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版】霹靂雙響炮(FA0168)──雙響炮(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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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別： 漫畫‧圖文‧卡通>愛情、兩性
叢書系列：漫畫一般系列
作者：朱德庸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1993年09月20日
定價：130 元
售價：103 元(約79折)
開本：菊12開／平裝／120頁
ISBN：9571307912

【自序】

▼  自序

這些女人和那些女人

我對現代台灣女子的印象是──美麗、充滿生命力，但仍然是一種在傳統與現代之間掙扎的「半人半獸」。不錯，許多台灣女人在經濟上已經完全獨立，然而她們個人的人格特質，卻只比民國初年穿著鳳仙裝的時代跨前了一小步，還是非常的傳統而不完整。在愛情和婚姻的處理上尤其明顯。

這並不全是她們的錯。我覺得，這一代的台灣女子，受上一代行為模式的影響還很深；而上一代女人，不論是來自大陸或生在本地，都非常保守，尤其在愛情和婚姻問題上，更有解不開的封閉情結。

影響所及，現代台灣女性中便出現了這樣的一種族群：她們在事業、工作上可以態度果決、判斷準確，可是一碰觸到愛情、婚姻，就立刻手足無措，搞得一塌糊塗。
問題當然是出在「進化」得還不夠。如果台灣女性已經成長為一種從心底能全然自由獨立的「人」，就不致於像這樣，一方面堅強如岩石，另一方面脆弱如玻璃了。

女人到底需不需要男人？完全取決於女人自己，可惜台灣女性不太了解這一點。所以，我們只能在傳播界、商場上，看到一個個衝勁有如藍波的漂亮女強人，卻很難發現在愛情、婚姻上自由獨立、敢作敢當的台灣現代女子──天真浪漫如鄧肯；向自我不停地實驗、挑戰如吳爾芙；勇敢如溫莎公爵夫人。

也許，我們不必說得這麼理想化。從最基本的選擇上來講，台灣女性還無法真正做到；要男人、不要男人，由「我」決定，「我」可以要，「我」也可以不要。我們看到的現實情況是，她們大多數在婚姻甚至愛情的考量上，總撇不下世俗的條件、現實的壓力與旁人的看法，而犧牲掉「我自己究竟要什麼」這最重要的一點。

這一點，也同時使她們失掉人格上的獨立，變成了被動的一群。占她們一生中重要位置的愛情、婚姻，變成由社會價值、傳統觀念、親戚朋友和旁觀者，來幫她們決定；隨著這些愛情、婚姻而至的後續問題，卻得由她們自行承擔了。你會說，這樣並不公平。但是，台灣女性不夠「全然的獨立」，才是關鍵所在。

「我們把姿態穿在身上，而我長得像個問號，問人家；我還可以吧？我這樣行嗎？」創立MS．雜誌的美國女權運動健將葛羅莉亞．史坦能，形容她的一位前半生不能全然獨立的女性朋友時這樣寫著。

史坦能在最新出版的「內在革命」一書中，描述她自己失落了「自尊」的狀況時則說：「我像走在玻璃板上，看得到下面的真實世界，卻觸摸不到它。」

台灣女性在人格獨立上，有類似的問題，只是她們背負的傳統包袱比美國女性更沈重了幾千年。

除了上面所說的愛情婚姻上不能獨立外，台灣女性在我這樣一個漫畫作者眼中是何種形象呢？

台灣女人外形很美，但穿著上缺乏美感。

我一直覺得西方女子雖然明朗健美，畢竟不如東方人的細緻有韻味。台灣女性美則美矣，可惜穿著打扮上「自覺性」不夠。

舉自街頭，十個女人總有八個穿著同樣的流行模式；少數不願跟著流行走的女性，即使極力想「個性化」穿著，卻往往由於審美觀培養不足，而不能真正穿出自己的風味。這和我在歐洲看到的街頭女子相比，十個裏面可見七、八種不同的穿著品味，可說是「技不如人」了。

女人應該像貓，優雅獨立，台灣女人卻大部分像狗，忠實而逆來順受。

你可以說，這應該算是台灣女性的優點。但如果要無私的、客觀的從女人之所以為人的完整性而論，我寧願她們像貓，看似溫馴，實際上卻非常獨立而擁有自我。

台灣女子在不斷進步中。

上一代的刻苦耐勞、堅忍無華儘管不再，這一代年輕女孩卻培養出了嶄新的幽默感和旺盛的企圖心，充滿幻想，不考慮傳統束縛；從她們身上，我們看到了女性豐盈的生命力與無限的可能性。隨著出國旅遊和外來資訊增加，她們更成功地破除了上一代女性極度閉塞的生活模式。可惜的是，我們往往仍會看到她們之中的許多人，在步入社會、婚姻之後，逐漸喪失了完整的自我和各種可能性。

中國女人有一種微妙的女性特質，在這一代台灣女性身上，這蛻變為一種飽含親和力的女性美。這是我在國外接觸的工作女性身上很少感受到的，她們非常有禮貌，卻冷淡欠溫柔，幾乎不像女人。

可能是我在漫畫《雙響炮》和《醋溜族》裏畫了太多女人這樣、女人那樣之類的毛病，於是我的某些讀者常會問我：是不是我眼中的台灣女人就是這個鬼樣子？甚至有人「傳說」我是個「女性偏見分子」。事實上完全相反。

漫畫是諷刺性的，畫的總是人生不完美的一面。《雙響炮》和《醋溜族》畫裏的女人，可能代表了某些台灣女性有缺點的一面，但當然不表示全台灣的女人都是這樣。否則，那還得了。

我自己比較感慨的是，《雙響炮》裏的女人，在結婚生子、步入中年的過程裏，漸漸變得不再像個女人，統治家庭的慾望愈來愈高，女性的特質愈來愈少，終於一點一點地變成了一個「男人」。《雙響炮》裏的男人也一樣，年輕時代的活力、熱情等男性特質漸漸喪失，終於一點一點地變成只是個「人」。

《雙響炮》裏充滿這種「男人不像男人、女人不像女人」的笑料，卻是我對男人和女人人性上最擔憂的一點。不管女人或男人都一樣，在兩性相處中最可怕的狀況是──喪失完整的自我與獨立。

芭芭拉史翠珊主演的一部電影，我忘了片名，她飾演一個散散漫漫、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個完全不負責的奇特女子。她最後的解釋是：「如果我對這些人、這些事都負了責，我對自己就不負責了。」我愛台灣的女人，謹以此話與她們共勉之。

（原載於「遠見雜誌」1992婦女特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