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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摘 1
一萬零七百五十二。
.水瓶鯨魚(2001.01.16)
我想,我對他是有感覺的。
不過,這句話不能輕易說出口,太招搖了,他的目光害羞地閃爍了一下。
之後。她就明白,不能說出口,那是淺薄堤防上的漲潮。
有八十四隻眼睛,會往這裡探,像黑夜裡的繁星,此起彼落。
喜歡那個人,是從手指頭開始,泛著三分之一血色的白色手指。
應該稍微剪掉一兩公厘多出來的指甲,剛剛好。
可是很多事,沒那麼剛好,她忽然有感覺,對一個人,也沒那麼剛好。
一百六十八隻眼睛都容易看錯,以為是他,是他,是他。
冷空氣裡,繁星閃爍。
太抒情的西洋老歌,像起士一樣,溺在義大利麵裡,寒流一樣冷卻。
叉子擺放下來,就懶得動。
來一管煙吧。
也許是錯覺,在三百三十六顆星星裡,她竟看見煙火。
燦爛地亮了起來,整條橋的路燈都亮了,有許多人狂舞,互相擁抱。
他把雙手放在褲子的口袋,還站在那個地方,離她三公尺。
風在吹,她看見他的頭髮晃動著,垂肩的髮絲映著閃亮的光,
邊緣線的亮,速寫一樣,只亮著線條。
六百七十二個人從旁邊走過,他們都撐著傘,傾斜著,
黑色的、藍色的、墨綠色的、酒紅色的,還有一輛黃色計程車呼嘯而過,
雨嘩嘩下著,她突然失眠一夜,夢見他。
真的沒有人會講好笑的笑話,北極熊跟企鵝都凍成冰棒,
合歡山的霜堆不起雪人,西雅圖的小酒館有兩個老男人打起架來。
上海的年輕女孩說,哎呀,北京其實比較有文化,
天安門廣場排滿一千三百四十四輛腳踏車,
她看著他穿著雪衣、戴安全帽騎單車經過,而且微笑。
暗夜裡,兩千六百八十八株電線桿的燈泡都熄滅,
沒有人猜對,是他,是他,是他,喔,不是他。
她說不出口。
尷尬的像義大利的麵條一樣,凝結在磁盤上。
沒有人會知道,安全帽也會有吸引力,
擺在那個人的頭髮上,煙火中穿梭而過,沒有正確剪好指甲的手指頭,
比起士甜膩,溫柔。
五千三百七十六公里見方的微妙情感,
慢慢一塊一塊砌成拼圖,應該可以變成地球上的某一個國度,
如果他站在中心點,她蹲在國界邊緣,他們彼此將看不見對方。
不能說吧,
不能。
是的。
繁星還沒打烊,肉眼看得見的有數以萬計的光點還在揣測,
他就站在地球上,離兩公尺半,喘氣,不知道有沒有感冒。
怎麼說,不是他,不是他,也不是他,
滿天的煙火都熄滅了,
如果數到一萬零七百五十二……
他沒有回頭。
她,就會決定剪掉腳指甲,放棄,
同時捻熄手中的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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