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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年輕博物學家的日記
水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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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Line:A Story of Class, Solidarity, and Two Women's Epic Fight to Build a Union

類別: 宗教‧哲學‧人文>人文
叢書系列:春山出版
作者:黛西.皮特金
       Daisy Pitkin
譯者:楊雅婷
出版社:春山出版
出版日期:2023年07月07日
定價:480 元
售價:379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76頁
ISBN:97862672362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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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火(節選)

我第一次談一九一一年的三角襯衫工廠火災是在工會培訓課上。我激動得講不下去,必須用力咬住舌緣才能鬆開哽住的喉嚨。那是二○○四年初,距我們第一次同坐在你家客廳已過一年。我站在二十到二十五人面前──他們都是在鳳凰城積極組織工會的產業內部領導運動的工人:鐵工、屋頂工、油漆工和洗衣工。

這是三日密集訓練的第一天,我應該要簡介紡織成衣工會的歷史,它衍生自已成傳奇的國際女裝服飾工會(International Ladies’ Garment Workers’ Union, ILGWU),該組織創建於一九○○年,在一九二○和三○年代持續擴展的勞工運動中扮演關鍵角色。我應該要講述的簡史是個開枝散葉的故事,一個工會追著產業跑遍全球的故事。情節大致如下:十九、二十世紀之交,服飾業以紐約為中心,那裡的工人組織起來,爭取安全的工作條件與合理的工時和待遇。產業為逃避工會運作而移到南方,那裡的工人也開始組織。於是這產業又遷至墨西哥及中美洲的加工出口區(maquila sector),在那裡,工人也組織起來了。產業再遷往南亞和東南亞,現正移入中國。隨著美國本土的服飾生產衰退,工會將焦點轉向其他產業,如商業洗衣廠,那裡的工人面臨著類似機器上的類似危險,洗滌如今從世界另一頭製造出來的布料。

……

你和其他受訓的洗衣工人都知道哈瓦蘇湖城洗衣廠的火災,知道那個試圖堵住出口、強迫大家繼續工作的經理。將近一世紀前,三角襯衫工廠的經理們從大多數工人無法進入的通道逃出,跑上屋頂。廠房的一個出口上了鎖──公司擔心工人竊取零頭布和線軸,或未經批准便偷懶休息,因而鎖上門,令工人下班時排成一列從唯一的出口離開,還要他們翻出口袋和皮包讓警衛檢查。當火勢延燒整間工廠,工人被鎖在裡面。他們跑到窗邊,爬出窗臺,再爬上大樓的簷口。有些工人跳下來;有些掉下來。經理們逃到屋頂,再往上爬到另一棟建築。從隔壁安全的屋頂上,他們可以看見身體跳/掉下去。

我想在培訓中談火災和人,談婦女,主要是移民女性,在一個世紀首尾兩端似乎彼此呼應的時刻奮戰。我首先指出百年前──甚至在火災發生前──製衣工人便在紐約市組工會,起初是一家接一家小工廠進行。當時尚未有聯邦政府支持的程序讓工人辦工會選舉,要想強迫公司注意只能靠罷工,所以製衣工人就罷工了。他們要求提高工資、縮短工時,也要求更安全的工廠:不必花錢租椅子坐,將縫紉檯移近窗戶以便更容易看見針,需要時便可去上廁所,清除廠房裡的碎布和成堆線頭以防止火勢蔓延。

這個逐廠進行的策略在一九○九年改變,當時有位名叫克拉拉.萊姆利希(Clara Lemlich)的工人,在一場工會會議上不按順序發言,呼籲總罷工。在場工人紛紛響應,第二天便起而罷工,參加者愈來愈多,最後超過兩萬人。我向受訓的學員,向你和其他工人領袖描述──你們正在組織的同事大多為移民──公眾,尤其是富裕的婦女開始支持工人的經過:她們發現廠方為了遏制罷工毆打少女和年輕女性,而自己每天穿的衣服就是由這些血汗工廠製造;她們再也無法忽視這種暴行就發生在自己的城市,離家僅幾個街廓;她們意識到只要自己願意,便可以走到蜿蜒過紐約製衣廠區的糾察線,站在那裡見證罷工者遭受的暴力。我解釋十三週後,部分因為有錢的白人婦女支持──她們開始將罷工者保釋出獄,但主要因為罷工者本身鬥志高昂,大部分製衣業者──事實上除了三角之外,幾乎每家公司都默默同意了工人的要求。他們提高薪資,設工時上限,並制定一些基本安全措施:消防規約、消防演習與碎布處理規則。我在數月前得知這場罷工的故事,當時和團隊其他組織者坐在汽車旅館房間,但直到上培訓課的前一晚,我才曉得當初三角公司的老闆硬槓到底,拒絕承認工會,不接受上述任何要求,也不遵從兩萬名製衣工人罷工的調解結果。

我就事論事,平靜地講完這部分故事──一九○九年的抗爭及後果,而且我想我當時非常認真,態度就像在傳達某個迫切的教訓,不是基於個人經驗,而是根植於集體的過去。那正是我的感受,覺得培訓屬於一個近乎神聖的悠久傳統:教導工人組織與獲勝的必要技能。但當我開始談三角,那家拒絕與罷工者達成協議的襯衫公司,十六個月後發生美國史上最慘烈的工廠火災,害死一百四十六名工人,我的聲音哽住,不得不停下來,尷尬地站在教室前方,過一會兒才有辦法繼續。

火災的故事對培訓來說並非必要,但對紡織成衣工會很重要──不僅攸關其自我認知、起源與意義,也提醒我們組織工作的迫切與高風險,以及如果輸了會怎樣。講述與重述火災的故事有其目的,每年人們都會聚集在紐約的工廠舊址,全國各地的工會辦事處也會舉行守夜活動,以紀念這場火災。透過這管道很容易激起義憤,那經常是戰鬥的動力。它對我就有這種效果──提醒我這多麼慘無人道:漠視某些人的生命,好讓其他人能從這世界多揩一點好處。但它對我還有別的作用;它讓我情緒激動,組織者──至少我在紡織成衣工會認識的組織者──其實不該這樣,尤其不該在講述用來打動別人的故事時激動失控。我們基於義憤而做這一切,除此之外便不應情緒化地投入組織工作。我們的職責是擔任嚮導,幫助工人打他們的仗,而非我們的仗;要贏取的工會不是我們的,而屬於那些冒險奮戰、被鼓動建立它們的工人。

目前保存在各種檔案中的火災紀錄多半以類似文句寫成,某些措辭重複,甚至一字不差,大概因為它們都源自相同的一手資料:當時在華盛頓廣場的旁觀者威廉.薛普(William Shepherd)一面看工廠燃燒,一面打公共電話給記者,記者寫下他的敘述,透過電報發布後登上全國報紙:

我聽懂了一種新的聲音──恐怖得無法用言語形容。那是活生生的軀體加速撞上人行道石板的重擊聲。

砰-死了,砰-死了,砰-死了,砰-死了。六十二聲「砰-死了」。我這樣稱呼它們,因為那個聲音與死亡的念頭每次都同時襲向我。要看到他們落下的過程並不難。高度有八十英尺。

最初十聲「砰-死了」令我驚駭。我抬頭望──看見窗邊有數十名女孩。從樓下往上竄的火焰撲打著她們的臉。不曉得為什麼,我知道她們也一定會落下,我內心有什麼東西──某種我沒意識到的東西──讓我堅持站在那裡。

我甚至看著一個女孩墜落。她揮擺雙臂,努力讓身體保持直立,直到撞上人行道的瞬間,她一直在試圖平衡自己。接著傳來砰一聲──然後是一團靜默不動的衣服和扭曲的斷肢。

這篇報導據稱是即時轉錄薛普的現場敘述,卻以過去式寫出,不同於那些從火災倖存工人的陳述拼湊而成的版本。工人的敘述雖記錄於事後,卻多以現在式表達,彷彿在要求讀者注視他們所目睹的,與他們一同見證這場慘劇。這些檔案許多都保存在組織中──它們關注現今工廠的工業暴力,以及身體在工作中持續面臨的危害;用現在式講述這場火災兼具隱喻與影射的效果。其內容大致如下:

一九一一年三月二十五日,接近下班時間,大火吞噬了三角襯衫公司所在的埃什大樓(Asch Building)第八、九、十層,短短十八分鐘造成一四六名工人死亡。消防隊的電話在下午四點四十五分響起。一通,又一通,再一通,再一通,總共四通電話。消防員趕到現場,但救不出鎖在裡面的工人。窗戶冒出滾滾濃煙,接著火焰竄出,衝向街道上空。然後工人出現在窗臺上。許多人往下跳。有些被燒死在建築裡。有些人跳向停止回升的貨梯,結果摔死在電梯井。有些人被崩塌的太平梯壓死,那是大樓唯一的太平梯,梯道被屍體堵塞,因為它沒通到地面。廠房裡僅有幾桶水可用來滅火。大樓外,消防員的雲梯只搆得到六樓,水帶的水噴不上九樓,安全網承載不住墜落的身體重量,像紙一樣應聲破裂。

培訓前夕我很緊張──那是我第一次幫忙輔導培訓課程。我將是教室裡最年輕的人,是僅有的四名女性之一,也是唯一西班牙話不流利的人。我熬夜準備,複習想講的內容,再三讀我在網路上找得到的那場火災資料,大聲練習發音。我草草寫下筆記,扔掉它們;條列要點,也把它們扔掉。最後,我決定相信自己到時候就會知道要講什麼。

睡著時,我又夢到蛾。鱗翅僅餘灰燼,焦黑的軀體黏在我身上。牠們並沒有真的起火,只是悶燒著。
這種合併的感受至今仍跟著我。有時候,宛如一種聯覺,當我在世界上看見一隻蛾,就會聞到煙味。(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