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尋

關 於 本 書

‧強力推薦
‧內容簡介
‧作者簡介
‧目 錄

線 上 試 閱

主編序
內文摘錄

春山出版

【類別最新出版】
例外狀態(重譯本)
海島核事:反核運動、能源選擇,與一場尚未結束的告別
憂鬱的編年:電影《憂鬱之島》與香港的身分探詢
重探戰後臺灣政治史:美國、國民黨政府與臺灣社會的三方角力
春日的偶遇:白色恐怖、我的阿公黃溫恭與家族記憶追尋


海島核事:反核運動、能源選擇,與一場尚未結束的告別(WT01055)

類別: 總經銷代理>春山出版
叢書系列:春山出版
作者:王舜薇、崔愫欣
出版社:春山出版
出版日期:2023年12月15日
定價:620 元
售價:490 元(約79折)
開本:18開/平裝/528頁
ISBN:9786267236741

 放 進 購 物 車

 轉 寄 給 朋 友

 發 表 書 評 

 我 要 評 等 

Share/Bookmark

線 上 試 閱

 

主編序內文摘錄



  內文摘錄

【番外篇】夢想一個非核的亞洲

文字/王舜薇

  對佐藤大介而言,支持他長年來多次往返臺灣和日本、戮力於兩地反核交流的動力,其實是一幅平凡的畫面:他帶著妻小去福隆拜訪自救會楊貴英時,阿英姐一看到小孩雙腳嚴重的皮膚病,拿出早上去福隆後山上採的新鮮草藥,蹲在店門口,花了將近兩小時搗碎、研磨、萃取,裝好一罐讓孩子塗抹。互相關切中,他們邊聊著臺日反核運動的最新進展,一起憂心、也一起樂觀面對。正是這樣超越國籍、語言隔閡的共同體意識,將運動推進一個又一個世代。
  日本廣島縣西南邊的?(??)港,是日本海軍重鎮,也是二次大戰重要軍事樞紐,戰爭末期遭到美國猛烈空襲。二○○三年,一艘載運日立製核子反應爐的船,從?港出發;隔年,從東京橫濱港出發的另一艘船隻,載運著東芝製的反應爐,航向海洋另一端。
  兩艘船的目的地都是臺灣東北角澳底,二十年後的現在,它們所載運的核四一號機、二號機,仍靜靜封存,未曾啟動。除了海島民眾負隅頑抗,也遭受來自家鄉的反制力。

創辦非核亞洲論壇
  一九五七年出生的佐藤大介,成長年代正值日本左派運動興盛之時。高中時期,他在課堂上讀到韓國異議分子詩作,開啟了對獨裁政權和戰爭的思考,而後選擇在大學主修朝鮮語。一九八○年五月,韓國發生慘烈的光州事件,他在校園發起絕食運動,表達對韓國學生與工人的支持。
  滿懷淑世理想的佐藤步出校園後,進入大阪政府旗下的法人組織工作,從事日僱派遣工的勞動諮詢、職災處理等事務。因工作關係,經常接觸核電廠臨時工,發現他們所面臨的輻射受暴風險,與薄弱的職場保障,除了協助維護勞動權益,佐藤甚至說服單位上司,停止轉介有風險的核電廠工作給工人。
  一九八六年蘇聯車諾比核災發生,佐藤大介關注的焦點也擴及到核能電廠,除了與日本左派工會「全日本港???組合」(簡稱「全港?」)密切合作、持續關注核電廠勞動者權益,也開始與韓國反核團體接觸。這時的歐洲多國政府迫於壓力,停止新建核電廠計畫,導致核工業發展受阻,新興的亞洲經濟體,成為核電業者尋求新市場的目標。包括法商阿海?(Areva)、EDF、美商西屋等,都試圖在亞洲開疆闢土。
  日本政府也不例外,在一九九○年召開首屆「亞洲地區核能協力國際會議」(???地域原子力協力?際?議),邀集中國、泰國、菲律賓、馬來西亞、韓國等國家參與,表面上是與各國商討發展核電的專業問題與人才訓練,實則利用宣傳素材,極力美化日本核電經驗,以利輸出核電技術。例如稱核電廠旁環境優美、在地住民獲得優良福利且大力擁抱電廠,還試圖傳授隱惡揚善的地方溝通技巧。
  為了向亞洲各國傳達日本核電的真實情況,佐藤大介開始與韓國夥伴組織串連、籌組跨國平臺,在一九九三年創辦「非核亞洲論壇」(No Nukes Asia Forum, NNAF),第一屆論壇在東京召開,有來自七國三十多人參與,在日本兵分七路,參訪核電廠所在社區。臺灣方面由環保聯盟派出十名代表參加,包括郭建平、廖彬良等人,報告蘭嶼反核廢與貢寮反核四的現況。往後論壇每年在各亞洲國家輪流舉辦,並定期彙整各國反核動態、發行刊物維繫各團體動能。
  一九九五年,非核亞洲論壇首度在臺灣舉行,各國反核人士也因此組團造訪臺灣,除了核電廠所在社區外,還拜訪蘭嶼,瞭解反核廢料議題,並在臺北市發起一場遊行,抗議建設核四廠,以及對當時法國正在進行的核實驗提出批判。核電發展與核武、國家安全、國際政治角力脫不了關係,具有機密性質,加上核工業高度掌控在國家、公營單位或者少數大型財團手中,要與之對抗,必然需要國際性的倡議與結盟發聲,對於國際地位曖昧不清的臺灣而言,更是突圍的必要手段。非核亞洲論壇是支持臺灣最主要的國際反核串連網絡。截至二○二二年為止,曾六度在臺灣舉辦。

臺日核電命運共同體
  臺、日兩國在歷史發展上的關聯,經常讓反核交流充滿巧合及諷刺,在核四機組與技術輸入扮演關鍵角色的日本,就是重要的外國盟友。蘭嶼的達悟族耆老多數在日治時期成長,能說流利日語,可跟來訪日本人溝通無礙,陪同的中日通譯反而派不上用場;一八九五年,日軍從鹽寮海濱登陸,展開在臺灣五十年的統治,百餘年後,日本製的兩個核反應爐,亦從鹽寮海濱上岸抵臺。來訪交流的日本人,在得知這樣的歷史事實後,頻頻對居民深深一鞠躬:「對不起,這是二度殖民。」
  日本社會對於核能的討論、倡議與動員一直沒有停歇。戰後日本遭國際制裁,禁止進行原子能相關研究,一直到一九五五年,日本制訂《原子力基本法》,才確認發展核能發電方針,並在茨城縣東海村設立原子能研究所,一九六六年,第一座商用核電廠「東海發電所」在此設立運轉,此外還有約十五個核能設施陸續興建,東海村成為名符其實的「核能村」。接下來四十年間,日本總共設置了個五十四座核反應爐,地點遍布北海道、東北、本州、四國和九州,供應全國三成左右的電力。一九九七年京都議定書簽訂後,日本計劃興建六十三座核反應爐,以作為減碳的手段。
  一九九九年,東海村的JCO核燃料再處理工廠,因為人員作業程序疏失,發生鈾燃料「臨界事故」,兩名工人遭到嚴重輻射灼傷死亡,多人受暴,是福島災前日本最嚴重的核能事故;二○○七年七月,有七座反應爐、世界最大核電廠的新潟縣柏崎刈羽核電廠,因六點八級強烈地震,導致輻射物質與冷卻水外洩,遭勒令停機,為日本核電廠首度因為地震影響而停機。由於柏崎刈羽核電廠第六、七號機使用的進步型沸水式反應爐(ABWR),與輸出到核四廠的機組同型,此次核安事故格外受到臺灣反核團體重視。
  一九九六年,核四工程由奇異公司得標統包,反應爐製造分包給日立、東芝公司,也讓臺灣成為日本對外輸出核電機組的首個國家。然而,日本身為《核不擴散條約》(NPT)簽署成員國,理應遵守國際原子能總署規定,與核能輸入國簽署正式協議,規範輸入國不得將核設施或原料用於製造核武。但由於臺、日之間無正式邦交,這項白紙黑字的協議簽署被規避,為日本反核團體所詬病與擔憂。
  「日本政府總是宣稱日本是『世界上唯一承受過兩顆原子彈轟炸的國家』,彷彿這樣說就代表日本很懂得處理核能,事實上,日本核電都是建立在資訊選擇性公開、謊言、矇騙所堆積出來的假象之上,」日本代表氣憤地在非核亞洲論壇中指出。
  在日本反核盟友的穿針引線之下,多位日籍專業者曾來臺指出核四安全問題,例如曾為奇異公司設計反應爐的日本核電工程師菊地洋一,於二○○三至二○一三年間三度訪臺,公開指出核四工地品質低落、包商施工問題重重,並質疑臺電並無因應地震的能力;地質學家鹽?邦雄於二○一○年來臺,揭露核四廠附近存在活斷層的事實(二○一九年臺大地質系教授陳文山進一步證實)。這些專業舉證,在二○○一年後核四因政治復工、運動陷入低潮時,仍能有效牽制核四進度,不因社會關注退燒,而躲避公眾監督。
  至於對臺灣反核運動迴響最熱烈的一群日本人,也許是位在日本山口縣瀨戶內海的小離島「祝島」居民。僅有五百多位人口的祝島,多數居民靠海維生,從一九八○年代初期以來,就反對四公里外離島的「上關核電廠」計畫,維持超過三十年的反核行動。每週一傍晚,島上居民固定繞島遊行,以驚人的耐力持續兩千多次,至今未間斷。
  二○○六年,鹽寮反核自救會成員吳文通,與紀錄片導演崔愫欣,帶著紀錄片《貢寮你好嗎》,共同拜訪祝島放映交流,由臺灣留學生陳炯霖擔任翻譯。當看到片中貢寮漁民駕駛漁船,進行海上抗爭的畫面時,喚起了祝島人長久以來與電力公司抗爭的經驗,「在我們這裡也有一模一樣社事情發生!」崔愫欣事後回憶,「在祝島放映得到的迴響,比臺灣任何一場都來的熱烈!」

福島災後東亞反核緊密交流
  除了日本,民主化和經濟發展歷程與臺灣相近的南韓,也是反核運動的重點盟友。自從第一座核電廠於一九七八年在釜山建造以來,韓國反核運動亦高度與民主運動扣連。韓國政府發展核電的野心更為旺盛,蘇聯車諾比核災後,各國紛紛暫停核電計畫,南韓反而藉機向美國談判轉移技術,奠下日後成為核電輸出國的基礎。全盛時期有二十四座核反應爐、供應國內三分之一電力的規模,在東亞僅次於日本。
  李明博主政下的韓國政府,更將輸出核電作為刺激經濟的方案,計劃在二十年內輸出八十座核電廠,創造三千億美元的獲利。二○○九年,韓國電力公司拿下阿拉伯聯合大公國首座核電廠標案,預計興建四座機組,目前工程仍在進行。在政府與媒體聯手下,這項出口案被塑造成經濟奇蹟,宣稱獲利高達四百億美金,然後來陸續遭反核人士踢爆與阿國官方數字不吻合,逼迫官方後來只好又把金額下修為兩百億。
  在地緣關係上,由於韓國東南部的核電廠距離日本九州相當近,一旦有核電事故發生,放射性物質可能會隨著西風被吹送到此,因此九州民眾對於韓國核電廠狀況的關注,遠遠大於對日本本土核電廠的關注。
  二○一一年福島核災後,日本五十四座核反應爐一度全面停機,全球反核運動有了新的施力點。出身社運界的律師朴元淳,在同一年當選首爾市長後,啟動「減少一座核電廠」倡議計畫,鼓勵市民節電、提高再生能源比例,以用電減量思維,包裹廢核目標。這套由地方政府主導的模式,也吸引臺灣團體前往取經交流,為後福島時代的能源轉型倡議鋪路。
  東南亞其他各國的反核運動,則多半受到國內對社會運動和言論自由的開放程度所影響,反核者面對的挑戰和打壓更為嚴峻。例如菲律賓、印尼、越南、印度等。至於沒有完整言論自由與公民運動權利的中國,核能幾乎是不能公開談論的禁忌議題,一般公民根本無從表達對於核能發電的質疑。
  至於地球另一端的歐洲,反核運動起步較早,許多抗爭形式和文化行動,成為臺灣的借鏡,例如德國的人鏈(human chain)堵路、裸體反核等抗爭形式,都曾為臺灣反核運動所借用。

臺灣反核成敗 亞洲標竿
  「雖然這樣說可能對福島的人很不敬,但福島核災的確讓反核運動更進一步,接下來臺、日都要一起努力。」二○一九年九月,第二十五屆非核亞洲論壇在臺北舉辦,佐藤大介語重心長地說。
  二十五年來,他見證了臺灣從解嚴、政黨輪替、核四停建又復工,乃至核一廠進入除役的戲劇性過程,幾乎已是臺灣政治通。「運動能傳承,是臺灣跟日本最大的不同。」相較於臺灣在後福島時代發展出多元的抗爭形式,吸引許多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人參與,日本社會運動在一九七○年代的學運風潮之後就出現斷層,無法培養出新血。
  四十年,是核能反應爐壽命的初始設定,「廢爐」(除役)的時代來臨,日本、韓國、臺灣第一代的機組,紛紛面臨除役的棘手難題,後續的除汙、輻射廢棄物處理等問題,需要借鏡他國除役經驗,發展出適合亞洲的方式,對於毫無除役核電廠經驗的臺灣而言,更是必須。
  「臺灣是亞洲各國中,率先以政策宣示落實非核家園理念的國家,臺灣的非核政策,也牽動著整個東亞的能源政策發展,」佐藤說。未來路仍長,亞洲各國仍要持續藉由交換訊息、發起行動,共同學習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