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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石油頭腦

作 者 作 品

石油世紀

譯 者 作 品

石油世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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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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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油世紀增訂版(BE0179)──億萬歲月積累 黑金150年
The Prize

類別: 社會‧文化‧傳記>社會議題
叢書系列:NEXT
作者:丹尼爾.尤金
       Daniel Yergin
譯者:薛絢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11年04月01日
定價:499 元
售價:394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760頁
ISBN:97895713532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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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石油頭腦



  第一章 石油頭腦

第一章 石油頭腦

席里曼(Benjamin Siliman, Jr.)是美國著名化學家之子,也是耶魯大學的知名化學教授。一八五○年代他的教授薪水不敷所需,所以他在校外兼任一樁總薪資五二六美元八美分的研究計畫。他於一八五四年受一群贊助人和生意人聘請而工作,如今研究做完,卻沒收到原先議定的酬勞。席里曼一肚子氣,要去追查個究竟。他把目標指向這群投資者的領導人物:紐約律師比塞(George Bissell)與紐海芬一家銀行的總裁詹姆斯.湯生(James Townsend)。先前湯生一直隱身幕後,他怕銀行存戶知道他涉及這樣的投資冒險會有礙形象。

比塞、湯生等人的確是異想天開。他們認為一種叫做「石頭油」(rock oil,以別於植物油和動物油)的物質,將有輝煌的遠景。他們知道:在賓州西北偏遠森林山谷的油溪(Oil Creek)一帶,石頭油不是從泉水裡冒出來,就是滲入鹽井裡。在這最荒僻的地方以最原始方法─撇取泉水表面油層或以破布爛氈浸了油水再擰乾,收集起來的黑色臭油,大多是用來製藥。

但這群投資者認為石油可以更大量地開採,並且製成用來點燈的流質。他們有把握,這種新燈油可以和一八五○年代市場上看俏的「煤油」(coal oil)一較短長。總之,他們相信,只要採集到充裕數量,就能造出十九世紀大家迫切需要的便宜良質照明油。他們相信自己能點亮北美洲與歐洲的城鄉各地,另外也可用石油來潤滑剛萌芽的機械時代。此外,他們也相信能夠一圓創業家的致富夢。不少人嘲笑他們,他們卻鍥而不捨,終於為人類史上一個全新的石油時代,奠下基石。

紅外套之外

這樁投資冒險肇始於一個人的連串意外發現,和他的決心。這個人就是比塞,石油業誕生的最重要人物。比塞生得寬額大面,有學者架勢,卻也別具機敏的生意眼。他十二歲便開始半工半讀,達特茅斯學院畢業後,擔任過拉丁文和希臘文教授,後來轉往華盛頓投入新聞業,終於在紐奧良市當了中學校長和公立學校督學。公餘之暇,他自修而成律師,又學通法文、西班牙文、葡萄牙文、並且能讀寫希伯來文、梵文、現代希臘文、拉丁文、德文。由於身體不好,比塞不得不於一八五三年北上回鄉,途中經過賓州西部時,瞄到撇油與破布浸油的原始方法。不久,他到新罕布什爾州造訪母親時,回到母校,在達特茅斯學院一位教授的辦公室裡,看見一瓶賓州石油樣品。那是幾星期前另一位在賓州西部執業的鄉村醫生校友帶來的。因此,比塞知道石油是民間專門用來治療頭疼、牙疼、耳聾、風濕、水腫、外傷等雜症的藥,據說最初是由印地安酋長紅外套(Red Jacket)傳授白人的。比塞也得知這汙黑的流體易燃。結果他靈機一動,想到不用石油作藥而用來照明。這個主意也許能幫他脫離鬧窮的窘境,充實他的荷包。這個直覺導引著他,走入以後遭受失望磨練的六年辛苦時光。

石油真能用來照明嗎?一群被比塞引起投資興趣的人,於一八五四年聘請耶魯大學的席里曼教授,來解析石油作照明油料或潤滑劑的性能。他們希望借重席里曼參與這個計畫的號召而出售股票、募集資本。席里曼是十九世紀科學界如雷貫耳的名人,父親是美國化學界元老,他自己則是當時最傑出的科學家之一,是許多重要物理化學教科書作者,也是當時美國化學重鎮耶魯大學的靈魂人物。

席里曼對抽象事物的興趣不及對實在的東西大,所以會受到商界吸引。而且,名望和純科學的境界雖高,卻不能彌補他一年到頭的收入不足。學校薪俸贍養不了他人口日增的家庭,因此他經常在校外做一些地質與化學評估的顧問職務。席里曼也因為講求實際而直接參與一些投機生意冒險。他認為這樣若是有回收,就可讓他在科學領域中自在徜徉。

席里曼著手析解石油時,就向這次的客戶們表示,他們的期望不會落空。三個月過去,研究工作將近結束,他在報告中興奮的說:「石油蒸餾出的物質,完全符合你們所預期的價值。但接下去卻不妙了。本來委託人該付給席里曼五二六美元八美分(相當現在的五千美元)。可是等他要求把一百美元的頭期款存入他在紐約市的戶頭時,錢卻沒存進去。教授大為光火,聲明收不到錢就暫停研究工作。為了表示他的不滿,他暗中把研究報告暫交友人保管,自己則南下旅遊去了。

投資老闆慌得亂了手腳,要想引來額外資金,非有最後的報告不可。結果還是合夥人之一擔保籌足了錢,才拿到一八五五年四月十六日寫成的這份報告。席里曼的價碼雖然高得嚇人,付錢的人卻真正得到了至寶。這篇報告是「建立石油業的轉捩點」,席里曼把有關石油潛在用途的疑問全部排除,並指出在不同沸點下石油可蒸餾出多種含碳與氫的成分,其中有一種是極高品質的照明油料。報告上說:「有充足證據可使諸位相信,貴公司擁有一種可以借由簡單而不昂貴的程序,便可能製出極高價值產品的原料。」同時,賓主關係既獲得圓滿解決,席里曼表示樂意接下進一步的研究計畫。

有了席氏報告這最佳廣告,投資老闆們不愁募不到資本。席里曼本人認了二百股,更增加了賓州石油公司的號召力。

現在大家都知道可以從石油中提煉出照明用油了。但是究竟有沒有那麼多石油可採?有人說石油只是地下煤層滲出來的物質。必須先證實有充裕而可開採的油藏,才能談商業利益。

比塞計畫

需求迫切使大家對石油寄予厚望。人口增多、工業革命後加速經濟發展,只靠動物油脂或植物油點上一根燈芯已不敷需求了。有錢的人用的是抹香鯨油。大西洋鯨魚群大半遭到捕殺後,捕鯨船必須遠航至太平洋去捕撈,使鯨油價格漲到了二.五美元一加侖。便宜的照明用油也曾開發問世,但品質太差。如松脂煉出的烯茨(camphene),亮度夠,卻非常易燃,而且可能爆炸。街燈和都市裡的中上家庭用的是管線輸送的煤氣,但是煤氣價位太高。除了照明的迫切需要,機器生產方面也要求比豬油更有效的潤滑劑。

這些需求在一八四○與五○年代已經有了回應,都是從煤或其他碳氫化合物中提煉油料。在英國和北美洲,曾有各色人物致力於劃定市場、開發煉油科技等攸關日後石油業的要務。高克蘭(Thomas Cochrane)是受過軍法審判的英國海軍將官,在千里達有一處巨大的焦油礦坑,他曾與蓋斯納(Abraham Gesner)醫生合作過一段時間。加拿大籍的蓋斯納先後做過馬匹出口、地質研究,還用瀝青或類似物質提煉出一種品質上好的照明油料。他把這種油料稱為「蠟油」(Kerosene),於一八五四年申請在美國的製造專利。蠟油是取希臘字“Keros”與“elaion”的組合,前者是蠟,後者是油的意思。但一般俗稱則是「煤油」。

到一八五九年,蓋斯納幫忙在紐約市建立的煤油工廠的日產量已有五千加侖。波士頓也有類似的生產工廠。蘇格蘭化學家楊恩(James Young)在英國首創以燭煤(cannel coal)煉油,法國則是用頁岩煉油。一八五九年,估計美國的三十四家公司一年可生產價值五百萬美元的煤油。一家商業報紙的編輯說:煤油業成長證明了「美國人只要有錢賺,什麼事業都肯幹的衝勁」。紐約煉油廠裡偶爾有一小部分煤油是用靠傳統取油法從賓州採來的石油煉製的。

其實人類對石油並不陌生。早在公元三○○○年前,中東美索不達米亞地方的人就已汲取一種從縫裂處滲到表面的半固體黏軟瀝青。最有名的產地是幼發拉底河畔距巴比倫(今巴格達所在地)不遠的希特(Hit)。公元前一百年,希臘史學家戴奧多(Diodor)記述:「巴比倫地方的奇蹟雖然多,卻以其瀝青產量之大為最。」

瀝青是古代中東的商品,用於建築砌牆。耶利哥與巴比倫的城牆是用瀝青砌的,諾亞的方舟可能也因為塗了瀝青而可防滲水。瀝青可用於築路,也可以做差強人意的照明。此外,瀝青也可當藥用。依據羅馬自然學家普利尼(Pliny)所記,它可以止血、療合傷口、治白內障、製痛風軟膏、治牙痛、減輕咳嗽、治氣喘、止瀉、退燒、還可以「把睫毛塗直,以免眼睛不便」。

這種瀝青製出的油,引火焚燒,是戰場上的重要武器。荷馬史詩《伊里亞德》(Iliad)就曾述及特洛依人放火燒希臘聯軍船隻,「火焰無從撲滅」。波斯王塞魯士(Cyrus)進軍巴比倫前便計畫以火攻贏得巷戰。拜占庭自公元第七世紀起就利用「希臘火」攻打船艦、沾塗箭頭、製造原始手榴彈─一種石油與石灰混合再加水的祕方,威力比火藥有過之。

用鑽井的方式採油

中東使用石油的歷史既悠久又富於變化,為什麼西方世界有數百年時間全然不懂得用它?也許是因為瀝青的來源和使用知識都在羅馬帝國範圍外,沒有直接傳入的管道。即便如此,自中古時代起,在巴伐利亞、西西里、波河谷地、亞爾薩斯、漢諾威、加里西亞等歐洲諸地,都有人觀察記述了滲油的情形。煉油技術也經阿拉伯人傳入了歐洲。但是,石油大多只是用於製造治療疑難雜症的萬靈丹。不過,東歐的加里西亞(“Galicia”先後?屬波蘭、奧地利、俄羅斯)和羅馬尼亞後來都發展出小規模的石油企業。農人用手挖坑採原油,經提煉而產生煤油。一位藥劑師和水管工合作,發明了適合燃煤油的廉價燈。到了一八五四年,煤油已是維也納的最主要商品。一八五九年時加里西亞已有了一五○個採油村莊的大規模煤油事業了。歐洲一八五九年煤油總產量估計約為三萬六千桶,主要產自加里西亞與羅馬尼亞。東歐油業最欠缺的則是鑽採技術。

一八五○年代美國煤油推廣的兩大障礙是:沒有充足的供應來源,沒有適合燃煤油的廉價燈盞。當時的煤油燈會冒煙,又有刺鼻的臭味。維也納正在生產一種玻璃燈罩煤油燈,既無煙也無臭。紐約的生意人便進口這種燈,很快就打開市場。維也納燈以後在美國歷經多次改良,又轉銷到世界各地。

因此,比塞創業時的大環境是,把石油煉成煤油的技術有了,價錢便宜的煤油燈也發明了。比塞與賓州石油公司同仁要做的是:找出新的原料供應來源,以便建立長期化、規模化的作業。他們的目標是把價格拉低。假使能發現豐富的油藏,就可以低價出售,奪取當時價格較貴或品質較劣的其他油品市場。

只靠挖油是不成的。一千五百多年前,中國人已經開發出鹽井的鑽鑿技術,鑽的井可以深達九百餘公尺。這門技術在一八三○年前後傳到歐洲,可能也激發了美國的鹽井鑽探。一八五六年,比塞在紐約為如何組合事業而大傷腦筋。某個大熱天,他為了躲避毒太陽,站到百老匯一家藥房門口的涼篷下。結果看見了一種專利藥品的廣告。這種藥品是從石油提煉的。廣告裡有些鑽鑿鹽井的機器,石油只是鑽鹽的副產品。這個又一次的湊巧發現,補足了比塞計畫的最後空白。

比塞和賓州石油公司同仁要把鑽鹽的技術直接搬過來,用鑽的方式採油。不僅他們這樣做,美國其他地方和加拿大安大略都有人在試驗。但是比塞這群人已經靠席里曼的報告募到了資本,是真的要行動了。湯生和別人討論鑽油的主意時,許多人都一笑置之,認為想把石油像抽水一樣打出來是癡人說夢。但這群投資者可是當真的,他們認為此時正是大好時機。但是該找什麼人來負責這瘋狂的計畫?

德瑞克上校

人選是在巧合下挑中的德瑞克(Edwin L. Drake)。這個人無甚特殊條件,混過很多行業,當過列車掌,因為身體不適而與女兒同住在紐海芬唐丁旅館。銀行家湯生恰巧也住在這裡。這家旅館是大家交換新聞閒扯淡的地方,好交朋友愛吹牛的德瑞克在這裡真是如魚得水。他說不完的誇張精彩故事裡,他自己一定是主角。他常和湯生談石油投資。湯生說服他買了一點股份,並且拉他入夥。德瑞克此時沒有事可做,又正以鐵路車掌身分休假,可以免費搭火車各處走,對於資金很緊的公司是一大便利。德瑞克另外有一項長處:他做事有始有終。

湯生派德瑞克去賓州泰特村(Titusville),德瑞克到達前,湯生先寄了幾封「德瑞克上校大啟」的信過去,為他在這偏僻地方造勢。德瑞克當然不是什麼上校,但是,一八五七年十二月,他乘兩星期一班的郵驛馬車抵達賓州西北部這個人口僅一百二十五人的貧窮小村時,受到了熱誠禮遇。這個小村生產木材,村民都欠了木材公司一大堆錢。大家都認為等周遭山區的林木砍伐完後,村子也就會完蛋。

德瑞克完成了將一片農地定名為未來油田的第一件任務,便折返紐海芬,等著要辦接下去的事─鑽油。他認為用鑽鹽井的方式在這裡就可以採到大量的油,而且決定由他自己來鑽。但是沒有人同意,都說石油是蘊藏在大片煤田裡的東西。

德瑞克並不動搖,一八五八年春天又回泰特村工作。投資人成立了新的塞尼卡石油公司(Seneca Oil Company),由德瑞克任總經理。總部在距離泰特村三公里的油溪畔農地,農地中有油源,用傳統方法採油,每天可收集三至六加侖的油。過了幾個月,德瑞克寫信給湯生,表示他確信以鑽井的方式做最省錢,並請湯生立刻匯錢,因為「沒錢不能辦事」。湯生匯了一千美元後,德瑞克便開始僱鑽井工人。起初僱的工人不是不見人影就是半途求去,因為他們私下都以為德瑞克是瘋子。

一八五九年春天,德瑞克終於找到了理想的鑽井工人─帶著兩個兒子同來的威廉.史密斯。史密斯是內行人,自製了鑿井的工具,帶著兒子們建築鑽井架、安裝設備。估計要打的深度是一、兩百公尺,工作進度緩慢,紐海芬的投資老闆漸漸不耐煩了。後來只剩湯生一個人還存有信心,錢用光時,他就自掏腰包。末了他也失望了,寄了匯票讓德瑞克把帳結清,結束工地回紐海芬來。這是一八五九快八月底了。

八月二十七日這天下午,德瑞克還沒收到信,井已經打到二十三公尺深,鑽子掉進一道岩縫,又滑下十五公分深,就此停工了。第二天是星期日,史密斯來看井,發現管子裡有黑色流體浮在水面上。他汲起這層液體來檢測,立刻欣喜若狂。星期一德瑞克來到工地,發現史密斯父子守著盛滿石油的各式各樣瓶瓶罐罐。德瑞克接上一具手拉幫浦,真的就像抽水那樣抽起油來。當天他收到湯生的信,如果是一星期前,他會按信上的話照辦。如今卻不然了,他鑽到油了。油溪一帶的農人都湧入泰特村歡呼:「北方佬挖到油」的消息傳出,引來買地探油的人潮。小小泰特村的人口一夜之間暴增,地價也立刻飛漲。

鑽到油並不擔保財源滾滾,反而意味著新問題。德瑞克和史密斯找不到儲油的容器,瓶子、罐子用光了,他們就造大木桶來盛油。一天夜裡,燈火引燃石油氣,使整個儲油區爆炸起火。同時,鄰近地方開鑽了其他油井,石油供量多到遠遠超出需求,油價也就大跌。現在石油是不會短缺了,缺的是大木桶。不久,桶價就貴到將近油價的兩倍。

比塞忙不迭的趕往泰特村。他在油溪附近幾近瘋狂地租地、買地,花了十餘萬美元。他寫給妻子的信裡說:「全村的人幾乎都瘋狂了……有希望挖到油的地都叫出了驚人的高價。」比塞等了六年才看到這一天,他寫道:「我們熬過來了,相當辛苦。未來一定光明燦爛……我們應該會賺大錢。」

比塞後來的確變得極為富有,還捐了錢給當初他看見那瓶石油的母校建體育館。據說他晚年時已經是「美洲大陸石油界人盡皆知的大人物」。曾擔負財務風險的湯生,卻沒得到他自認為應有的名聲和榮耀,他說:「整個計畫是我提出的,執行的是我的意見……籌錢、寄錢的都是我。我不是妄自尊大,實話實說,要是我沒有做那些我為開發石油所做的事,石油不會在那時候開發出來。」

至於德瑞克,一切都不順利。他先從事石油採買,然後進入華爾街專做石油證券。至一八六六年,賠光全部財產,人也病倒,窮到寫信向朋友乞討。後來賓州政府給了他一份小額的終身俸,酬庸他的貢獻,使他晚年不致太潦倒。

德瑞克自認功不可沒,他曾說:「是我發明了抽油管……是我鑽了美國的第一口油井。」他還說:「要不是我,到現在還不會有油井。」

人人瘋石油

德瑞克鑽井成功後,緊接著引來一股新淘金熱。十五個月後,大約已經有七十五口油井在生產石油了。泰特村現在成了熱中投機的陌生人聚會地,大家談的是油權的價格、油田買賣、油井的深度、外觀、產量。離開這裡的人傳出去的故事馬上又引來更多的人。

油溪下游流入阿利根尼河的地方,一個名叫玉米農(Cornplanter)的小鎮改名為石油市,與泰特村一併成為現在所謂「石油區」的重鎮。煉煤油的設備造價便宜,一八六○年間,石油區至少已有十五處在運作中,匹茲堡也有五座。瀝青煉油業者看見了這種景況,紛紛轉入原油煉油業,否則只有宣告倒閉了。

這時的油井都是抽汲式的,產量有限。一八六一年四月鑽到了第一口溢油井,產量一沖至每天三千桶。這口井出的油衝上空中,釋出的油氣被引燃,發生了爆炸,大火燒死十九人,延燒了三天。同一星期內,南方開了南北戰爭的第一砲。石油爆炸正好在此刻宣布這個新興產業的供源多麼富足。

賓州西部的產量劇增,從一八六○年的四十五萬桶升高至一八六二年的三百萬桶。市場擴張的速度趕不上生產,一八六一年一月一桶要賣十美元,到了六月,卻暴跌到一桶○.五美元,年底更降到○.一美元。許多業者宣告破產。但是,低廉的價格也幫賓州石油在市場上大獲全勝,搶走了瀝青煤油和其他照明油料的顧客。不久,需求量趕上了供應量,一八六二年底,油價上升至一桶四美元,次年九月又漲到七.二五美元。油價的大起大落嚇不走想發財的人,因為曾有一口油井在不到兩年的時間內,賺到了一萬五千倍的暴利。

內戰不曾攪亂石油區的繁榮景氣,反而成為石油業再發展的重大助力。戰爭切斷了南方松脂的供應,市場上少了這項照明用油,賓州生產的煤油立即補上空缺。此外,南方各州退出聯邦後,北方政府不能靠棉花賺取外銷收入,這項重要出口產品的損失也由外銷歐洲石油的快速成長彌補了。

內戰結束後,成千上萬流離失所的退役軍士湧入石油區討生活,數以百計的新石油公司設立,東岸處處感受到這股風潮。紐約的金融區快要沒有地方給新公司設辦公室了,股票銷售極快,有一家新公司在四小時內,就將全部股票售罄。華府也不能對這股風潮免疫,許多國會議員都投入了石油業,後來當上美國第二十任總統的賈菲爾(James Carfield)眾議員即是一例。坑口鎮(Pithole)的故事最足以描述投機風潮狂熱到什麼程度。坑口鎮位在坑口溪畔,距泰特村約二十四公里,一八六五年一月鑽到第一口油井,到六月已有四口溢油井,每天產量是二千桶,是石油區總出產量的三分之一。大家爭先恐後到這小鎮來,地皮炒作沒有上限可言,幾個月前幾乎沒人要的農地,六月時賣到了一百三十萬美元,九月時更賣到了二百萬美元,同時,坑口溪一帶的產量增至每天六千桶,原來人跡罕至的荒村人口也增至一萬五千人。其中雖然不乏醉鬼粗人,卻也先後有了兩家銀行、兩個電報房、一家報紙、一個抽水站、一組消防隊、幾十處寄宿公寓、五十多家旅館,還有一個每天處理五千多封信件的郵局。

可是,沒過幾個月,石油突然抽盡了,坑口的人如同遭到青天霹靂。一八六六年一月,距最初鑽到油井不過一年,已經有幾千人撤走。一夜之間興起的市鎮終至全然荒廢,留下的房屋木樑不是拆了當建材,就是讓山坡上的農人用來取火。一八六五年賣到二百萬美元的一塊地,一八七八年拍賣時只值四.三七美元。

別的地方石油熱潮卻未稍減。石油區一八六六年的產量跳升到三百六十萬桶,石油除了提供照明、當潤滑劑外,竟也成為許多流行歌曲的主題,如《石油頭腦》(Oil on the Brain)有以下的歌詞:

隔壁史密斯荷包裡沒有一分一毫,
衣服穿得破洞起毛。
可是他抓著機會不讓它跑,
現在穿金戴銀、風流俊俏,
只為他有點石油頭腦。

破滅的泡沫

鑽探油源的競賽後,緊接而來的是生產速度與數量的競賽。因為要達到滿產量,時常會傷害油源,導致油氣提早耗盡,使油井不易恢復元氣。但由於缺乏地質知識,只顧眼前的厚利,而且租約的條件就是生產愈快獎金愈多,一般人都是這麼做。

美國石油生產業最初期受英國習慣法的「捕獲法條」(rule of capture)影響極大。按這一法條,一片地產上的鳥獸如果遷移到另一片地產上,後者的地主理當有權捕殺遷來的鳥獸。這個法條用到石油出產方面,在地面上不同地方鑽取同一個地下油源的人便可盡量抽油,不管是否抽得太多或是影響到附近他人的產量。因此,油井毗鄰的業者不免都是爭相快抽、多抽,惟恐別人把油源抽乾了。如此一來造成生產與價格的不穩定,也導致相當程度的浪費和傷害。另一方面,捕獲法條可使更多的人有機會投入石油業,學到這一行的專業技術,而且由於生產加速,市場也擴張得更大了。

由於捕獲法條和發財競賽的驅策,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湧到石油區,住在工寮木屋,或是一間房裡擺五、六個乾草床位墊子的旅館,一年到頭在爛泥裡生活。當時的作家描述:「潮濕天氣裡大路小巷都是噁心無比的泥,鎮集和船運站更成了一片泥巴湖。」

眼見這些繁榮熱鬧,旁觀者感嘆寧靜的賓州田野不再,人性受到貪婪的敗壞。當地一位編輯曾寫道:「石油狂和地皮熱已成了傳染病,感染任何階層、年齡、條件的人,他們的言語、表情、行為都和半年前判若兩人……我們半個世紀來的習慣、觀念、關係都在這橫衝直撞的發財熱的中攪亂了。」他的結語說:「這個大泡沫遲早要破滅。」泡沫果然破了,是投機與過度生產的必然後果。石油業在一八六六、六七年為蕭條狀況籠罩,油價跌到一桶二.四美元。有不少人停止鑽採,卻也有人鍥而不捨,開闢新的油田。同時,石油業有了改革與組織。

產地的石油原來是由趕牲口的人伕用牲口一桶桶運出來,這樁獨門生意索價非常高,從石油區走幾英哩泥巴路到火車站的運費。比從賓州西部一路用火車運到紐約的價格還要高。這個瓶頸卻開發出了新運輸辦法─造輸油管。一八六三年至六五年間,木造輸油管雖然飽受批評嘲笑,卻發揮了低價運油的功能。趕牲口的人伕再反對、破壞、縱火恐嚇,都已來不及。一八六六年間,石油區大多數的油井都接了輸送管。

以前騎著馬沿著一口口油井找貨的採購方式,也隨石油業的成長漸漸有了像樣的行銷系統。一八七○年代,泰特村、紐約,和石油區其他地方產生了正式的石油交易所。交易方式分三種:馬上交貨付錢的是現貨買賣,定期售賣是限十日內完成交易,期貨買賣是在未來特定時間按特定價格售貨。期貨價格是投機生意的焦點,石油也是當時投機買賣最受寵的貨品。

泰特村石油交易所一八七一年創設時,石油已經走上改變千百萬人生活的企業化經營之路。德瑞克被視為瘋子的六○年代過去了,當時的奇想改革、交易詐騙、暴富破產、徒勞無功和驚人成長都成了過去。

石油的未來又將如何?一些眼光遠大的人從賓州西部的混亂狂熱中看到了好機會,他們自有一套經營石油事業的想法,而且已經按部就班地進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