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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代的糖衣古籍
◎ 文 ／ 詹宏志
糖衣，是製藥史上的偉大發明。它使良藥不再苦口，尤其讓小孩子不再拒絕吃藥，骨魯一聲，欣然吞服，達到醫療的功效。
糖衣並不治病，苦藥才治病。糖衣係手段，藥效是目的。針對小孩或成人怕吃苦的弱點，糖衣之發明，原有它很「人道」的貢獻。
古籍難讀，中國讀書人早就吃盡苦頭，不要說小孩，大人也怕讀。可是，現代人又覺得傳統不可棄，文化不能絕，古籍再苦也不能全盤傾入垃圾桶呀！－－於是，有「古籍加工事業」的誕生。
古籍之加工，先有「今註」，後有「今譯」。前者在書中難明之處加附註解，猶如路標指示迷津，以利讀者理解；後者乾脆翻成白話文，古籍今典藩籬盡撤，可以同步閱讀。
有人反對古籍今譯，以為古文一譯白話，「原味」盡失。這話是對的，糖衣之施也，原味（苦味）盡失，此所以小孩子願意骨魯吞食義無反顧者焉。古籍今譯，正欲去其原味，使現代人咀嚼吞食不以為苦呀！
今註與今譯，都得依賴文字。但是 1965 年以後出生的「新人類」（完全沒有戰爭和貧窮記憶的一代），照日本人的說法，是「非文字的一代」（non-lingo generation）。他們守著電視機長大，先會說「克寧奶粉」，才會說爸爸；善惡對錯的觀念來自「霹靂小金剛」卡通，而非「公民與道德」課本。這一組新生人口，當然有他們行為法則的特質。
針對這些餵食圖象長大的新生代，有識之士要與他們溝通，也非得掌握「圖象語言」不可。蔡志忠的出現，就把古籍加工事業帶到全新的階段－－圖象古籍的時代來了！
蔡志忠的第一本圖象古籍《自然的簫聲──莊子說》在民國 75 年夏天出版，開啟了這個新時代。到了初冬，這本書擠下了延燒許久的《野火集》，躍居金石堂文學類暢銷書排行的榜首，證明這項推廣中國傳統經典的工作，已經得到驚人的回響。
有些憂心的知識份子懷疑看了今議古籍或漫畫古籍的人，後來就不看原典了。我的看法恰恰相反，正因為這些人看過加工的古籍，心生孺慕之情，更有可能引發他們未來進攻原典的動力。
回想我自己的童年，讀漫畫版的《西遊記》，每頁份兩欄，上圖下文；看到長嘴大身的豬八戒、抓耳搔腮的孫行者，閱讀之樂無窮。真正讀《西遊記》原文，已經是很後來的事了。在我們鄉下，求書困難，欲親近傳統文化而不可得，微「尪仔冊」，吾其披髮左衽矣。
漫畫家蔡志忠，在國內漫畫創作的開拓上，有不可磨滅的貢獻。他在《大醉俠》、《光頭神探》之餘，把漫畫觸角伸向古典的寶藏，又開啟了新的境界。
現在，莊子說完老子說，他又要把《老子》改編成漫畫版，雄心可佩，成績可上，對中國古籍的傳承，自有糖衣式的貢獻，不可抹煞。
但是，為什麼莊子在前，老子在後呢？蔡志忠不小心觸及了中國古代思想史的大公案，可能挨罵。我覺得有必要為他進一辯護：莊子暢銷，此老子所以出焉。
（本文為《智者的低語──老子說》書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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