照不宣地對望著。
那些時日,我不解自己為何總能輕而易舉地看見田鼠,瑪奇朵也早已司空見慣了我這般模樣。可是,無論我飲盡多少杯黑咖啡,我們之間的情景和對話都只能定格在這裡,再無後續或下文。
「今天很好,田鼠只來了一次。」那天,在與田鼠對望之時,耳邊忽然傳來瑪奇朵的聲音。
「是嗎?那他有帶禮物給我嗎?」我的思緒即刻被拉回,目光呆滯地看著瑪奇朵問。
「當然,他帶給妳一本《小花兒的日記》。」瑪奇朵無奈地說。
接著,我接過瑪奇朵遞給我兩粒彩色的藥丸,繼而條件反射般張開僵硬的嘴巴,並用上下牙齒努力地摩擦,伴隨著咖啡機的轟隆聲,我把藥丸磨得粉碎,就像咖啡豆被咖啡機研磨時一樣,然後艱難地嚥下。瑪奇朵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本破舊得只有兩頁紙的記事本,頁腳早已被手指上殘留的菸灰磨成了黑色,他面色枯槁且氣若游絲,大概早已讀膩了……
小花兒的日記
髫年時期,我體會到了人生最奇妙的一種感覺。那是一個懵懂的年紀,又恰逢趕在一個朔風凜冽的時節。
在殘缺不全的記憶裡,那年的寒冬臘月,銀裝素裹,春寒料峭如故。我蜷縮在床頭最溫熱的角落,透過結霜的玻璃隱約看見窗外潔白的雪花肆意飛落,黑色的土地早已被冰雪覆蓋上蒼茫的白色。
一臺黑色落滿灰塵的老式收音機裡,偶爾發出卡帶的「吱吱」聲,我裹著被單,有點五音不全,又有點顫顫巍巍地跟著收音機裡的音樂哼唱著同一句小曲。
單薄的母親隻身在廚房忙碌著,後窗被灶臺上的熱鍋熏上了濃厚的哈氣,我正踮起腳尖,手忙腳亂地擦拭著。
透過模糊的櫥窗,眼前的一幕讓我大驚失色。一株高一公尺多,根莖直立的向陽花,色彩鮮明地映入我的眼簾。
它表皮略呈青綠色,花瓣金光燦燦,中心地帶的黑色如墨般鬼魅而深邃,碩大的「頭顱」圓潤又不失可愛。
在這寒風刺骨的冬日,它昂首挺胸地佇立在草木枯榮的悲傷大地上,且執著又堅韌地看著同一個方向,彷彿早已望眼欲穿。雖看不見陽光,卻仍舊持之以恆地面向太陽,有點荒謬,又有點瘋狂。
那一刻,我一見鍾情地愛上了它,即便筆下生花,也始終不明白為什麼。每日清晨,我都會在天剛濛濛亮時起床,喝上一口熱呼呼的米糊,嘴裡叼著半個饃饃,踩在高度跟我齊腰的椅子上,趴在櫥窗眼巴巴地看著它。
直到它在不知不覺中日漸枯萎,金黃的花瓣也不再閃閃發光,沉默著低下高貴的腦袋,迷茫且沒有了方向。
它不曾伴我逐日長大,我卻逐漸開始懂它。在其清高的外表下,卻有著一塵不染的品行。在其孤芳自賞的同時,又能在沉默中堅強。
……
瑪奇朵離開多年後,我的記憶力大不如往常。但卻總能清楚地記得曾經的它,可我卻怎麼也記不得瑪奇朵為我朗誦《小花兒的日記》時的樣子,也記不得妄想症和憂鬱症曾經困擾了我多久,即便已經看似痊癒,偶爾仍會在藥物延緩的後遺症下,產生一連串的幻影和幻覺。
我不確定田鼠是否真的來過,但卻記得曾經瑪奇朵持之以恆地告訴我,在我所有的意念中,唯有那句「靠近我……﹂是真實存在的。
時隔數十年有餘,在黃金海岸的華納主題公園,戴著剛買的炫酷耳機,裡面循環地播放著同一曲華人音樂。然後,從垂直九十度的雲霄飛車上一躍而下,撕裂了喉嚨,瘋狂地尖叫。彷彿已擺脫了地球引力,在以第一宇宙的速度衝進雲霄,隨時準備離開這血雨腥風的地球。
我雖懼高,卻偏愛這種自由落體似的極限運動,每每回想心臟都會一陣陣地悸動。
總覺得,只有在失重的情況下,恐慌才會一點點地逼近,直至停在離心臟最近的地方。
那是藍與白的天界,猶如身在一望無垠的荒野裡,頭暈目眩的錯覺感像是被如火的純真年代焚燒掉了記憶一樣。
「砰!砰!你聽到了嗎?是斷裂的心隨著記憶在跳。」我對著身旁一個還坐在雲霄飛車上被嚇到魂飛魄散的西班牙人說。
或是在雲霄飛車上被勁風吹的有些耳鳴,他一個勁地問我:「What? Come to me. 」
我觸目驚心地看著他,一遍一遍地跟著他的口形重複著:「Come to me, Come tome... 」沒錯,他的確這麼說。
俯仰之間,想起昔日與友人的一段對話,懵然之際,一切卻已滄海桑田。回憶中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站得那麼遠,妳是怕了嗎?」他倚在窗邊,橫眉冷對地看著我。
「夠近了嗎?」我膽怯地挪著小碎步走到他對面。
「再近一點。」他以咄咄逼人的姿態驅使我。
「不能再近了。」我哆哆嗦嗦地回答。言語間,我的鼻尖已挨近他的鼻尖。
「靠近我,讓妳如此心慌不安嗎?」他蹙眉以對地質問我。
「怎麼會?我從不知道心慌是什麼感覺。」我堅毅地看著他,毋庸置疑的回答。
可惜,待我對此能所有體會之時,已是明日黃花。對我而言:靠近恐慌,就意味著靠近心田。我們深知韶華易逝,本應過眼雲煙,卻總是因其在不斷的自我救贖中,間接傳遞給彼此的罪惡感而沒齒難忘。直到被風花雪月磨滅得沒有意念時,才不得不相信,再動人的曲調也總會有曲終人散的一天。
它們的出現,令我在成長的過程中,除了自己的容顏,沒有其他是刻意在意過的,也沒有什麼是感覺上不一樣的。只是,在後知後覺中,對我們而言,我們都失去了一些比自身的得失還珍貴的東西。
譬如,曾經頭頂一片藍天時,有一種季節叫雲淡風輕,有一種無形的呼喚叫小城的雲,有一種美夢叫做隨遇而安。
曾經的我們,總想用畢生的時間去追尋一樣,只是憑空幻想就足以讓我們呆滯許久的東西。我們說不出,也難以形容,就是固執地認為,一旦追到了,人生的意義就不一樣了。在賤人傳統的觀念裡,他說那定是一張「不老的臉」,田鼠卻有著相對時髦的見解,還為之拽了句成語,叫「歲月無痕」。現實卻是,人未老心先衰。
從而,我總會在夢裡看見自己未老先衰的樣子,手捧幾顆像咖啡豆似的向陽花種子或是依偎在向陽花湖畔,回想以前在窮酸潦倒的日子裡,最富貴得志的相見,似乎靠近了向陽花,就靠近了心底的愛戀。可惜,那不單單只是一場看似已終結了遇見。
「Come to me... 」 永遠不見! 「Come to me... 」 無顏再見! 你是愛我的 我是愛你的
或許,是「你們」耗盡一生的時間,都不會用言語表達的。也許,是「我們」用盡一世精力,都無從思索的。待到時過境遷,它把我們塑造成一個曲高和寡之人後才恍然大悟:有一種情感如向陽花,恰似沉默的愛。
然而,愛如黑咖啡。我雖不懂它,卻也知道砂糖只會令它千瘡百孔,鮮奶只會讓它錦上添花。如果想念一個人不知如何表達,不如找一個靜謐無人的角落,喝上一口不加修飾的黑咖啡。
十六歲以前,一直以為我們與生俱來就沒有童年,因為上天給予了我們一張永遠童真的臉。十六歲以後,從不照鏡子,自以為掩耳盜鈴是女人對自己最善意的謊言。
殊不知那副褶皺的容貌猶如句點,依舊讓一張不老的臉在日積月累中沉陷。
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莫過於我問:「你喜歡我什麼?」
你毫無保留地告訴我:「妳的樣子。」
僅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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