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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春樹的網路森林
Murakami Haruki's Wook

 

 

對話空間 19

 

 

 
……新朋友請先看看對話空間宣言

主題:譯者的角色

期望「前所未見的乾淨譯文」 (小草,99/04/19)
譯者是什麼? (李友中,99/04/20)
「翻譯」這門學問 (小草,99/04/20)
所謂的「乾淨譯文」 (李友中,99/04/20)
關於李友中先生令人期待的大作 (小樂,99/04/23)
李友中回答 (李友中,99/04/27)
謝李友中先生 (小樂,99/04/27)
一個挺重要的問題 (李友中,99/04/28)
小樂的回應 (小樂,99/04/28)
譯本 (MoonMood,99/05/10)

 

◆◆期望「前所未見的乾淨譯文」 99/04/19

致漂流作家李友中先生:

聽到你要幫時報翻譯村上短篇小說的事情,真是令人精神一振。 ^_^

期望能早日看到你的「前所未見的乾淨譯文」。

小草

 

◆◆譯者是什麼? 99/04/20

小草:

提到小說的翻譯,我想介紹一個觀念,那就是「譯者是什麼?」

把某一種文字忠實變成另一種文字,在商用文書是成立的,但在小說卻無法成立。因為小說是用文字創造出人物和情境,應該忠實的是人物和情境而不是文字。例如,一個冷硬乾脆的男主角,變成另一國文字之後,絕不可變成娘娘腔,雖然文字很忠實,可是,行嗎?

翻譯小說的讀者所感受的文字並不是原作者的外國文字,而是譯者的本國文字。譯者化身為作者,以譯者十分熟練的本國文字來寫小說。簡單的說,譯者轉述的是故事,而不是文字。文字絕對必須是譯者自己的文字,責無旁貸。

對我這種說法,以為如何?

李友中

 

◆◆「翻譯」這門學問 99/04/20

報報專家:

「翻譯」這門學問,不是古早以來就一直吵嚷不休,至今沒有定論的嗎?

你對譯者角色的定位我只同意了一半,「人物和情境」雖然是主宰小說成敗的關鍵,但最能具現原著風格的,應該還在於文字結構及其間的概念,這部份的傳述手法是會有文化差異的,而譯者迻譯時,如果完全不顧及原著的文字風格,完全以自己的說話方式去轉述內容,那麼就算讀起來再流暢,也不能算是好的譯本。

比如說,讀大陸地區翻譯的英、日文小說,常覺得太過口語化了,完全感受不到原著的影子,過份流暢的結果,讀來和讀賴氏過度拘泥原著句法的結果一樣,都讓人難過得半死。

結構的部份如此,concept的部份也是如此,我以為譯者如果全然以自己十分熟練的本國文字來譯寫小說,結果會剝奪掉讀者閱讀國外小說的某些樂趣--感受異文化的文化風格特色。

也許你把這些都歸納到「情境」一項裡,那我就沒話講啦。

小草

 

◆◆所謂的「乾淨譯文」 99/04/20

小草:

你想我是會讓村上春樹說出,哎喲、即便如此、然者、這麼說哪、之乎者也……等等的人嗎?嘿,報報體作者會這樣被文字受限嗎?熟練運用本國文字的意思並不是把外國文字弄成本國文字化,那應該是林琴南的工作吧?是的,我也認識林琴南,我昨天在菜市場看到他,為了一塊錢和肉販爭得臉紅耳赤--說真的,你的誤解大了,如果「前所未見的乾淨譯文」還未出現就落得這樣被誤解的地步,那可慘了。對了,林琴南是老鼠嗎?或者應該簡稱為鼠才有記號觀念?不不,是大老鼠,真的。昨天看電視,有人會煮田鼠三吃。

「乾淨譯文」的意思就是很乾淨。也就是讓作者以及其創造的人物和情境不受扭曲地出現在外國讀者眼前。所謂的扭曲當然包括讓日本人說中文,或是台灣話、或是客家話、you name it.因此我所謂的熟練使用本國文字就是要讓日本人像個日本人、美國人像個美國人、柯索夫人像個柯索夫人,錯了,這裡又不乾淨了,是柯索夫地方的人,不是柯索的夫人,好險。

其實很多譯者都很用心,像翻遍字典,一字不漏求真求實的譯者很多,問題在於小說譯者有一個比較麻煩處,他必須具有作者的靈魂。麻煩的地方在於,如果是他,就很難是她,尤其是像村上春樹這樣的他,知道嗎?所以我不認為我可以,譬如說,翻譯吉本芭娜娜的小說,即使我的日文造詣再好(而其實是,嘿嘿),因為我對廚房一點都不感興趣,但是,村上所描述的那些少年的挫折感,有有,有很多。所以,沒有經過少年挫折的人如何噙著淚水把那種「女孩消失了,再也找不到」的情境,以顫抖的手,誠摯的譯下呢?你要問我芭娜娜的心理,我可能一臉茫然,要問我村上的心,嘿,我是宋楚瑜身旁的秦金生,怎麼了,怎麼冒出一個秦金生?該吃飯了。

譯者須具有作者的靈魂,說起來好像嚴重,其實可以就可以,不行就不行。你可以想像喬治麥可翻譯 蔣公的民生主義育樂兩篇補述嗎?喬治麥可就是上次在洗手間幹出讓水管阻塞的那個搖滾樂手。

也許你又不同意了,但這件事我是想很久了,不得不說清楚,不然還以為村上春樹的新的短篇譯者是清末鴻儒林琴南再世,那可慘了。咦?我好像說了兩次「那可慘了」的話?真的,該吃飯了。

李友中

 

◆◆關於李友中先生令人期待的大作 99/04/23

看到了自認日文造詣頗佳的李先生在網上的留言了,既然李先生可以如此有自信他有著村上春樹的靈魂,那麼還真是令人期待他會翻出什麼樣的乾淨譯文。

曾經一字一字地對照著賴小姐的譯文與村上的原著,偶爾會發現一些文法所造成的與原意不符合之處。但,因為未曾聽過賴小姐曾經拍胸膛保證自己的日文準確度,所以也就沒有太無聊地去找碴。既然,李先生宣言了他自己的靈魂與村上的重疊處,經歷過村上所描述的那些少年的挫折感,噙著淚水體驗過那種「女孩消失了,再也找不到」的情境,那麼,真是令人期待啊!期待他如何去用乾淨的譯文,譯出村上多樣面貌的文章。

小樂

 

◆◆李友中回答 99/04/27

謝謝您很有誠意的期待。翻譯並不是我的本業,我應該稟持您的指教,更加戒慎恐懼做這件事。

會動念想譯村上春樹短篇集,其實只是想讓村上迷看到另一種面貌,也許您不會喜歡換口味,也許您會喜歡,都沒有關係。當然,如果能獲得您的鼓勵,我會十分感激的。

之所以會想用不同方式呈現村上的風格,並不是因為日文造詣的問題,而是在於想用不同的中文表達方式罷了。翻譯的取捨,實在是見仁見智,其實讀者最大,譯者只是廚師而已,你的喜歡與否決定了譯本的命運。

我願意嘗試一種較為簡潔的風格來譯村上的文字,是因為村上先生自己不斷提起他本身都想創造有別於傳統日文的新文字。使用簡潔的方式,也許可以避開譯者不必要的詮釋,留下更多想像空間。必須重申,不同譯者的譯本,也許不合您的口味,也許合您的口味,我只能誠摯地祈禱。

謝謝。

李友中

 

◆◆謝李友中先生 99/04/27

李先生:

看到了你有誠意的回應,是我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至少這一次我看到的是謙遜的您,而非狂妄、驕傲的您。因為我不相信一個狂妄的人,會有村上春樹的靈魂,也不相信他會以乾淨的譯文,譯出村上純淨的作品。所以,現在我相信,並且真誠地期待您的作品。

小樂

 

◆◆一個挺重要的問題 99/04/28

親愛的小樂讀者:

翻譯小說裡,有一重大的部份是對話,這個恐怕是最難翻譯的部份。說話牽涉到語氣的問題,不同的文字要如何表達相同的語氣?在這個問題上,我的感覺是,如果拘泥文法會造成文法很正確,然而語氣卻不對的困擾。在論述文,可以採取一字一字對照檢查是不是準確,在小說裡卻可能造成一種情況,每一個字都很精準,卻無力表達氣韻、感動、以及很多很多東西。

這就是為什麼不同的譯者會帶給同一部小說帶來不同的生命。日文造詣很好能讓譯者抓住原文的感動,但要如何傳達這種感動?每一個譯者都絞盡腦汁尋求準確讓中文讀者感動的中文工具。因此,每一個譯者都很辛苦,但讀者將會是最大的贏家。

另外,村上春樹的小說的一大特色是敘述者 ( narrator ) 與主角 ( protagonist ) 是同一人,在這種情況下,敘述者的語氣並不客觀,敘述本身都已經牽涉到語氣的問題了。要如何爭取到敘述者在讀者心目中同情與感動的地位?因此譯者的用字性格往往不知覺融入所要表達的情境,是可能的。

李友中 敬筆

 

◆◆小樂的回應 99/04/28

李先生:

謝謝您熱誠的回應。

對於翻譯,我想我沒有那麼深刻的理論性的道理可以說得出來……,畢竟我不是專攻翻譯的,對翻譯也沒下過苦功,所以對於先前的大放厥詞,我現今反而覺得說得名不正、言不順。

對於目前市面上的村上翻譯作品,說穿了,那種不滿,其實只是一種感覺,覺得「村上的東西」絕對不是這樣的,絕對沒有這麼難、沒有這麼拗口,至少連我不甚佳的日文程度,在不查字典的狀況下,都可以把它順利地看完了。

所謂你說的不同的文字要如何表達相同的語氣,我非常贊成它絕對是翻譯精神的指標之一。但,老實說,我一直不相信這世界上會有翻譯的作品能夠傳達原作百分之百的精神。因為,連字形(漢字與平假名、片假名的組合運用所製造出來的平衡感……相信您會覺得我吹毛求疵……不過村上的東西這個注重地不多),連「發音的語感」(相信您也不會否認擬聲語、擬態語在日文當中的重要性)這些何嘗不都是隱藏在作品之後的精髓,但,這些東西,要如何去翻呢?

還有事件背後的意義,您覺得《地下鐵事件》台灣人感受到的,有及當事人,甚至日本人的百分之五十嗎?

關於這些,尤其是上述純粹不同語言的問題(字形、字音),我一直找不出答案來,所以我一直覺得「透過譯者,讀者絕對是輸家。」

期望在您的作品當中,我能發現答案,那麼我會介紹您一個更高的挑戰目標--椎名誠。

……我不是處女座A型,但誠如朋友所說,我對翻譯這回事,尤其是我喜歡的作家,那絕對是龜毛到極點。

另外,謝謝您,這麼認真看待一個讀者的回應。

小樂

 

◆◆譯本 99/05/10

Evany︰

謝謝你寄來李友中先生關於村上譯本的對話文章,內容很有意思。山村地僻,食無兼味,正好拿來下酒。「翻譯者,叛逆者也」(Translator,Traitor)。這句話,早為眾所周知,更誇張的推衍,則乾脆認為「翻譯就是一種謀殺」了。不過就算是「謀殺」吧,其中也有高下之別。高明者,殺人不見血,取人首級於百里之外,幾乎讓你忘了他的存在;中焉者,儘管遮遮掩掩,找不到完全不在場證明,可也狡辯成性,口風不漏,最後只得睜眼任他搖擺離去;不入流者呢?不但砍人首級如刀鋸冬瓜,殺者被殺者兩俱難當,工具差,敬業精神也不夠,最後搞得血肉模糊,一片混亂,想不以現行犯加以逮捕都難。所以說囉,翻譯如謀殺,「乾淨俐落」乃是基本要件。李友中先生有此自覺更有此自信,願意提供我們一種「乾淨的譯本」,這自然是叫人高興的。更何況,先睹為快的你,都已告訴我,確實譯得不惡。如此一來,更是叫人興奮,不得不引頸期待。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就一個「負責任」且功力不差的譯者而言(我相信賴明珠小姐是這樣的一位),他必然也對自己的譯本有所自信,也認定這是一個「乾淨的譯本」,否則沒有了這種自信的火光照路,他又如何能很「自然」地將譯作呈現到廣大讀者的眼前呢?因此,我很贊同李友中先生的另一個說法,這是不同廚師料理菜餚的方式,是提供另一種口味的選擇,而不是惡搞「東/西風壓倒西/東風」,老師檢查手帕衛生紙的「清潔比賽」。說到這裡,我不禁想起舊日朱生豪、孫大雨跟梁實秋三位先生的莎士比亞譯本,三人出身背景、才情學識都不相同,可是都把這件事當作終身的志業從事,如今三種譯本俱已問世。果然就提供了像我們這樣一些讀者,更多選擇的空間——眾聲喧譁,所以藝事更盛,文學的事,從來都是這樣的!

當然啦,對於李友中先生的看法,十之七八,我雖然都能同意且佩服。不過有些地方,也有不同意見。尤其是他提到「沒有經過少年挫折的人如何噙著淚水把那種『女孩消失了,再也找不到』的情境,以顫抖的手,誠摯的譯下呢?」這一段。我想他講得太快了,所以沒講周延。因為一來,同樣的「少年挫折」,不同世代,不同的文化脈絡下,其意義、指涉都可能不同。主觀認定有此「相同」遭遇,便更能貼近作者(尤其是一位異國、異文化的作者)之心。我想這是有些自我想像了;其次,作家所言,尤其是小說家,「想像」往往佔有重要成份,尤其是像村上這樣一位繼續不斷在成長的作家,我們最欽佩他的,其中之一,不也就是「豐富的想像力」嗎?也因此其文章所言未必就是親身遭遇,硬要認定「女孩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便與作者「少年挫折」有關,那或許也是一廂情願了。最後,作者需要想像力,譯者也需要想像力。沒有經過「少年挫折」就譯不好「『女孩消失了,再也找不到』的情境」?一個類比,我們便馬上推出「沒有殺過人或到過兇案現場便寫不出『推理小說』」這樣的說法出來了。宋碧雲小姐不是男的,沒到過哥倫比亞,跟馬奎斯一點相似的成長背景都沒有,可是她的《一百年的孤寂》譯本卻被認為超過英文譯本,是最好的!不過,話又說回來,此種「命運共同體」的想像倒也不全然是壞事啦,如果因為此種想像,使得譯者對作者多了一分親切感,從而更加用功地去了解作者成長背景、時代狀況,那當然是對「乾淨譯本」的出現有絕對幫助的。

話好像越說越多了。幾個月前,我很佩服的一位老翻譯家葉君健先生過世了。葉老先生終身譯述不斷,為了翻譯安徒生故事,還臨老入學,修習丹麥文。他生前有篇文章提到翻譯安徒生故事全集的經過與心情轉變,其中有些話談到他對翻譯的看法。我就摘錄以為終結吧:

翻譯本身是一種語言的訓練,是對作品及其作者深入理解的一種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有痛苦,也有愉快。如何把一個語言轉化成另一種語言,而又使原作的思想、感情、風格甚至行文的節奏,恰如其分地表達出來,是一項極為艱苦的工作。……並非人人都是「英雄所見略同」,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體會和理解。其所以「不同」,也就是各人的生活經歷、文化水準和政治及哲學素養的差異。我對安徒生童話的理解,就是我在各方面「素養」的一種表現。我的譯文的所謂「風格」就為我的這種理解所制約,因此這裡面有很大的個人主觀成分。儘管我在翻譯時逐字逐句緊扣原義,但當我們把它們轉變為中文的「文章」時,我個人的「文字風格」就發生作用了。……所謂「文如其人」,在這裡也露出了它的馬腳。

祝一切都好

MoonMood

 

 

 

   給主編:我來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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繪圖:小花小花 美術設計:Eva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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