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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文摘錄
殘帖
微光透入散佚的章節
我仍沿著丹青思忖過往
從街角轉入遇見一些荒蕪的地名
隱隱孤寂的棋子和煙草
離散的夢，多歧的思想
起身撕開鮮豔的意象以後
拴緊迷失的鞋子
然後嘆息，然後隔街吹起大風
將路上的人們吹向黃昏
留下一堆白髮書
時光早先一步翻閱
倏然，鐘聲敲破沉默
於是走過堤防，讓回憶曬乾又濕
於是看海，看潮起拍打岸礁
看濡墨的雨漾起一幅山水畫
頓時驚呼不已
則假設海的烙印不曾分離
我們勢將扣問生命的潮汐
確信烽火的傳說
讓世界牢牢掌握久病的城市
修復一再傾圮的高樓
在不斷迷惘又畏寒的年代
徐徐地將明天也落了款
失憶的可能
時間總是從語言的
房子溜了進來
偷吃記憶的果實
匆忙躍出歷史
一起失竊的句子
時間可以枯萎信仰的
花朵，頹靡且一蹶不振
隱蔽傷痕的城市
沿著歧路邁進
尋找某些失蹤的理想
時間確實泯滅人類的
價值，驕傲僅僅
點亮一刻燭火
卻帶不進死亡的棺木
誰聽見成群失效的名字
時間讓我們蜷伏在巨大的
縫隙，得以度量貪婪
與權力的刻度，返回
虛無的國度，痛苦就不再
兜售失憶的可能
浮生六記
霧濕的溫度，冰
而且浮在時間的杯子上
你在夢遊
用螢光棒畫一個月亮
星星暗了，繁花爆裂
掀起秘密的火
窗戶懸掛一串風鈴
風也不來，遠方歌聲
是記憶在濤浪聲中響起
除了攪拌孤寂
你倦於搭建一座橋
擱淺冰藍色的湖礁
落雨的夜晚
滴著酒杯
空 空 空
惺忪的你，發現風箏斷了
線，飛翔已是啄木鳥在夢裡
啄空的夢
渡船
這時，渡船頭的人群
如一雙雙筷子，正往返
海上乳白色的碗碟
吞嚥滿天的藍
餐飲花草山水的秀色
嘖嘖有聲，若且有所思
而與季節反覆印證
烹煮記憶的鮮味
如果熟透像往昔我們奔波的
馬啼聲，喧嘩似水流
與刀叉交互碰撞
以感覺飢渴的窘迫
島之一隅忽然幻變
再也無法貼地的哀傷
怕困在迷霧覆蓋的容器
再也撐不開往事的肚量
我們舀不起更龐然的歷史
更沉重的鄉愁
白色的碗碟已裝不下
不斷膨脹的世界......
只能吃力地夾起
眼前渺茫的靜默
我們都坐立在時間這張
巨大的餐桌前
遙想
你不必耽溺遠方的光影
彷彿拉回時間的馬車
可以沿途拼湊碎葉
你不必因眷戀而受苦
偶爾彎進歲月的巷弄
藏起過往的心事
或者你長久以來
哀憐春天的紫荊
我反覆站成一列防風林
終日迎向飄渺
即使你以片片碎葉
召喚夏日的蟬鳴
我飛向沉寂的海洋
且讓澎湃的巨浪吞噬
也許你可以沿途拼湊
綻放秋水的星輝
而我悄悄落下眼淚
墜落在霓虹的街景
當你駕著時間的馬車
通過冬夜的雪地
我仍然耽溺著
遠方的光影
2020. 7.22中時人間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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