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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劇六村有鬼+影劇六村活見鬼(套書)(1CY0107)
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作家作品集
作者:馮翊綱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18年01月26日
定價:580
元
售價:458 元(約79折)
開本:32開/平裝/416頁
ISBN:4712966622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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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文摘錄--《影劇六村有鬼》|內文摘錄--《影劇六村活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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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文摘錄--《影劇六村活見鬼》
《影劇六村活見鬼》
自序 遇見夏曼 在臺大新生南路側門路邊咖啡座,遇見夏曼.藍波安,正以開懷、酣暢的語氣,逗樂著兩位俏麗女士。 我說:「心情不錯啊!不做樵夫、不做漁夫,在街邊咖啡座逗女生!」
多年前第一次遇見夏曼,是在暑假的文藝營,我們都去為年輕人講課。課間休息,夏曼不待在屋內吹冷氣,也不在水泥廊下灌風,只在樹下乘涼。他先認出我來,劈頭就說:「你算是我的姻親。」我不知緣由,請教道:「區區一個眷村子弟,西北秦人後代,怎有榮幸是達悟族勇士的姻親?」夏曼說:「我姊姊嫁到你們左營眷村,我姊夫是山東人!你大概也是山東人吧?」
後來知道,山東人和他交好:張大春、初安民、張國立(其實是山東隔壁),也因此,夏曼把欣賞的人優先定義為山東人。山東就山東,從此我們是聊得來的朋友,一度,他還被寫進「相聲瓦舍」的荒謬喜劇情境裡。
前不久遇見夏曼,是在《影劇六村有鬼》的新書發表會上。我寫那本書的時候,請他也寫一個蘭嶼的鬼故事,以壯聲勢。他先表示「正在當樵夫,教兒子選木頭、造拼板舟。」答應回來就寫。後來,時間逼近截稿,他更表示「飛魚來了,忙翻了,太疲憊。」就賴掉了。兩個理由,都是蘭嶼原住民生活與文化的重頭戲,小小卑賤(山東)漢人,哪敢以催稿僭越,耽誤達悟族造舟、捕魚?
夏曼悄悄飄來我的新書發表會,當場口述一個「鬼」的故事,以為彌補,可以刊在下一本《影劇六村活見鬼》。他說:
小時候「國語」課目考試,要我們填空:「太陽下『 』了。」書上的正確答案是「下『山』了」,但對全班三十個達悟族兒童而言,具體生活經驗,太陽是「下『海』了」。後來我到西安開會,到北京演講,才明白這些地方的太陽,都是下「山」的,也就怪不得當時教我們的外省老師,堅持答案是下「山」。但是當我到了香港,一觀察又發現,香港的太陽,既不下「山」、也不下「海」,香港的太陽,是下「樓」了。這說明了全世界不同地方的人,對太陽下去哪兒,各自有著不同的經驗和見解,到了阿里山上,太陽是下「雲」。如果要以個人的觀察強加他人,要求別人也同意太陽必須是下「山」,那就是活見鬼。
聽完,不覺困惑?「鬼」在哪裡?他老兄說:「活見鬼呀!你書名不是活見鬼嗎?」原來,漢人「厚皮鐵布衫」的功夫,夏曼早已練得,該不會是「姻親」秘傳?
眷村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最具時空特色的人類生活聚落,卻因各方面的因素難以保存,大部份遭到拆除命運。看著電視上播的汽車廣告生悶氣:想到要回家,農村的青年便開著那個牌子的車子回家幫忙搬香蕉。想要回家,客庄的青年便開著那個牌子的車子回家幫忙染花布。想要回家,部落的青年便開著那個牌子的車子回家幫忙撒漁網。眷村的青年呢?拆光了我們的家,令我們連「想回」的標的符號都找不著?
我的出生地也被剷平,失去了家,所以拚命用文字、語言,創造家的味道。「影劇六村」的虛構,不止是一種懷想、一種眷戀,而是通過創造,使得眷村在文化中重生,村民淡出的臉孔,能在重新建構的故事裡,再度清晰。
家的具體形狀雖不存在,但經過修練、已經善於穿越時空的我,明白了一個永恆的道理:心在哪兒,家就在哪兒。
場景拉回新生南路邊的咖啡座。夏曼指著我身旁的女孩兒問:「這是你的助理?」我說:「還不是,此刻還是我的學生。」那是徐妙凡,師大的學生,我們談得來,經常一起吃飯喝茶,說說劇本、說說表演,請她為《影劇六村活見鬼》的各個篇章,進行名言妙句的聯想搜集。另一位剛畢業的學生羅雙,確實已經加入創作團隊,也為本書的「延伸閱讀」條目,進行初級撰寫。曾湘玲第二次為我的鬼故事畫插圖,浪漫詩意卻在鬼氣之上。
夏曼想要虧我:「那你自己還不是帶著漂亮小妞逛街。」我這嘴,豈能讓他?立刻回道:「是呀!因為就怕遇見你,我身旁若是不多預備幾個好的,就慚愧得不敢和你打招呼了。」
在重新安身立命的台北水泥堆中,居然能輕易遇見屬於海洋的夏曼?也算是廣義的活見鬼了!
願望
爸爸派任為旅長,前往金門時,永德剛上國一,過了一年多,第一次休假回來,永德已是國二下學期。爸爸三月回來,錯過了舊曆年,於是,全家到桂花阿姨開的「桂園小館」,補吃團圓飯。這是兩年來,一家四口第一次團聚,爸爸這樣的硬漢,黝黑的臉上也綻放了少見的歡顏。
「桂園」新修了大魚缸,架得高高,宛如一堵水墻。遮擋廚房,也讓餐廳看來氣派爽快,缸裡養著幾條魚。
「我看一下魚。」永德報備好,準備離席。媽媽皺了眉,似有意見,爸爸輕聲說:「去看吧,不要摸。」他們家教並非特嚴,但事事也要求次序與規矩。他心中惴惴,爸爸回來得太巧,正逢第一次月考過後,各課成績剛剛公布,永德只在五十人班上排到第四十二名,幾乎便要掛車尾,而且數學、英文、地理、歷史四課不及格,數學只得七分。這樣的成績,豈是金門返鄉的旅長所樂見?
幸好,爸爸久不在家,不清楚各種學校進度,到家第一天並沒有詢問功課。但誰知道他要在家待幾天?「功課怎麼樣?」是料想得到、怎樣也躲不掉的一問。
缸裡有一條肥魚、一條長魚,幾隻龍蝦,想是哪天有人點,都要下鍋的貨色。一條醜魚,背鰭鋸齒、大嘴厚脣、滿口刺牙,搖著破散的鰭、尾,呼張呼張著嘴,緊貼玻璃,盯著永德。
然而他心裡有事,沒太留意魚的表情。「管他呢!賭他遲問,自己絕不早講。」永德這麼想著。從魚缸的倒影,看見爸爸媽媽笑著說話,聲音很小,聽不見他們說什麼?這一刻,他突然心頭浮現一樁以前未曾想過的事:「爸爸這麼久才回來,媽媽該是多麼想他。」
缸裡的那條醜魚轉了一圈回來,又對他呼張著大嘴,永德瞇起一隻左眼,只用右眼靠近魚缸,彷彿如此便能看穿魚口,透視肚腸。他打定了主意,今天無論如何不提成績的事。
說點快樂的事嘛。他想到,自己在學校棒球隊表現不俗,教練公開宣布,校際聯賽的勝利,有好一部分原因是他這個「神捕」表現沉穩機智,兩度快傳二壘封殺盜壘者。不禁想起百貨公司運動器材樓層,玻璃櫃裡陳列的那隻美國進口、全牛皮的捕手專用手套。
還敢想手套哩!望著缸裡的醜魚,永德恨不得變成牠算了!不但不用擔心現下,以後永遠都不擔心考試了,住在水缸裡,只管游來游去,完全無所事事。他不知道,上小四的妹妹一直跟在旁邊,菜已上桌,媽媽呼喚了兩次,永德想出神了沒反應,妹妹使勁大拍了哥哥後背,「啪」!好響!
永德看見跟自己長得一樣的少年,張著大嘴,呼張呼張地回到座位。自己卻隔著玻璃,在魚缸裡觀望外頭的世界。
【延伸閱讀】《浮士德》 德國大文豪歌德在十九世紀初作品,取材自中世紀「浮士德」傳說。浮士德博士與魔鬼梅菲斯特交易,解脫陽世痛苦,但靈魂將永墮地獄。
龍門陣
太陽下山,放學的、下班的陸續到家,或者進家改換輕便短褲拖鞋,或著扛包端著腳踏車,就地聊起來。村子的龍門陣,天天擺出、日日不墜。興起時,甚至口沫橫飛、手舞足蹈,老媽不出來抓人,都不回家吃飯了。
真正重要的訊息,也多半在此時傳遞。誰該升遷了,誰該調差了,誰得罪人了,誰擋了誰的路了。誰跟誰眉來眼去了,誰跟誰貌合神離了,誰的肚子其實是誰搞大的……諸如此類。
老哈不如其名,姓「哈」,卻從來沒人看他笑過?甚至……誰也想不起來他何時說過話?他從不參加任何一條巷子的龍門陣,老哈在管理站對面的芒果樹下,圍了幾塊板子,頂著兩片石棉瓦,前面一張檯子,後面一塊鋪板,炭火烘著一個大鐵桶,貼燒餅。
跟老哈買燒餅,全憑良心,旁邊備便一疊日曆紙,自己挑、自己拿、自己包。你要問:「多少錢?」 老哈無聲地指一指檯面上的方形月餅鐵盒,敞著蓋兒,裡面一堆零錢,意思是「隨便給,自己找錢」。有人在晚上經過老哈的燒餅舖,四周都上嚴了板子,縫縫裡透著光,裡面可熱鬧著!
有人說:「司令說的算個屁?司令是我兒子!」 一個女的說:「別胡說八道。」 又一個說:「司令是你兒子?那你不成了司令他媽的姘頭了!」 有一個說:「我操他媽個屄!」女人又說:「別胡說八道。」
這話傳回了一般人家的龍門陣,有人評論道:「可見這個老哈,平日不說話,也是深藏不露。」也有人說:「好不好有特殊工作。」「他那幾塊板子,能圍出多大地方,能藏幾個人?」「噓……祕密通道。」
一天,老哈正在收攤,檯子上竹簍裡還攤著三個長條芝麻燒餅,一位太太路過,瞄了一眼,自己動起手來:「這三個燒餅我要了。」急得老哈甩下手上道具,衝來前頭,一個勁兒地揮手。那太太逗他:「怎麼?最後三個,不收錢了,謝啦!」老哈愈發著急,「嘿!」地大嘆一聲。
那天也是逼急了,老哈轉身到鋪板下,拉出一個破舊的豬皮箱,掀開箱蓋,居然是一箱子面具。有木刻的、有紙漿的、也有皮縫的、布織的,玲瓏七巧、面面不同。老哈急取了一個玉面書生樣貌的,來不及繫帶兒,貼臉手扶著,便說:「今日燒餅已經賣完了,這三個有人訂了,明天請早。」
也是這次的提醒,老哈以後賣燒餅時,手邊多了兩個面具。一個鐵黑的,湊臉專說:「謝謝您!」另一個青綠的,打烊時掛在臉上,叱喝:「賣完了!走!」
老哈不需要跟誰說話,其實也不屑跟誰說話,只需每日賣光了燒餅,上起門板,掛出面具,自說自娛、自問自答,擺起自家龍門陣,著實快意!
【延伸閱讀】《西哈諾》 十八世紀法國劇作家羅斯丹作品,浪漫主義戲劇名著之一,西哈諾是一位大鼻子詩人劍客,擊劍任俠、文武雙全。
還在
雨下得不小。利媽媽的早餐店已經收得差不多了,只留著一個小炭爐,溫著小鍋豆漿。側窗邊,老頭兒望著窗外。
這小店是搭出來的,在市場邊,葉子板、隔水布,最外層刷上一道洋乾漆,權充保護層。窗子是一塊向外支開的板子,撐著一根木條,雨水打在窗板上,轟隆轟隆,再淋久些,恐怕要被澆穿了。
「草螢有耀終非火,荷露雖團豈是珠。」雨小了些,但那滴答聲只是提示著時間的流逝,聽久了不美,卻帶著三分煩悶。利媽媽有成人之美,陪著等,但究竟等到幾時呢?
一個大塊頭男人閃身進來,草草向利媽媽點了點頭,似乎已經熟到不需要太熱絡了。男人沒打傘,上身白襯衫濕透貼肉,原本吹過的飛機頭也被淋塌了。
利媽媽盛過豆漿,順帶一個白糯米飯糰。「對不起……」 男人說:「利媽媽,中午我有飯局,這飯糰就不吃了。」 利媽媽嘴角點了一下,說:「早些來,爸爸等你一早上呢。」
「今天剛好幹部會報。」男人說:「一大早先到公司開會,聽他們報告。」 利媽媽說:「老闆也要一大早?」 男人說:「老闆通常不用一大早,但是人家會報,就是要報給老闆聽,我就不能不在了。」「把爸爸接回家去。」利媽媽單刀直入,管了他家的事。「接!」男人說:「我講了八百次了,老爸住慣了村子,就認這群老鄰居,不願意搬呀。」男人端起溫豆漿,一口飲盡。
「你姊姊每天早上也來。」「我知道。」 男人快速接口:「我一直知道。她是人家員工,上班時間早。利媽媽您是老長輩,我也不避諱了,我姊怎麼想事情,不關我的事。」
老頭兒一直望向窗外,望著雨小了、停了,剩下零星的滴答聲,落在窗板上。隨著外頭漸露的晴光,老頭兒臉上泛起虹彩。男人沒發現,一句話也沒說,在自己臉上抹了一把,攏攏濕塌塌的頭髮,倏地起身,往外走去。 利媽媽取下木條、掩上窗板,拴上滑扣,恭恭敬敬向老頭兒一鞠躬,緩緩說道:「您何苦不告訴他們呢?」老頭兒嘴角微微一揚,並不回話。利媽媽接著說:「鄰居們把您的骨灰都已經收拾了,只剩下他們姊兒倆不知道,應該告訴他們。」
老頭兒像是被說中了心事,直直望著利媽媽,臉上的虹彩愈發鮮明,利媽媽不由自主退後。老頭兒收了眼神,低聲說道:「他們倆不說話了,老死不相往來,我若是跟哪一個回去,就再也見不著另一個了。」
【延伸閱讀】《一僕二主》 十八世紀義大利作家高多尼的喜劇,承襲兩百年來傳統即興藝術喜劇的氣氛。一個僕人兼差侍奉兩位主人,搞出一連串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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