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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摘 4
黑白貓篇
大四上那一年,1999年夏天快結束的某一天夜晚。
我被第四個女友丟棄在垃圾桶裡,她像是扔掉一個老舊的填充娃娃,也把我和她所有的記憶都丟了。
那天晚上的月光好亮,灰色的雲一堆一堆的,都十分清楚的見到了。
我靜靜的躺在垃圾桶裡,看著天空的雲緩緩的被沈默的風吹去。
她頭都不回的踩著漂亮的步調走了。
我再也沒見過她。
一個月後,我帶回一隻貓,是隻黑白雙色相間的短毛貓。
以後變成我和貓的日子了,我開始對著貓說話。
想她的時候,我告訴貓。寂寞的時候,我告訴貓。無聊的時候,我玩貓。熬夜趕作業的時候,它靜靜的坐在我的右腳側邊陪我,沒有抱怨。儘管是窮學生,每天我還是會買它愛吃的鮪魚口味的罐頭給它。事實上,一個男孩和一隻貓的世界是很無趣的,除了安靜還是安靜。
那段時間是我話最少的時候,我和貓漸漸的用肢體代替聲音,用動作代替語言。我開始試著以文字替代說話,從幾個字到幾段文字,到幾篇文章。我不停的幻想、不停的喝咖啡、不停的寫。
已經想不起來是哪一天,或發生什麼事了。如果有人問我被丟在垃圾桶的正確日期、以及為什麼會在躺裡面的事。「選擇機械論」說,每個人會選擇性的記住一些想記的事,選擇性的忘記想忘的事。
我想,我倒是忘得滿徹底的。
就這樣我和貓持續著沈默的日子。
1999 年冬,11 月 12 日,國父誕辰紀念日的下午。我很清楚的記住這一天。我剛用摩卡壺煮好咖啡,將這個來自古老遊牧民族的黑色液體,漂亮的倒進白色杯子內。
「好香啊」,一個聲音從這個寧靜的空間突然蹦的出來,我呆了一下。
「我想喝一口可以嗎?」
我快速的尋找聲音的來源。
「真的好香啊」,那個聲音繼續發出,像從某處射出的子彈。
我慢慢的低頭看著躺在床上的貓。
「可以嗎」,黑白貓看著我說。
我趕緊將手上盛著 LAVAZA 咖啡的杯子遞給「它」,而「它」大方的接過去,用品嚐年份葡萄酒的姿態喝著咖啡。
我緊張的看著「它」,不,應該是「他」。
「還不錯,咖啡量和水量配合的剛剛好,咖啡粉也滿好,你這隻壺製造出的大氣壓比一般摩卡壺還大了些」,黑白貓舔了舔嘴邊的毛,點頭說。
難道他前世是個咖啡館的吧台?
「不好意思,喝了你的咖啡」,黑白貓抱歉的說。
「沒關係,我再煮一杯好了,難得有人喜歡我的咖啡」,我說。
「你很久沒對我說話了」,黑白貓說。
「對不起,我都把話寫下來」,我抱歉的說。
「這樣也不錯啊。」
「你還想念她?」黑白貓問。
她?
沈睡在記憶最深處的東西醒來了。
我忽然記起躺在垃圾桶時,深黑天空上飄浮的灰雲,柔和的月光,和那女孩離開的腳步聲。這些影像、聲音清晰的跳了出來。但我卻想不起來垃圾桶的形狀、顏色,以及那個女孩的樣貌。
我真的忘得很徹底。
「那好像是很久很久很久很久……的事了」,我輕輕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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