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電影筆記(1)魔界轉生

2003年5月15日


▲「魔界轉生」的公式書

東京黃金週期間去新宿東映看了「魔界轉生」,這是廿二年前由去年剛逝世不久的深作欣二所導演、澤田研二所主演的叫座電影,這次由平山秀幸導演,窪塚洋介以及佐藤浩市主演,是屬於重拍的電影。

我原本對於妖魔電影毫無興趣,但是因為與寫影評的R編一起去看電影,她有興趣,也看過深作的舊作,所以便去看了,這也確立了我與妖魔電影的緣份﹔若是我自己一個人去看的話,大概便還會選我自己愛看的同型的電影,如愛情作品,哭著出戲院也無妨,不過跟別人去看,就有可能看自己平時不看得電影,就好像與朋友吃飯,由對方點菜的話,便可能吃到些自己不會點的菜一樣。

看了之後,也與所有影評家的看法一樣,認為窪塚洋介的天草四郎演得不好,不過導演的重點似乎不在於表現天草四郎背負了三萬七千名亡靈的仇恨,而是更著力於描寫柳生十兵衛與強勁對手的賭命拼鬥,因為我喜愛的佐藤浩演技非常好,將柳生十兵衛演的粗獷中有細緻,因此整個片讓我十分滿意。

佐藤浩市的十兵衛在舊作中由武打明星千葉真一(野際陽子的前夫)飾演,千葉是肌肉型的純動作派,佐藤浩市本身蘊含的人生的豐裕的感情,很貼切地在鏡頭前展現了魅力,等於是重新闡釋了柳生十兵衛的角色,平山導演表示,自己的構想是戲裡出現的角色幾乎都是妖魔,只有柳生十兵衛是真實世界的,是有感情的血肉人物,因為是人,所以有人性,導演的想法是人間不需要有超級英雄,所以佐藤浩市只要將人性表現出來就好,因此十兵衛也有踩空滑落的鏡頭等,片名雖然「魔界轉生」,但是新作則第一男主角應該是佐藤浩市呢!佐藤浩市曾經歷練演過各種角色,是目前日本演藝界最為傑出的有實力的第二代。

▲窪塚洋介的天草四郎的扮相

窪塚扮演天草四郎江戶時代的島原之亂的總指揮大將,是真正歷史上的人物,他是弱冠十六歲,是超級美少年,但是卻率領三萬多人與幕府軍隊作戰,因此他的真相一直是重重的謎,因為島原(現在九州長崎東南部)是多地震以及噴火的地區,即使在一九九一年也才剛有普賢岳火山爆發呢!怪現象不斷而在一九三八年的島原之亂發生前,曾經有基督教神父預言廿五年後,將會有十六歲的神童出現,拯救信基督教者,所以四郎因此得到民眾的崇拜,當然島原之亂的背景十分複雜,像是改信基督教的人想回歸天主教的吉利支丹等,不過基本上是德川幕府對於尊崇神的這樣的宗教感到威脅,因此加強取締吉利支丹。

一般的評論都認為導演啟用窪塚來演天草四郎是配錯角(Miscasting)原本窪塚是有點捉摸不定,但是本人卻又想要相信些什麼的,甚至說「神是存在的,存在我的心中」,很適合演天草四郎,但是因為窪塚最近實在奇行太多,影響他的形象,讓他的迷覺得他已經變成一個「遙遠的存在」了﹔所以此片從一開始的賣座便很慘,像是在有樂町以及新宿的戲院舉行首映會,可是僅有新宿勉強客滿,與兩年前窪塚主演「GO」以及「乒乓」,當時戲院根本就擠不進去,現在則年輕女性的迷相繼離他而去﹔原本東映這次投資相當多,營收目標是廿億日圓,但是結果大概是僅維持五億日圓的慘況﹔我在黃金週的週六去看時,雖說是六點四十分的最後一場,戲院內大概僅有廿幾人,令人吃驚。

「魔界轉生」的故事是在島原之亂中含冤帶恨而死的天草四郎,在死去的瞬間決心捨棄信心以及神,而決心墜入魔界而告復活﹔四郎出現在德川家康治世中自覺不遇的紀州藩的德川賴宣面前,挑撥賴宣說「你是應該可以領有百萬石藩的人,但是卻僅領有七萬石而已」,而與賴宣約定要以魔術轉生之術而讓一些絕世劍客復活來為賴宣奪取天下,四郎先是讓柳生流的劍豪荒木又右衛門復活,去襲擊已經隱遁的柳生十兵衛﹔四郎為了讓魔界諸人轉生,所以召集了許多年輕女人,在女人體內裝入死人的骨頭,然後死人吃女人的骨與內臟而成長,最後迸裂而出,在人間復活﹔柳生之里有位十兵衛的木村堪九郎叔伯輩的來幫忙,堪九郎的孫女姊妹也遭紀州藩徵召,十兵衛發現了陰謀,而開始為了擊退這些來自魔界的人而戰。

▲佐藤浩市的柳生十兵衛的扮相
(這是在蘆葦中與武藏對決的神情)

四郎相繼讓宮本武藏等劍豪相繼復活,而十兵衛也按順序與這些人決鬥,像是一場劍豪的歷史紀錄片般,而且除了因為是荒唐無稽的SF歷史劇,所以一定要完全投入導演所引導的世界,否則看起來也沒意思﹔平山算是有強烈引導力的導演,這次不僅是選角上十分費心,除了窪塚、佐藤浩市之外,演忠心服侍四郎的阿品的麻生久美子,演技精湛,阿品說「不論轉世復活幾次,我這條命已經覺悟是為了四郎」,對於四郎是懷有超越師徒關係的愛情的,她的妖豔也是男人世界中重要的看頭﹔其他如加藤雅也演荒木又右衛門,以及長塚京三演宮本武藏、柄本明演第三代的德川家光的家臣的松平伊豆守信綱等,也都是很適當的。

因為是妖魔片,所以用CG來表現的映像非常多,也相當成功﹔還有服裝是由現在日本的人形界貴公子的Hori Hirosi來擔任,將四郎穿的衣服設計成「頹廢而豪華絢爛」形象,讓窪塚成為廿一世紀的天草四郎,在黑按陰闇的世界裡,還是有點稀薄的人性,還展現一點少年的純真﹔不過很可惜,窪塚本身演得不夠精彩,台詞像是從嘴皮發出來的,不像背了三萬多冤魂的魔界的人。

我覺得平山秀幸導演在重拍此片時還特別加了親子骨肉衝突的要素,因此強調了十兵衛與父親柳生但馬守的對決,也讓德川家康復活來取孫子的家光的命等﹔我覺得這是因為平山曾經在98年拍了「討愛的人」而曩括那一年所有的各種日本國內的電影獎,原著下田治美原本是寫一個欠缺母親的愛而到到台灣尋父(的根源)的自傳,不過平山重點改為只拍母女的心結,傾訴「兒童虐待」的現代性成功﹔或許因為如此,所以平山再度放入親子對決,提示「虎毒不食子」是神話,或是人為「萬世不滅」的幻想的誘惑等便可能會去「食子」。

回憶起來,我因為認識了下田治美,所以翻譯了「討愛的人(中文版變成「求愛的人」,時報出版,已經絕版),然後平山秀幸在籌拍階段(幾乎是十二年前)時還從他居住的箱根來新宿車站與我見面,問我對於有關書中的「到台灣尋父」部份的感想,我毫不避諱地批判原著此一部份的漏洞以及對於異文化的無知等,平山當場有點不是滋味,因為好像是澆他冷水,不過或許因此他將焦點集中在母女的心理上,因此獲得成功,如果他還多拍了到台灣尋父部份,那或許不會是成功的電影吧!這是我竊想如此。

平山在那之後拍了「TURN」得了釜山國際幻想電影展的最佳導演獎,然後又將殺夫小說的「OUT」(桐野夏生)以及男女心理小說「笑蛙」(藤田宜永)都拍成電影,評價非常高﹔這次是平山首次拍時代劇,也是首次拍武俠劇,他覺得京都像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大玩具箱,他很注重保留武俠劇的殺陣的味道,不過我對於刀光劍影相當棘手,有時都還遮半隻眼睛呢!

「魔界轉生」是前年剛去世的山田風太郎原著,原著中還有些比較哀怨的男女情愫,例如瀕死的男人與相思相愛的女人交媾,一個月後那女人的胎中迸裂,武藏復活等,山田不愧是洞察人性奧祕的偉大作家,雖然他的小說都有沈重的主題,但是卻從不抹殺、犧牲作品的有趣,讀來有無限的開放感,因為他是從根底起愛好自由的人﹔「魔界轉生」是風太郎從四十歲起開始推出的「忍法帖」系列中代表性的作品,忍法有科學能解釋的部份以及無法解釋的一些秘術,像是轉生是藉處女的身體,藉此得到不死之身等等,有不少超越現實的科幻的部份﹔將真實的歷史人物與架空的情節寫在一起原本就是風太郎的絕技,又加上忍法,所以十分精彩,也是風太郎對於這些劍豪的一種解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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