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醉千年 上(WDC0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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叢書系列：錦聿豐文化
作者：寂月皎皎
出版社：錦聿豐文化
出版日期：2016年02月19日
定價：250 元
售價：198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20頁
ISBN：4712933008492

【第一章　碧藕為骨】

▼  第一章　碧藕為骨

半年後，昆侖山。
一片小小的荷葉兒趴在蓮池邊，荷葉邊兒在風裡甩啊甩的，倒似在使勁地晃著腳一般，甚至還發出細弱的聲音，卻是在催促師父快些幹活。

她的師父皚東仙尊短腿踩在水裡，一邊折著蓮枝，一邊搖著他的胖腦袋，說道：“妳慢點，別亂晃了，小心給吹到湖裡！”

話未了，一陣風吹過，荷葉兒已忽地飄起，如紙片一樣在空中旋了兩個圈兒，然後一頭栽到水裡，浮浮沉沉地蕩漾著。

荷葉兒的眼前便都是水，亮晶晶的像蒙滿了眼淚。
皚東仙尊伸出手把荷葉兒一撈，濕淋淋地搭在旁邊的欄杆上，幸災樂禍地說道：“看！掉下去了吧？要不是師父手快，看給池裡的王八一口吞了！”

荷葉兒憤怒地又想晃晃腿，卻沾了水，再也晃不動了，只能口裡罵道：“矮冬瓜，像烏鴉，好的不靈壞的靈，王八見了都躲他！”

皚東仙尊大笑：“都變成一片荷葉了，嘴還不饒人，小心我拿了妳去包叫化雞！”
荷葉兒立刻饞了，應聲道：“可以！雞腿歸我！”
皚東仙尊道：“行，只要妳還能吃！”
荷葉兒奮力地咂咂嘴，以示她能吃。

可從她師父的角度，卻只看到鋪在欄杆上的荷葉溫柔地卷了卷葉邊兒，悠悠地掛下了一串水珠。
皚東仙尊頓時指著她笑得喘不過氣來：“菱角兒，菱角兒，妳真真太狠了，變成荷葉也能流口水！整座昆侖山如果能找到一個比妳更饞的，師父我就跟妳姓！”

聽到有什麼落到水裡的聲音，荷葉兒瞥過去，尖叫道：“師父，我的碧藕！”
皚東仙尊低頭一瞧，慌忙踏著水要去撈那掉落的蓮藕，卻不小心一腳把那蓮藕踢得更遠了，嘴裡猶自在說道：“沒事，沒事，髒了洗洗便成。”

荷葉又悠悠地落下一串水珠，荷葉兒落淚了。
天下的師徒雖多，但像皚東仙尊那麼笨的，像她葉菱那麼背的，一定不多見。

※※※

碧藕為骨，荷葉為衣，不僅是門高深的法術，也是門高深的技術。
皚東仙尊折騰了好久，才勉強做出個人形來，便輕輕將荷葉兒提起，念動固本歸元真經，把愛徒三魂七魄自天靈注入。

柔和的素淡光芒閃過，青翠的荷葉倏地消失，已化作極美麗的少女，容色清妍，明眸善睞，輕盈靈秀得如字畫中緩緩步出，卻已是昆侖女仙葉菱的模樣。

葉菱慢慢地呼出一口氣，第一件事做的，就是先活動活動剛成人形的手腳。
最重要的是，她得看看師父有沒有把她的腿關節、手關節給裝反了。此等異事，在昆侖八大仙尊裡，也只有她師父皚東仙尊才會做得出來。

還好，手腳能運動自如。
再向前走兩步，好像也正常……
咦！慢著，為什麼她向前走時，人會往後退？

葉菱轉過臉，看到師父的胖臉因吃驚而繽紛的神情，怒吼道：“矮冬瓜！”
“菱角兒，我不是有意的！”
皚東仙尊抱頭鼠竄，狼狽逃去。

葉菱急忙向他追去，可邁出兩步腳下已經踩空……
“撲通！”目測往前，實則退後，她結結實實地滾到了蓮池裡。
皚東仙尊急奔回來把她拎上來時，葉菱渾身濕淋淋地哭喪著臉：“師父，我只是想您把我裝反的腦袋扳正過來！”

皚東仙尊淚眼婆娑：“我正想去找法器。”
“可徒兒以為您想不開，要去找根稻草繩把自己吊死……”
“撲通！”葉菱又重重摔到了水裡。
這回是被人扔的。

※※※

葉菱的坐騎是一頭白狼，一頭很倒楣的白狼。
牠本是草原上的狼王，有一堆的母狼把牠當老爺供著，還生了一大群的狼崽子，日子過得優哉遊哉的。
千不該萬不該，跑去吃掉個垂死的傷者；千不該萬不該，吃人之前沒問一聲，這位傷者有沒有七大姑、八大姨在昆侖山修道，他是不是也跟著學過些皮毛。

一點靈性未滅，居然反占了白狼的身體，然後丟開那群狼妻、狼子跑來昆侖山找他小姑奶奶的大侄子，也就是葉菱的師兄景予想要回自己的人身。

景予哭笑不得，覺得他能借狼還魂逃過生死劫便是幸運，好好藉著狼身在這洞天福地修練，或許也能修成正果，成個長生不老的神狼什麼的。

但這位狼老爺思念他家裡的老婆、孩子——能說會笑的老婆、孩子，而不是狼老婆狼崽子。
他想變成人身。

他居然知道如今昆侖山的八大仙尊是祖師爺是太乙天尊，說道：“當年哪吒三太子割肉還母、剔骨還父後，太乙天尊以碧藕為骨，荷葉為衣，念動真言，不是讓哪吒三太子起死回生了？聽說蓮身的三太子比原來還好看！”
敢情還嫌棄自己俗世的模樣不好看，指望著仙尊們替自己做個和哪吒一樣美貌俊秀的蓮身啊？
景予的師父、葉菱的師伯文舉仙尊很不客氣地回答他：“如果你有哪吒三太子的靈性和本領，我們立刻給你做個蓮花金身！”

文舉仙尊寶相莊嚴，說這話時更有一股睥睨天下的逼人氣勢，立時把白狼的自尊和自信一齊踩到腳底，於是心甘情願要當一頭未來的神狼，並且把未來主人的目標鎖定在離文舉仙尊遠些再遠些的某些小仙身上。
比如，葉菱，昆侖女仙葉菱。

那時，景予還是昆侖山八大仙尊座下最優秀的弟子，人人敬重的昆侖劍仙。
那時，葉菱還是景予最心愛的師妹，僅是唯一。

那時，景予還沒有被人發現是魔族的奸細，沒有遭到各路劍仙的追殺。
那時，葉菱總是很開心，哪怕景予送她的白狼坐騎有多討厭，時不時會以男人的眼光打量她，評價她胳膊太細，臀部太小，胸部太平等等。

那時……葉菱還是肉身。被景予從玄冥城頭十二道奪魂金箭射穿在地上時，流出的還是殷紅的鮮血，而不是淺碧的汁液。
當然，葉菱現在還是很開心的。

雖然景予走了，可他留給她的白狼還在，並且能不時地陪她說說話。
此刻，牠便趴在葉菱的床邊，老氣橫秋地說道：“野姑娘，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都說了不是肉身，不能老是元神離體，看看，蓮身又壞了，是不？”

葉菱踢了踢牠的肥肚子，彎下腰吼道：“別叫我野姑娘！你見過這麼端莊這麼賢慧這麼溫良恭儉讓而且善良美貌天下無雙的女劍仙嗎？記住，我不姓野，我姓葉，我叫葉菱！”
白狼的臉都黑了，夾緊尾巴跑出去了。

不一會兒，外面傳來了嘔吐聲。
葉菱掏了掏耳朵，覺得狼的嘔吐聲真不是一般的難聽。
當然，狼的欣賞水準也著實不敢恭維，連景予都認為她是個難得的美人，她能不是個難得的美人嗎？
景予……

葉菱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歎了口氣，然後，枕上就莫名地濕了一大塊。
自從葉菱藉著蓮身重返人世後，半夜醒來被頭上總是濕漉漉的，定是皚東仙尊手藝太差，藕段裡的水總是倒不乾淨，她一睡著，水就淌滿了被頭。
翌日，皚東仙尊帶葉菱去北囂山。

這回見的，是一位叫玉虛真人的道君。
據說他和李家有些親故，哪吒三太子去陷空山無底洞收伏白鼠精的途中，就曾在他的道觀小住。
說明來意，玉虛真人歎道：“這可難說。一則我們畢竟是地仙，皚東仙友的法力怎麼和天界的太乙天尊比？再則聽聞哪吒所用蓮身是西天極樂世界世尊座下蓮池所采，那裡一花一葉都沾了仙氣，連香油燈的燈芯都能成仙，哪是尋常之物可比？當然昆侖山洞天福地，又有諸位仙友日夜頌禱，所採蓮藕也非尋常，只是與世尊座下的，就不能相提並論了！”

皚東仙尊愁道：“好容易和諸位師兄弟想出讓小徒借蓮身聚魂複生的法子，誰知蓮枝不到一月便腐朽發黑，再也支撐不住靈體；小徒又淘氣，三番四次玩元神出竅的遊戲，那蓮枝失了靈氣，腐朽得更快。這一個月我已經為她修了兩次蓮身了……”

玉虛真人笑道：“葉姑娘奮勇追那賊子十天十夜，最後以一敵寡，被那賊子連射十二箭，毀盡肉身，差點萬劫不復，眾仙友誰不贊她好氣概，好道義……”

葉菱悄悄揉耳朵，懶得聽他們念叨。
說到最後，無非又在罵景予這奸佞小人欺師滅祖，陰險狡詐，忘恩負義……

聽說這北囂山產玉石，且多有靈性，不久葉菱便偷偷跑出來，騎了白狼四處亂逛。白狼道：“妳可別不當一回事，如果不是妳性命攸關，仙尊不會特地為了妳找這個找那個。上回我聽文舉仙尊座下的聖虎講，其實仙尊們都後悔不該強聚妳的魂魄不放妳去投胎。投胎轉世重新修仙雖困難，借蓮複生卻有違天道，諸仙尊又不抵太乙天尊那樣的大羅金仙，並無逆天之力，現在與其說妳借蓮藕複生，不如說蓮藕借妳靈力常青。難道妳沒覺得換了蓮身後妳的修為越來越弱了嗎？”

“好像……差不多吧？”葉菱仔細地想了又想，斷言道，“自從肉身被毀，我一直很弱，從沒精神過。”
“妳會越來越沒有精神，直到蓮身把妳的靈力耗光！違背天道的魂魄還無法輪回，妳只有等著魂飛魄散了！”白狼僥倖不已。

“幸虧當年我沒選這條路，不然真的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哎……什麼時候回老家看看，我老婆、孩子好像越來越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