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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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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藍小說
作者:保羅.巴奇加盧比
       PAOLO BACIGALUPI
譯者:穆卓芸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16年08月05日
定價:380 元
售價:300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424頁
ISBN:9789571367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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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七章

    安裘往南飛馳,有如出巡的獵鷹。
    莫哈維沙漠乾涸遼闊,飽經風吹日曬,地表滿是氧化的沙礫與白黏土,還有雜酚油木和歪扭的約書亞樹星羅棋布,就算蔭涼處也逼近攝氏五十度,道路更是熱浪翻騰,閃爍著海市蜃樓。陽光又毒又辣,州際公路安靜寂寥,只有安裘的特斯拉電動車風馳電掣。
    這裡過去荒涼枯寂,如今依然如此。安裘向來喜歡沙漠,喜歡它坦白直率,毫無幻影。    這裡的植物根淺而廣,不放過任何水氣,樹液凝成堅硬的樹膠,防止任何水分子蒸發,樹葉直指天空,有如碗狀等著接收和導引偶然降下的雨滴。
    多虧了離心泵浦,內布拉斯加州、堪薩斯、奧克拉荷馬和德州的土地才得以披上豐饒的外衣一百年,撐起綠地和作物生長,讓他們可以挖掘萬年含水層裡蘊藏的冰河水。當地人披上綠地的外衣,假裝可以永遠如此。他們擷取冰河時期積聚的水源,遍灑大地,讓乾涸的土地一時蓊蓊鬱鬱。棉花、小麥、玉米、大豆,大片大片的翠綠田地,全都因為泵浦正常運作。這些地方曾經夢想成為別處,充滿了期望與抱負。但水枯竭了,這些地方被打回原形,發現富庶是借來的,再也沒有第二次機會,但已經太遲了。
    沙漠就不同了。沙漠永遠荒涼原始,永遠在追尋下一滴甘霖。沙漠永遠不會得意忘形。只要冬天一場細雨就能讓絲蘭和雜酚油木興奮綻放,其他生物則是蜷縮在少數幾條有如動脈貫穿烈焰大地的河畔,永遠不會跑遠。
    沙漠永遠不會認為水是理所當然。
    安裘讓特斯拉盡情奔馳,車子伏貼著馬路不斷加速,閃電一般穿越這片安裘所知最真實的大地。
    他先用無線電通知,直接衝過一個個檢查哨。內華達國民兵身穿防彈背心,站在路旁揮手要他通過。無人飛機在上空盤旋,隱身在煙霧迷濛的藍天裡。
    安裘不時瞥見民兵的身影:高倍數望遠鏡追著呼嘯而過的特斯拉,鏡片在陽光下瞬間一閃。摩門教徒和內華達北部的農莊主人自願輪班駐守,包括南方掠奪者、沙漠之犬,還有跨州而來的五、六個組織,全是凱塞琳.凱斯的第二部隊,全力防止難民湧入他們脆弱的應許之地。
    安裘覺得潛伏在岩石山脊後方的民兵之中,應該有他認識的人。他想起他們充滿恨意的臉龐和殺氣騰騰的眼神。當時他很能理解他們那股無望的恨意,因為他是他們大的夢魘,是賭城來的水刀子,登堂入室提出他們不得不接受拒絕的提議;是黑衣惡魔,用血腥的提議換取他們的救贖。他會坐在脫線的沙發上或窩在懶骨頭裡,靠在掉漆的門廊欄杆上或站在悶熱的馬廄中,永遠提出同一份提議。他會輕聲細語,像是同謀一般,提出可以拯救他們免於陷入凱塞琳.凱斯用管線抽乾他們的水,為他們打造的人間煉獄的提議。
    他的提議很簡單:工作、錢和水,也就是活命。別再拿槍攻擊賭城,開始轉過頭對付亞利桑那佬。只要臣服於南華達水資源管理局,一切都好談,甚至還能生養繁衍,從東盆地管線接一些水過來。她會讓他們有水可喝,甚至灑水在土地上。安裘挨家挨戶、逐城逐鎮提供這最後的救贖,讓他們有機會逃離深淵。
    而一切就如凱斯的預料,所有人都巴著提議不放。
    民兵湧向州界,潛伏在科羅拉多河的肩脊上,望著河水一路延伸到亞利桑那州和猶他州。州際公路上開始出現剝下的頭皮作為警告,亞利桑那佬和德州佬被手銬腳鐐帶到河邊,要他們游到對岸。還真有人游過去了。
    東岸的參議員要求內華達州制止民兵目無法紀,州長安德魯斯也照本宣科派出了國民兵掃蕩民兵,並且刻意在媒體面前大陣仗逮捕嫌犯,讓抗命的民兵在法庭上排排站好。但只要鏡頭一關,手銬就立刻解開,凱塞琳.凱斯的民兵又回到科羅拉多河兩岸繼續囂張。
    安裘從米德湖越過州界。湖岸有如浴缸外緣,色深而暗,跟白皙的沙漠砂石形成強烈對比。早在安裘成為水刀子之前,米德湖曾經水量豐沛,幾乎可以淹過胡佛水壩,如今碼頭有如壞掉的玩具擱淺在泥濘的湖底,國民兵和無人飛機在湖面上嗡嗡巡邏,監視這個日漸萎縮的賭城水庫。
    目前凡是過橋橫越科羅拉多河峽谷的車輛都要接受盤查,必須經過好幾個檢查哨才能靠近水壩。
    安裘省去這些麻煩,直接將車停在州界,交給水資源管理局的人,跟其他人一起步行過橋。他夾在遊客之間,從堤岸上不時瞥見米德湖閃耀的湛藍湖水。這裡是拉斯維加斯的命脈,部分湖面被碳纖維罩布覆蓋著,因為水資源管理局正在進行全新的龐大工程,計畫用罩布作為屋頂蓋住整個湖面,減少蒸發。
    到了河對岸,安裘停在亞利桑那州界檢查哨前接受臨檢。他裝作沒看見州界巡邏隊員臉上的憤怒,任他們搜身和檢查他的假證件。
    巡邏隊員讓警犬聞他,並且又搜了一次身,但最後還是放他走了。州界警察就是州界警察,而且再怎麼說,亞利桑那佬還是需要觀光客造訪他們苟延殘喘的州,在那裡消費,好挽回一些損失。
    安裘通過最後一個哨站,正大光明踏進了亞利桑那州。難民在堤岸上搭滿帳篷,打算半夜摸黑過河,自投羅網送入安裘吸收的民兵手中。
    同樣的事天天發生。每到晚上,老墨、德州佬和亞利桑那佬就會蜂擁入河,少數能僥倖過河,大多數都到不了對岸。科羅拉多河從上到下,從米德湖一路往南到哈瓦蘇湖,沿岸都是這樣的景觀。
    優活、水菲娜和駝峰都在河岸設立了救援帳篷,努力拍攝公關照宣傳他們對難民的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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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裘走過瓶裝水商的救援帳篷,發現一頂帳篷裡擠滿了德州佬,便溜了進去。
帳篷裡,男男女女排隊等著告解、購買宗教物品和鞭笞自己,狂熱求神賜下好運讓他們順利過河,渾然忘了讓他們家園乾涸的不也是同一位上帝。
    一名男子走到安裘面前,問他要不要買紀念品。
    「先生,買個神的印記吧?」
    安裘丟了一美元硬幣到男子的咖啡罐裡,男子拿了一個贖罪幣鑰匙鍊給他,隨即轉頭尋找下一個人了。
    安裘離開禱告帳篷。
    高速公路旁停著另一輛特斯拉,銘黃色車身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正乖乖等候他的到來。      安裘走到車旁,車門輕輕打開。
    他坐進車裡檢查配備。一把西格手槍擺在座椅下的置物格,外加三匣子彈。安裘拿出手槍裝好子彈,然後放了回去,接著開始檢查證件:兩份貼著他相片的亞利桑那州駕照,姓名分別是馬特歐.玻利瓦和西蒙.艾斯培拉;兩枚警徽,鳳凰城警局和亞利桑那州刑事調查局,方便他遊走於不同管轄權之間。後車廂裡應該有這兩個單位的制服,還有西裝、領帶、外套和牛仔褲,甚至全套州警制服。南內華達水資源管理局做事非常徹底。
    安裘翻了翻證件,將玻利瓦的駕照塞進皮夾,接著發動車子。高效能濾清器立刻啟動,偵測到車內的塵土,開始加速運轉,以確保驅除所有感染源,從漢他病毒到裂谷熱病毒,甚至連普通的感冒病毒都無所遁形。
    車內變涼之後,安裘打密線電話給水資源管理局,報告他已經拿到車,預備前往鳳凰城,說完便駕車出發了。
    幾分鐘後,凱斯打電話來。
    「怎麼了?」安裘開啟通話,不知道她為什麼打來。
    凱斯冰水般的聲音傾瀉而出,飄盪在近乎無聲的電動車裡。她問:「你已經通過州界了?」
    「嗯,遠遠那邊有聯邦救難總署的帳篷,而且我剛看到一輛廁所車翻了,我發誓有幾個小鬼想要劫車。所以,我想我應該來到亞利桑那了吧。」他笑了。「除非這裡是德州。」
    「真高興你樂在工作,安裘。」
    「我不是安裘,」安裘瞄了一眼他扔在前座的證件說:「是馬特歐,我今天叫做馬特歐。」
    「至少比逼你裝成印度佬好吧。」
    「其實我印度話說得還不壞。」
    許多車主將行李捆在車頂。安裘切出長長的車陣,加速駛上往東的匝道。
    往西的車道非常壅塞,但他這個方向幾乎沒車。
    「唔,」他說:「好像沒人想去鳳凰城。」
    凱斯笑了。安裘猛踩油門,加速駛過遍地黃沙。熱浪在地平線翻騰,絲蘭和雜酚油木上掛滿了廢棄的濾水袋,有如聖誕裝飾閃閃發光。安裘呼嘯而過,揚起風沙繞著面容憔悴的亞利桑那、德州和墨西哥難民打轉,逼得他們側身閃避。
    「我猜妳打電話來不是打招呼吧?」
    「我想問你艾利斯的事,」凱斯說。「你幾年前跟他共事過。」
    「是呀,我跟他設立了南內華達掠奪者組織,去年又玩了薩摩亞摩門教徒,有趣得很。」
    「他有提到什麼不滿嗎?」
    安裘從一群圍成圓圈的宗教狂德州佬身旁飛馳而過。那些人垂頭站立,正在求神保佑他們往北一路平安。
    「靠,這裡的德州佬還真多,」他說。
    「德州佬跟蟑螂一樣,怎麼殺都殺不完。別再岔題了,回答我艾利斯的事。」
    「沒什麼好說的,我感覺他很正常啊,」安裘停頓片刻。「等一下,妳是在問我他是不是變節了嗎?像是投靠加州之類的?」
    印著紅十字會和救世軍標誌的帳篷從車窗外閃過,帳篷旁擺滿了屍袋,全是旅程被迫告終的難民。
    「已經過了回報的時間,」凱斯說:「但我都沒艾利斯的消息。你覺得他會收錢躲起來嗎?」
安裘低吁一聲。「這麼做感覺不像他。他是個乖乖牌,很重承諾,喜歡做好人。怎麼了?到底怎麼回事?」
    「接二連三,」凱斯說:「這就是問題。你到鳳凰城小心一點。」
    「我很好。」
    「之前是胡立歐失控,現在艾利斯又人間蒸發了。」
    「也許只是巧合。」
    「我不相信巧合。」
    「嗯哼,」安裘說著開始回想他之前和艾利斯的對話,回想兩人披星戴月,小心避開汽車旅館免得被人狙擊,在科羅拉多河兩岸組織民兵的往事。
凱斯又說了什麼,但出現雜音,然後中斷了。
    「再說一次?」
    又是一陣雜音。
    安裘瞥見地平線出現一抹棕色。「嘿,妳斷訊了,我猜是風暴把基地台給吞了。我晚點回電話給妳。」
    雜音是唯一的答覆。
    安裘望著遠方那一抹棕色。風暴顯然在往上竄,愈升愈高,佔據了地平線,朝他撲來。
    安裘狠踩油門,不顧特斯拉還剩多少電量,開始在高速公路上和風暴競速。難民收容所和國民兵指揮中心咻咻閃過,風暴緊追不捨,形成一英里高的沙牆,所經之處不是被它吹垮,就是剷平。
    安裘駛入遇到的第一個卡車休息站,開進車滿為患的錫牆避風棚裡,多付了點錢讓特斯拉優先充電。
    休息站餐廳的玻璃被風吹得不停震動。顧客低頭啃著漢堡,刻意不看窗外。有人發動了生質柴油馬達,清除蓋住光電太陽能板上的細沙。空氣濾清器嚓嚓作響,轟隆隆運轉著。
    窗外,一輛印著「普雷斯科礦泉水」商標的運水車駛了進來。駕駛拉出水管接上休息站的貯水槽。他縮著身子抵擋強風,在棕色的沙塵中有如微小的暗點。安裘杯裡的咖啡浮著一層礦物質,顯然是從地底開採的水。
    風勢愈來愈強,天色瞬間轉暗,飛沙走石拍打窗戶,震得玻璃不停搖晃。餐廳裡大多數人都是要離開鳳凰城另覓落腳處的,其中一些人擁有證件可以進入內華達或加州,甚至加拿大。所有人都依依不捨,卻也殷殷期望要去的地方會比鳳凰城更棒。
    餐廳裡突然電子鈴聲此起彼落,顯示強風開始減弱,資料包總算克服風沙送進了大夥兒的手機裡。
    眾人如釋重負,開始交頭接耳,慶幸風暴沒有變得更加猛烈。櫃台前,顧客望著女侍者敲打收銀機,一邊相視而笑。
    安裘又打了一通電話給凱斯,但直接轉到語音信箱。大忙人有忙不完的事。
    回到停車棚,安裘使勁抖動特斯拉的空氣濾清器,揩去滲進棚子裡的細沙。
    幾分鐘後,他再度風馳電掣在亞利桑那的州際公路上,吃力認著被沙塵遮蔽模糊不清的標線前進,在車後揚起翻騰的風沙。

 
第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