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與笑（精裝版）(XE00070)
A Tear and A Smile

類別： 文學‧小說（翻譯）>世界歷代經典寶庫
叢書系列：世界歷代經典寶庫
作者：紀伯倫
       Kahlil Gibran
譯者：蔡偉良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23年06月16日
定價：460 元
售價：363 元(約79折)
開本：25開／精裝／304頁
ISBN：9786263539556

【序言｜內文摘錄】

▼  內文摘錄

引子

我不會用我心中的痛苦去換取他人的歡愉，我也不願意讓源於肺腑的悲哀導致的淚水變成歡笑。我願意我的生命一直伴著淚與笑。淚能洗滌我的心靈，讓我知曉生命的真諦和奧祕；笑能讓我走近父輩的兒孫，代表著我對神的讚美。我流著淚分擔心的碎裂，我歡笑著，讓笑成為因存在而歡欣的象徵。

我願懷著嚮往離世，而不願萎靡地苟活。我希望在我的心靈深處有對愛的如飢似渴的追求。因為我在看，於是我便看到，那些衣食無憂者才最為可憐，他們與毫無生命的物質別無兩樣；因為我在聽，我便聽到，胸懷大志者的長歎遠比管弦的演奏更加悅耳。

夜晚來臨，花兒收攏了花瓣，並摟抱著它渴望入睡；清晨，它又微張著雙唇，迎來太陽的親吻。花的一生就是渴望和交際，就是淚與笑；海水蒸發，向著高處升騰，然後聚集，變成雲朵，在荒野、谷地的上空飄蕩，一陣細風吹來，雲朵便像哭泣那樣將雨水灑向田野，流入溪河，隨後重新注入大海。雲的一生就是分離和相聚，就是淚與笑。如此這般，心靈也一樣，它離開了崇高的精神，來到物質世界，就像雲朵一樣，歷經痛苦的高山，越過歡快的平原，與死亡的微風相遇，於是它又重歸原地，朝著愛和美的大海，回到神的身邊。

《淚與笑》：
組歌

一支歌
在我內心深處有一支歌，它不以詞語為衣。這支歌落駐在我的心坎，不喜歡隨著墨水的流淌寫在紙上；這支歌猶如透明的封皮，包裹著我的情感，不願像口水那樣浸於我的舌端。我怕以太的塵埃將它汙染，又怎能將它吟唱？它早已習慣居於我的心房，況且我還擔憂它不堪忍受人耳的粗俗，我又能為誰吟唱？倘若你看到了我的眼睛，你就會見到那支歌的幻想；倘若你觸摸了我的指尖，你定能感到那支歌的顫動。我手的動作是這歌的表白，猶如湖水將星光映照；我的淚水會向它吐露心聲，猶如露珠會公開玫瑰花的祕密。這歌，靜謐的熱量使它蒸發，嘈雜的聲響使它隱身，夢幻使它再次唱響，甦醒又使它銷聲匿跡。世人呀，這就是一首愛的歌曲，哪位以撒能將它頌唱，哪位大衛又能將它吟詠？它比茉莉花更加馨香，誰的音喉能將它模仿？它的祕密堪比少女的隱私，哪根琴弦又敢將它撥彈？

誰能將大海的咆哮和夜鶯的歡唱融為一體？誰又能將暴風與孩子咿呀哼唧相提並論？作為人，誰又能唱響神的歌曲？

浪之歌
我和堤岸是一對情侶，愛使我們親密無比，風使我們相互分離。我來自遠方藍色的薄暮，為的就是讓我浪沫的銀色與堤岸的金色結合，並用我的唾液將它灼熱的心趨於些許的冷卻；黎明時，我對心愛的人誦讀愛情的立法，於是他將我擁入懷裡；夜晚，我又對他吟唱思戀的祈禱，於是，他又將我熱吻。我急躁，而我心愛的他卻與忍耐為伴、與堅韌為伍，漲潮時我擁抱他，退潮時，我拜倒在他的腳下；當美人魚浮出水面，坐在岩石上觀賞星星時，多少次她們曾在我身邊舞蹈；多少次，我曾聽見相愛的人對美貌女郎述說愛情之苦，那時我便與他們一同歎息；多少次我與岩石把酒對飲，而岩石卻無動於衷，我笑著與它嬉戲，它卻不展笑顏；多少次我從大海中將軀體托起，將它們送回活人的世界，多少次我從大海深處竊來珍珠，將它贈送給愛美的女人。

夜深人靜，萬物都已擁著困頓入睡，我卻依然未能入眠，時而吟唱、時而歎惋。好可憐呀，徹夜不眠使我孱弱，我卻一直愛著，而愛的真諦就是清醒。這就是我的生活，也是我終身之所為。

雨之歌
我是一根根銀絲，上帝從高處將我拋下，大自然將我接納，並用我去裝點山谷岡巒；我是嬌美的珍珠，從阿斯塔蒂女神的王冠上散落而下，晨光之女悄悄地將我竊走，將我鑲嵌在碧波蕩漾的田野。我哭時，山嶺便綻露微笑；我恭謙俯身時，花兒卻挺著身子把頭高仰。雲彩和田野本是一對情侶，我是他倆之間的急救使者，我瓢潑而下，為這位解渴，為那位治病；隆隆雷聲和似劍閃電為我的到來報喜，彩虹宣布我旅程的終結。這就是塵世生活，始於憤怒的物質之腳下，終於平靜的死神手上；我自湖的中心向上升騰，踩著以太的翅膀行走，看到美麗的園林時，便會落下，親吻花兒的芳唇，將百花的枝杈擁抱；在寂靜中，我用柔軟的手指敲擊窗上的玻璃，那敲擊聲織成的旋律，只有敏感的靈魂才能領會。是空氣的高溫孕育了我，將我生下，而我又將空氣的高溫驅散趕盡，有如女人，用從男人身上汲取的力量去征服男人。我是大海的歎息，我是天空的淚水，我是田野的微笑。愛不也是如此？它是情感大海的歎息，是思想天空的淚水，是心靈田野的微笑。

美之歌
我是愛的嚮導，我是靈魂的佳釀，我是心靈的美食，我是清晨叩開心扉的玫瑰。一位少女將我採摘，並將我親吻，將我放在她的胸前。我是幸福之女，我是歡快之源，我是開心的起始；我是美女雙唇上綻露的優雅微笑，年輕人看到它便會忘卻疲勞，生活頓時會變成甜美夢境的舞臺；我能啟發詩人的思考，會給畫家帶來靈感，讓音樂家學會創作；我是孩子的眼神，慈祥的母親見後即會面對上帝跪拜、祈禱，以示感恩；我以夏娃的胴體顯身在亞當面前，讓亞當為之膜拜；在所羅門面前我化身為他心愛人的苗條身姿，所羅門就成了哲學家和詩人；我面對海倫莞爾一笑，特洛伊便成了一堆廢墟；我讓克麗奧佩脫拉戴上王冠，尼羅河頓現一派和睦。我猶如歲月，今天建，明日毀；我是上帝，令人活，致人死；我比紫羅蘭更加溫馨，我比暴風更加威猛。世人呀，我就是真理。我是真理，你們最應該知道的就是這一點。

幸福之歌
人是我的情侶，我是他的意中人，我眷戀著他，他也癡情著我。然而，哎，我和他之間竟出現了第三者，令我痛苦不堪，使我備受折磨。這個凶狠的第三者就是物質，它緊盯著我們，我們走到哪裡，它就跟到哪裡，甚至像毒蛇一樣，將我們拆散。我曾去野外尋找我的情郎，在林中、在湖邊都未見他的身影，因為受物質的引誘，他去了城裡，去了那聚會、腐敗墮落的場所，乃至身陷不幸；我曾在知識的殿堂、智慧的大廈尋找他，亦未見他的蹤影，因為他又被那披著塵土外衣的物質引向了私欲的宮堡，乃至沉迷其間；我曾在知足的田野裡尋找他，卻也沒有看到他，因為我的情敵已將他禁錮在了貪婪的洞穴。黎明時分，在東方晨曦微露的那一刻，我呼喚他，他卻聽不到我的呼喚，因為吝嗇令他不願睜眼；夜深人靜，當百花入眠時，我又挑逗他，他依然沒有搭理我，因為未來的迷戀已經占據了他整個心房。

我的情侶愛我，他希望在自己的作品中尋找我，其實他只能在屬於上帝的作品中才能遇見我；他還期待著在由弱者的頭骨於金銀堆上築起的榮耀宮殿裡與我相會，而我只願意在神於情感溪畔建起的樸素小屋裡與他見面；他想當著暴君和殺戮者的面親吻我，而我只願讓他在純潔的鮮花中悄悄地親吻我的雙唇；他尋找計謀，以期讓計謀充當我倆之間的中間人，而我並不希望透過中間人以達純潔和美好。我的情侶竟從我的情敵—物質—那裡學會了叫嚷和喧嘩，我將讓他知道，如何讓自己的眼裡流出求情的淚水，學會如何為貪得無厭而歎惋。我的情侶屬於我，我也屬於他。

花之歌
我是大自然道出的話語，迅即大自然又將它收回，將它藏在自己的心的最深處，然後又將它再次道出；我是從碧藍蒼穹降至綠色大地的星星；我是多元素之女，冬天將她孕育，春天將她生下，夏天將她餵養，秋天哄她入睡；我是相愛之人的禮物，我是婚禮上的花環，我是生者獻給死者的最後饋贈。清晨，我和微風一起宣布陽光的到來，傍晚，我與鳥兒一道與陽光道別；我在平原上搖曳，為原野裝點美容；我在空氣中呼吸，讓空氣彌漫芬芳；我微微入睡時，夜晚無數的眼睛盯視著我，我盼望甦醒，以便用白晝的眼觀望；我飲著露珠釀製的美酒，聽著鳥兒的啁啾，和著茵茵綠草的掌聲起舞；我時常仰天長望，只想看到光明，不願瞥見自己的幻影，這就是人類尚未知曉的哲理。

人之歌

你們原是死的，而他以生命賦予你們，然後使你們死亡，然後使你們復活，然後你們要被召歸於他。
——《古蘭經》

我自古就已存在，至今依然，直至永遠，我的存在沒有終結。我曾在無極的太空遨遊，在幻影的世界翻飛；我曾抵臨最高的光環，現在我卻成了物質的囚徒；我曾經接受孔夫子的教誨，也曾經靜坐在知識大樹下，緊鄰普陀聆聽過婆羅門的哲理。而如今，我正在與愚昧和不信抗爭。在那山上，我看到了耶和華在摩西面前顯身；在約旦河畔，我目睹了拿撒勒人的聖蹟；在麥迪那，我聽到了阿拉伯人的先知的告誡，可是，我現在卻身陷徬徨之境，難言左右。我曾經見證了巴比倫的強盛，也領略過埃及的輝煌和古希臘的宏偉，可是，至今我還是看到了呈現在這些豐功偉業上的衰敗、屈辱和式微；我也曾與隱多珥的巫師、亞述的祭師、巴勒斯坦的先知交談，卻依然在尋找真理；我熟記降於印度的哲理，我也能背誦發自阿拉伯半島居民肺腑的詩句，更能領悟承載著西方人情感的音樂，然而，我依然猶如盲人，看不見，猶如聾人，聽不到；我曾忍受侵略者和野心家的殘暴，受盡暴君的凌辱和強者的奴役，卻仍極具偉力與歲月抗爭。

這是我在童年時目睹耳聞的一切，我還將看到、聽到青年時代的偉業和功績，並隨著年邁，我必將達至完美，並回歸上帝。

我自古就已存在，至今依然，直至永遠，我的存在沒有終結。


《瘋人》：

我何以變為瘋人

這是我變成瘋人的故事，陳述如下，以饗讀者：

在許多神祇還未誕生的遠古，我從沉睡中醒來，發現所有的面具，即我親手為在大地上活了七次人生所編織的七副面具，都不復存在。於是，我裸露著臉奔向熙攘的大街，對著人群大聲叫嚷：「小偷！小偷！該死的小偷！」男人、女人都嘲笑我，甚至還有一些人懼怕地躲進了屋裡。

我來到市中心，突然發現有個年輕人站在屋頂上，大聲嚷嚷道：
「這是個瘋子！」

我舉目向他望去。於是，陽光第一次親吻了我那裸露的臉頰。因為是第一次，我心中頓時燃起了對太陽的愛。我不再需要面具了。在心神恍惚中，我大聲嚷道：「有福了，有福了！那些盜走我面具的小偷有福了！」

就這樣，我成了瘋子。而在這瘋癲之中我卻發現了自由和解脫：因為孤獨而得以自由；也從盼望被瞭解的煩惱中解脫了，因為瞭解我們的那些人只會奴役我們。

但是，我並不為這種解脫而過於自豪。要知道，即便在押獄中，小偷也照樣感到安寧，如同待在他的同夥中。


《先驅》：

你是你自己的先驅

朋友，你是你自己的先驅，你在生活中建造的塔僅是你大我的根基，這個大我同時又成為他人的根基。

和你一樣，我也是我自己的先驅，因為日出時展現在我面前的影子，到了正午就將收縮到我足下；等到下一個日出，影子將再次在我面前伸展，然後又將在正午收縮至我足下。

自古以來，我們就是自身的先驅，我們還將永遠是自身的先驅。我們一生所採擷的，只是將被播撒在尚未耕耘之土地上的粒粒種子。我們是田地，又是耕耘者；我們是果實，又是收穫者。

朋友，你是徬徨於霧靄中的一種思想，我也與你一樣徬徨其間。我們相互尋找著對方，在我們的渴望中有著夢幻，那夢幻就是無羈的時光，那夢幻就是廣闊無垠的宇宙。

你是生命顫抖雙唇間的無聲話語，我也與你一樣，是那雙唇間的默語。一俟生命將我們道出，我們便懷著回憶昨天、嚮往明天的心來到這一世界。昨天是被拋棄的死亡，明天是被希冀的新生。

如今我們同在上帝之手，你是祂右手上璀璨的太陽，我是祂左手上被照亮的地球。但是，你這發光的力量並不比我求助發光的力量更強。

太陽、地球，僅僅是更大太陽和更大地球的起點，而我們也永遠只是我們的起點。

你是你自己的先驅，是經我這門匆匆而過的陌生客。我和你一樣，也是自己的先驅，儘管我端坐在我樹的陰影下，顯得那般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