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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孤寂的笙歌(代序)
笙歌.壹

作 者 作 品

幽靈的獨白故事集

推理科幻

【類別最新出版】
萬相之王(第四十三卷):天命之子
萬相之王(第四十四卷):群雄戰魔
萬相之王(第四十二卷):高層議事
萬相之王(第四十一卷):奪龍之際
萬相之王(第四十卷):水龍牙劍


笙歌(WHA1433)
MAN'S LAST SONG

類別: 文學‧小說‧散文>推理科幻
叢書系列:香港中和
作者:譚炳昌
出版社:香港中和
出版日期:2020年11月13日
定價:400 元
售價:316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93頁
ISBN:9789888694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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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孤寂的笙歌(代序)笙歌.壹



  笙歌.壹


遠處傳來的狗吠聲,令宋笙不寒而慄。幸而這群畜牲聽來狗音未改,令他稍為安心。
不少野狗似乎已經擺脫了人類世世代代的悉心改種,回復本色。月圓之夜,它們隔岸呼應,淒厲的嚎聲響徹山頭,替死寂的香江平添恐怖。人類既然不再服侍兩餐,做狗的當然也無須作狀扮寵物。幾個最佳狗友組班獵食,死活通吃;連從前的米飯班主也不予情面,骨頭照啃。

上次所見三條大狼狗吃人屍的景象,宋笙仍歷歷在目。發黑的濃血黏滿狗嘴。模糊不清的人雜掛在嘴邊。腐屍給它們一搞,臭上加腥,分外嘔心。其中一頭大狗盯?宋笙,毫無懼意。它誇張地齜牙咧嘴,炫耀與生俱來的武器,一條腸形內臟卡在牙縫: 「看甚麼!下次到你啦!」 宋笙打了個冷顫。難道今早真的要當狗早餐不成?他喃喃地詛咒了幾句:「人類的最佳朋友?呸!狗娘養的餘孽,名副其實的狼心狗肺,老在等機會將我五狗分屍。我現在給這臭霧醃泡過,肯定更合胃口!」狗本來就是狼。狼出名狡猾,善於群獵,可能比人類更聰明更殘忍。他想像自己被四條大狗大字形按在地上的慘狀:冷冷的牙,暖暖的口,把四肢釘死。他軟弱無力地挪動?,閉目待斃。勉強掙扎徒然增加痛苦,倒不如放鬆接受,讓它們吃個痛快,從速了斷。內臟被一霧串串地咬扯出來,他卻不覺痛楚;只有越來越輕,越來越空洞,一口一口地變成狗糧!

「噯!」宋笙把自己從白日夢魘中叱喝回現實。無端事把自己嚇出一身冷汗,簡直神經病。他禁不住傻笑起來。

低頭一看,雙腿插在濃霧,連鞋子也看不清。現在折回瑞涯處沖壺熱茶,休息一會兒,實在未為晚也。不過就這樣回去,面子難過,心裡不服。「來!別囉嗦!走!」他手執防身和攀山用的木杖,繼續朝山頂小徑走去。

宋笙深深地連吸兩口濕氣,但仍然感到胸口缺氧,腳下沉重。難道這濃霧像煮蛙的溫水,正把他逐漸窒息於不知不覺?四周灰朦死寂,大地似乎正在溶解,霧化。又莫非這是上帝的御用塗改液,意圖把他老人家嚴重失敗的傑作刪除?唉,人世間壽緣已盡,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宋笙今早起床,看見外面的霧境,覺得挺浪漫,甚至充滿詩意。誰料早餐過後,周圍突然變得睏悶,令他透不過氣。現在身處濃霧中,心緒更加不寧。他下意識把眼睛儘量睜大,好像這樣能夠看遠一點。但空間失去了景深,無限遠隱約就在眼前。四周死寂,鴉雀無聲。鴉雀怎會無聲的呢?平日成百上千掛在大榕樹吱吱喳喳的麻雀,怎麼一隻也不見呢?宋笙越想越糊塗,覺得神智有些混亂。
難道我已是亡魂,正在陰陽交匯處尋找黃泉大道?迷失了的野鬼遊魂,究竟有沒有自知之明呢?

真後悔沒有聽瑞涯的話多留一會。要走也應該走大路!宋笙滿腦子晦氣,遊魂似地走向下山的小徑。今早宋笙嚷?要走的時候,瑞涯曾經勸他多留一會:「外面這麼大 霧,急甚麼呢?反正沒有甚麼特別事情等?你做。」他也說不出心焦的原因,只是想離開山頂,越快越好,好像要在窒息前搶到山下吸口新鮮空氣救命。瑞涯沒有強留。她心不在焉地洗滌昨晚的碗碟。晚上靠燭光洗碗不方便,她一般都留到翌晨才洗。這家務已經有損皮膚,在燭光下幹隨時連開始老花的眼睛也賠上。她一面用指甲刮?碟子上的頑渣,一面盤算如何把那個不應該是秘密的「秘密」說出來。秘密跟腸胃病有些相似:屈在心裡,無法消化,卻又釋放不出來,令人精神恍惚。何不乾脆轉身,一五一十說個痛快呢?就這麼簡單!

但她沒有轉身,只顧望?雙手發呆。曾幾何時,那雙白嫩的手備受寵愛,幼滑如絲。現在白裡透?黯淡瘀藍。手背的皺紋像禮盒的襯紙,襯托?小蛇似的青筋,駝峰似的關節。唉!衰老是一種累積性侵蝕,順?歲月的單程路以微積分的步伐進逼,日以繼夜,不知不覺。

她眼看指關節一天比一天紅腫,十分無奈。就算一兩顆細胞的分別,也逃不過女人自我審查的無情眼光。駝峰每天承受多一根稻草,早晚也得垮。

她隔?一層輕紗似的肥皂繼續檢視雙手。它們看上去像四十八歲嗎?唉,像,挺像!手是最不會隱瞞年齡的器官。四十八啦,對男人還不瞭解?特別是宋笙這男人,絕對不應攻其不備。今天不是時候,還是耐性點吧。想到這裡,心中難免一陣不快。自己又不是犯了罪,為何心虛膽怯,一副準備投案自首的模樣呢?她越想越覺委屈。委屈又如何?為了大局,不能魯莽。反正時間這回破例站在自己這邊,只要耐性,一切都會自然明朗,現在多想無謂。過早攤牌的話,他隨時會反應過激,把事情弄僵。還是耐性點吧!抬頭一看,宋笙已經急不及待,彆扭地站在大門口等待道別了。瑞涯瞟了他一眼,把所有話都吞回肚裡。

從窗台門底四方八面入屋的霧水,遇到清冷的牆身,便立即現形。水珠或倒懸天花,或沿壁下滑,無聲無息,像進來行刺的忍者。宋笙覺得太陽穴在「噗噗噗噗」地跳,好像有顆心要破穴而出。他問瑞涯:「真的不跟我一塊下山嗎?」「真的不去了。這裡還有很多家務要做。」「要我到小溪多打兩桶水嗎?」「不用啦。謝謝。過一陣霧散了我自己去打。」

孤獨師太

曾幾何時,香港人都夢想住山頂。高高在上,左鄰右里都是有錢有權的體面人家,自己又會差到哪裡呢?在社交場合,人家順口請教家住何方的話,你氣定神閒地回答「山頂」兩個字,保證當下直透人心,比數十頁的履歷更震撼。誰料這些一度身價數億的豪宅,現在免費任住,卻無人問津。整個山頭只有瑞涯和一個孤單神秘的女人分據。宋笙給她的綽號是「孤獨師太」。山頂不再受歡迎,實在有其客觀因素。任何人都可住的地方,當然談不上面子效應。家在山上除了出入麻煩,更要長年忍受潮濕。香港剩下的幾千人都一把年紀了,都不願意自困雲端打霧,招惹風濕之患。

孤獨師太本來住離瑞涯只有一個街口。瑞涯剛搬來的時候,未料到會有鄰居。大概過了一個星期吧,她大清早獨坐窗台發遐想。被晨光拉得長長的樹影,在初秋勁風的擺佈下交錯亂舞,在大街上糾纏不清,好像爭奪地盤。她正看得入神,孤獨師太突然在街尾出現,衝?她的方向走來。她個子很高,有一米七以上。單薄的身軀架?紫色鬆身長裙逆風而行,好像隨時都會被吹走。但飄忽的步伐似乎暗藏一股陰力,把她帶動向前飄,飄得出奇地快。

背?熙和的朝陽,她閃閃爍爍,若隱若現,像訊號不清的電視畫像,又像鬼魅。她雙手很刻意地垂在兩旁,好像挽?兩個隱形水桶,小心不讓水濺出來。瑞涯一下子給老太太的迷離風采攝住,眼也不眨地望?她迎自己飄來。誰料孤獨師太突然停步抬頭,一眼把瑞涯盯住。瑞涯急抽一口涼氣,背上的毛孔都在蠕動。一口氣吞了下去,她才反應過來,將失控的驚訝化為友善的笑容,向老太太揮手。

從較近距離看,孤獨雖然滿頭灰白長髮,年紀卻不算大,頂多六十出頭。她冷冷地回以一笑,隨即繼續往前走,但腳步較剛才沉重,飄不起來。長髮在修長的背影上輕拋。走了幾步,她突然停下來。瑞涯以為她會掉頭過來打招呼。但她頭也不回地攤開雙手,好像把指頭檢閱一番之後,才匆忙離去。下午,瑞涯看見孤獨回家,腳步明顯較早上緩慢,每一步都踏得很用心。她兩眼直望,明顯要迴避瑞涯。早上冰冷的一笑仍然緊繃繃的在臉上,像水晶圖案。瑞涯本想等她回程時跑出去打招呼的,誰知離遠看見她的側影便頓時洩氣。「還是等等吧,等她下次路過,大家有了心理準備才自我介紹會比較自然。」幾天過去了,還不見孤獨的蹤影。瑞涯終於鼓起勇氣,帶了半打雞蛋睦鄰去。心裡盤旋?應該如何開場。為甚麼過了這許多天才過來呢?結果甚麼開場白也用不上。

屋內陰寒清冷,毫無人氣。難道找錯了地方?但大廳乾乾淨淨,連塵埃也不多,一束束捆好了的窗簾,整齊地守在窗旁。很明顯,住客剛剛才搬走,地方肯定沒錯。她搬家前打掃得如此妥當,難道想跟業主討回按金不成?瑞涯突然覺得空洞的大廳很陰森,打了個大冷顫。又過了大約一星期,瑞涯和宋笙早餐後到外面散步,走到小峽谷的另一端時,離遠看見孤獨高聲自言自語。面對這意想不到的情景,他倆不期然地望?孤獨的背影發怔。就在這愕然的一刻,孤獨收了聲,站?不動。莫非她背後有眼,知道有不速之客?瑞涯和宋笙不約而同地屏息對視。

山頂的清晨寧靜得教人心寒,連陽光打在葉子上的聲音也彷彿可以聽到。在陽光的照耀下,有些葉子在生長,有些在枯萎。宋笙和瑞涯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小心地轉身離去。腳下的泥沙嚦嚦作響,打破了死寂。自此,他們識趣地迴避了孤獨的淒迷地帶,以為大家各據一方,便可相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