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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新經典文化
作者:強納森.法蘭岑
       Jonathan Franzen
譯者:林少予
出版社:新經典文化
出版日期:2022年05月30日
定價:520 元
售價:411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640頁
ISBN:9786267061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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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貝琪那天早上天沒亮就醒。這是假期的第一天。過去幾年這一天都是睡覺天,但是今年一切都不同了。她躺在黑暗中,聽著電熱器嘶嘶作響,熱管裡的碰撞聲,就好像第一次感覺到這屋子在冰冷早晨提供的溫暖舒適。同樣也多虧了這寒冷的日子,否則她怎麼能享受這溫暖舒適。這兩件事就像雙唇一樣不可分。
昨晚之前,她都認為親熱不是必需的活動。過去五年來,她身邊的朋友沒有一個人沒有親熱對象,她還認識一些據稱已經跑回本壘的女孩,但她並不覺得自己沒經驗有什麼可慚愧的。那種恥辱只是為女孩們設的陷阱,以為不依男孩期待而行事,那麼連最漂亮的女生也會人氣下滑。就像雪莉姨媽說的:「妳看貶自己,這世界也會同樣看貶妳。」貝琪不去迎合別人取得人氣,但是當她開始受歡迎時,她卻發現自己天生就懂得操弄,知道怎麼讓自己比別人更受歡迎。和運動員校隊上床,則顯而易見是條死路。但她沒想到陷入愛河那麼甜美,沒想到自己還想陷得更深,也沒想到事後獨自躺在床上她會感覺整個人都變了。
窗外的天光有意無意地亮起來,映出書桌上方的艾菲爾鐵塔海報有點單調、那是雪莉留給她的有香榭麗舍大道的水彩畫。畫的後面是她十歲生日時父親讓她挑選的壁紙,當時她還太小,不知道此後這小馬圖案將永遠跟著她。灰濛濛的晨色中,那壁紙看起來還可以忍受。天空烏雲密布,這正是她希望經過昨晚生命變得不再懞懂後出現的天氣。太陽不出現便無從標記時間,時光刻度不移她就不須走出被親吻的那一刻。
她父母臥室,和她的房間相隔一扇門,鬧鐘響聲,在她聽來已經不是早晨催人的殘酷聲音,而是對今天一整天可能性的承諾。當她聽到父親刮鬍刀的微弱嗡嗡聲和母親在走廊上的腳步聲,她訝異為什麼今天之前她從未發現平凡生活原來這麼珍貴,她多幸運成為這個平凡生活的一部分。有那麼多的好人,其他的人很好,她自己也是好人。她要對全人類好。
她等著那輛全家用車在車道上啟動後發出轟隆聲,等著母親上樓梳妝,之後才下床,因為她想在那件事後延長孤獨感。她將雪莉買給她的日本絲袍帶子綁好,打著赤腳無聲地走到一樓浴室。此刻坐著尿尿的這個人,是個被男人親吻過的女人。她擔心這種變化從外表看不出來,就好像心裡覺得重要的事外表看不出來一樣,因此,她避開鏡子,不去看鏡中那個人的眼睛。
空氣中殘留著吐司和雞蛋的味道,她沒有進廚房,走上樓回到房間。她的肚子好像有一千件事要一起做一樣紛亂攪動著,實際上她唯一想做的就是告訴別人她被親吻過了。她想先告訴她的哥哥,但他還沒有從大學回家。她站在房間靠大門的那一側窗邊,看著一隻松鼠憤怒地追趕另一隻慌忙爬上橡樹的松鼠。可能是橡實被偷了,或者被偷走的只是她的心神。她肚子裡的緊張感,有一部分是偷竊造成的腎上腺素發作。有一會兒,那隻侵略者松鼠似乎願意和解,但隨後衝突升級:兩造沿著樹幹上下追逐,接著水平追逐,然後縱身一躍跳進了車道邊的灌木叢。
她想知道他醒了沒、他在想著她嗎、他是不是後悔了。
門外,賈德森一邊和她母親講話,一邊準備著糖餅乾。貝琪不喜歡這些家庭手工活動,有個兄弟喜歡做,她很感激;尤其是在十二月,她母親必須挑起維護某些傳統的重擔,例如做聖誕樹造形的糖餅乾和拐杖糖,這是她為他們家發明的傳統。貝琪看得出來,假期對母親來說還是家務勞動;而她要做好事的新感覺,多少還是停在抽象層次,明明去廚房坐著幫忙就是做好事,但她就是不想。
她的取代方案是穿著最好看的褪色牛仔褲,並帶著申請大學的資料到客廳(她唯一主動避免的人是裴里,不過他中午之前不太可能出現),坐到聖誕樹旁的扶手椅上。裝飾聖誕樹是母親的另一項工作。那氣味讓她回想起她和克藍還是孩子時,會為了聖誕樹下堆起禮物而感到亢奮,然而現在她老多了。窗戶上的光線比過去陰沉,製作餅乾的聲響遠得有點奇怪。她彷彿坐在某個更北的地區、一個可以聞到針葉樹的地方。接吻的餘波還在震盪,她似乎從一個高點、高到可以看到地球曲面的地方看著自己,那是個新的三度空間世界,從她坐著的扶手椅向各個方向擴散。
她申請了六所大學,其中五所是昂貴的私立學校。十月這段時間,是各大學簡介最能給人浪漫想像的月份,琳瑯滿目的加味承諾,承諾她擺脫不再需要的家庭和一所她已經窮盡所有社交機會的學校。但是她發現了十字路,這減緩了她渴望離開新展望鎮的焦急。現在,當她打開申請資料時,她發現親吻已經大幅度縮短到未來的距離。除了即將來臨的日子,其他一切都無關緊要。
    請描述一位你仰慕的人或曾經啟發過你的人。
她拔開齒痕還在的BIC原子筆筆帽,在螺旋裝訂的筆記本上寫字。今天早上她覺得自己挺直但略肥的筆跡很幼稚。她把寫好的字槓掉,試著寫出更瘦、更前斜,更像是前一天晚上在葛羅夫餐廳後面停車場的那個自己。

我最欣賞的人是

八歲之前,我一直和家人住在印第安納州南部。我的父親是兩個小鄉村教區的牧師。那是個鄉下農業區,但是有森林和溪流。我和哥哥克藍經常一起去探索。克藍與大多數的哥哥不同,他絕不會不耐煩我跟著他。他什麼都不怕。如果蜜蜂騷擾我,他教我要站著不動。他喜歡各種生物。提到動物的時候,他總是用「生物」這個詞。他對所有生物都好奇。有一天,他抓起一隻大蜘蛛,讓牠爬在他身上,然後問我可不可以把蜘蛛放在我的手臂上。我因此學到,如果人不威脅蜘蛛,蜘蛛就不會咬人。有一次,他跑過一段浮在深水小溪上的原木,成功渡溪,如履平地。他還示範坐在原木上,慢慢移動過溪的方法。我知道大多數哥哥要是能不理會妹妹,都會很高興,但克藍不是。他有一副棒球手套 ...

疲憊讓她沒辦法寫下去。她的文章讀起來頗幼稚。她一度認為,如果寫點關於哥哥的事,不僅會吸引校方,而且要她解釋仰慕克藍的原因也不難。但是今天早上這種感覺卻不見了。其中一個原因是克藍在感恩節假期回家時告訴她,他在香檳市交了女朋友,那是他的初戀。克藍還交代她要嚴格保密。她應該單純地替他高興,但她其實感覺被忽略。在這件事之前,儘管年紀比較輕,但她無論在見識或社交生活上都比哥哥豐富。
克藍高中時期的朋友,大多是老古板型的人,眼鏡鏡片上會有頭皮屑、體味很重的那種。他沒辦法擴大交友圈,她也只能惋惜;但他聲稱不羨慕她,對她們那群社交忙人只有「社會學」的興趣。每到星期六她都很晚回家,回到家總是看到他房門下的光。如果她敲門,他會把正在讀的書或是正在破解的科學問題放在一邊,聽她講外面那個傳奇繁盛的卡美洛(Camelot)小故事。他儼然自己是家中唯一聽得懂她故事的人,對她的朋友總能說出一針見血的評論,表面上她聽完不當一回事(「世界上哪有完美的人」),私下承認他的判斷恰如其分。他尤其看不起她認識的一些男生,例如一直約她出去的肯特?卡杜奇。根據克藍的說法,肯特曾在更衣室霸凌克藍的朋友萊斯特。那是她十年級時的事,有一天午餐時她走過去,在他的球友們面前告訴肯特,她永遠不會和他出去,「因為你欺負人,是個混蛋。」儘管肯特依舊在人前用濕毛巾打萊斯特的屁股,但貝琪敏銳地察覺他們的關係已經改變,帶頭的那一層人開始微妙地疏遠肯特。她很想向克藍報?這個成就,但她知道他鄙視階級制度本身多過成員。而且,他從沒施壓力希望她退出,好像默認那是她擅長的領域。她多麼感謝啊!這是她知道他愛她的一百種方式之一種。有時候,她在他的床上打瞌睡,醒來發現身上溫柔地蓋著一床被子,克藍則在床邊的地毯上睡著。要不是她非常確定克藍做的每件事都是好的、是對的,她可能會擔心他們之間情誼有點怪,他們幾乎像已婚一樣親近,這並不健康;而且她也不像多數妹妹那樣,討厭哥哥的竹竿身材和坑坑疤疤的青春痘臉。
就算他離家上大學,依舊然是指引她方向的明星。有時候她覺得必須參加一些沒有父母監護的放縱派對,因為這種派對沒有高二、也幾乎沒有高一生受邀。原則上,克藍比她父母更討厭這種排他聚會。父親對她溫柔說教,要她小心那些人不像她一樣幸運,母親則說她擔心女兒變得太自以為是,但克藍才懂她,對她而言,重要的是要成為萬事萬物的中心。「請小心,」他說,「別忘了你比那群人加起來更好。」她是全校啦啦隊選拔得票最高的人,因此,雖然只是初中生,卻在派對上受到一定程度的保護,也自動成為啦啦隊的共同隊長。如果她抱怨音樂聲稍大,那麼,就會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抬起唱針,換上一張桑塔納(Santana)專輯。但是搞砸的壓力仍然很大,要不是克藍警告過她大麻對大腦的長期影響研究還不算很完善,她可能無法拒絕朋友遞給她的那兩口大麻菸。在那次惡名昭彰的布萊菲爾德家的新年聚會上,後院積雪上有酒醉的嘔吐物,地下室上演著噁心的「真心話大冒險」,要不是她透過克藍的眼睛看穿了二十歲、對她緊追不捨的崔普?布萊菲爾德,她可能就和他到樓上去了。
布萊菲爾德家的派對是她最後一次參加的派對。幾個星期後,她的姨媽雪莉去世,貝琪退出啦啦隊,更認真讀書。雪莉教會她,比跑趴更有成就的事就是留在家中讀一本好書,讓別人好奇她都到哪兒去了。她不再因為肩負啦啦隊的責任而豁免作家事後,便在皮爾西格大道的花店找到打工的機會。她的名氣夠大,這能確保她在一段相當長的時間內不至遭到遺忘。恰恰相反的是,她退出啦啦隊後,投射了一道讓每位留下的女孩變黯淡的光芒。雪莉送給她一件及膝的海軍藍美麗諾羊毛長大衣,放學後她穿著走在皮爾西格大道上,身邊只有最要好的朋友、她從七年級以來最好的朋友和忠誠的幫手珍妮?克羅斯。當那些滿載同齡人的車子經過時,她能感覺得到車上的人看著她們倆的感覺。用雪莉的話說就是,她們很神秘。
她強迫自己再拿起筆,並打算在午餐前完成一篇作文。

一個炎熱潮濕的夏日下午,我和克藍在一間農舍附近探險,農舍裡鏈著一隻兇惡的大型犬,連克藍也有點怕那隻狗。好吧,不知道什麼原因,那一天那隻狗沒有被拴上鍊子,牠跳過圍籬來追我,咬到我的腳踝,我摔倒了。要不是這時克藍追上來並開始與牠搏鬥,我的傷勢可能會更嚴重。等到農婦來營救我們時,克藍已經身受重傷。狗咬傷他的臉和雙臂,他縫了三十、四十、五十、四十針。還好,那隻狗沒有把他手臂咬瘸了或咬到動脈。直到今天,每次我看到他手臂和臉頰上的傷疤時,我記得他

總是做正確的事,不在意別人對他的看法

保護被欺負的小朋友        不怕霸凌(就像狗)

他讓我了解,生活中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比做

為什麼她寫的文章讀起來總覺得像個傻瓜寫的?她撕下討人厭的那一頁,廚房傳來預熱烤箱的味道。早晨正在溜走。她覺得那一頁的內容很糟糕,讓她綁手綁腳,很不公平,好像她不是,自己,不是那個把字放在那一頁的人。
母親這時出現了,提著一壺水到客廳。「哦,」她說,「妳起來了。」
「是的,」貝琪說。
「我沒有聽到妳起床。吃早餐了嗎?
她的母親穿著運動服,一件不成樣子的運動衫,鬆垮垮的人工合成纖維七分褲。貝琪覺得母親現在的樣子,就是她和姨媽差別的縮影。母親身材寬大,姨媽則始終很苗條,不可能有一件像母親身上的運動衫那樣的衣服。母親跪下為聖誕樹澆水時,貝琪轉開眼,避開她馬上就要露出來的腰肉。母親和雪莉另一個更悲慘的差別是母親還活著。雪莉每天要抽兩包契斯特菲爾德香菸維持苗條身材。
母親問她假期有沒有計劃什麼好玩的活動。
「我在忙申請資料。」貝琪說。「還有聖誕購物。」
「好吧,只要在六點前一定回到家就可以,那妳就還有時間準備去黑夫勒家的聚會。妳爸爸回家以後,我們就馬上出發。」
「我也要一起去?」
她的母親拿著水壺站了起來。「杜懷的客人都會帶全家一起去。當然,天主教徒除外。裴里和賈德森待在家裡,我不知道克藍什麼時候才會到家。」
「對不起——這是什麼樣的聚會?」
「為神職人員辦的開放日。去年是克藍跟我們一起去的。」
「我有說我要去嗎?」
「沒有。我現在就通知妳了,妳也得去。」
「嗯,很抱歉,但我還有其他計劃。我要去『十字路』的音樂會。」
她的眼睛還是避開母親,但可以想像她的表情。
「妳爸爸要是知道了會不高興的。如果妳堅持要這麼做的話,那等我們從黑夫勒家出來再去,我們八點半會回到家。」
「音樂會從七點半開始。」
「現在流行晚到,沒什麼關係。錯過一小時,大家都會在假期儘量維持像個樣子的和平氣氛,不會問太多啦。」
貝琪倔強地點了點頭。她有自己的理由,但不想解釋。
「妳的作文寫得怎麼樣了?」她母親問。
「還好。」
「如果妳讓我看妳寫些什麼,我倒是可以幫點忙。需要嗎?」
說這話的語氣更親切,用意是和好的橄欖枝,貝琪卻認為母親意在提醒:媽媽的寫作功力比較好;她母親覺得重要的事,她卻沒有一件擅長。「我在考慮,」她藉機反擊:「我要寫關於雪莉姨媽的事。」
這下母親僵住了。「我以為妳要寫關於克藍的事情。」
「這是一篇個人角度的作文。我可以想寫什麼就寫什麼。」
「那是當然的。」
母親離開房間,窗戶上的光線稍微變亮了,貝琪很高興自己的善意依舊完好無損。母親不是壞人,她只是不知道貝琪的計劃比參加黑夫勒家的聚會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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