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斯華(AK00369)
Francois Fantasy

類別： 新人間叢書
叢書系列：新人間叢書
作者：邱比
       CHOVBE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22年12月23日
定價：380 元
售價：300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48頁
ISBN：9786263530324

【內文摘錄】

▼  內文摘錄

我隻身在一個由表象構成的世界裡飛行
我感覺自己全然的完整，就像一個天使
要讓世界包容我所有的癖好，需要一段漫長的時間與努力
但世界終究會改變，它會變得更開放

1

一位有著鬈曲鬍子的船長，永遠知道下一站該前往哪裡的巴格達菲洛，此刻在一艘潔白長艇上悠哉的環視，白色私人長艇在海面上划過，一道道粉晶色的水花向兩側飛濺，約可見六名他雇用的異地傭人們正焦急地撲滅從甲板下四處竄出的惡火。

巴格達菲洛眼睛緊盯著陸地，似乎胸有成竹。

想要讓所有讀者在第一章的時間內完全理解巴格達菲洛船長，以及他為什麼對一路上辛苦冒險賺來卻正在流失的財產這麼無動於衷，恐怕對很多人包括我自己來說都是不切實際的。

但我們仍然可以從船上載有的珍寶，以及他養成這種脾性的緣故說起，就當是一種調查。當我發現有另一種生命正在用我所不熟悉的心態活著，而且活得自在悠遊，絕對都值得好奇一問，抬頭看，那隻在艷陽下飛旋的海鷗，我們也應該好奇牠怎麼活到今天，但調查失火原因也很迫切，天底下每一件事情都是自有道理，人們當選擇哪一樣先去理解，正因這種決定順序才真正產生了實際感。

當巴格達菲洛越靠近碼頭，白色長艇上載的所有寶物，包含一系列來自遠方的稀奇家具，有好幾個做工精密的桐木大鐘、成堆的銀幣和一條條金塊，因為大船破了個洞全掉入深海溝。

火勢阻擋不了，綁在側面的救生艇和下屬房間裡陪伴經商歲月的精紡羊絨大衣，全都快被惡火給吞噬。岸上的幫手在遠處看，他們站成一條橫線，聞到飄送過來的布匹和木製品焦味，無奈的哀聲嘆氣，想到自己這輩子的工資，根本難以換來船上的任一件寶藏。獲取寶藏的那些男女水手才經歷了精采的歷險並獲得了難忘的回憶，這下子能定義自己與帶來安全感的所持物和擁有它們的快樂，全都被烈火或海水給清理乾淨了。

那樣的火與水，將還未與白光實現合一的所有人，都瞬間變成了一個沒有故事、沒有背景、沒任何影響力的不重要性存有。我們可以說，這就是巴格達菲洛之所以臉上此刻冒出笑容的緣故，因為他已明瞭，此刻正是多年的探尋的終點，經年對愛求而不得所得的獎賞，他成為他所成為的方斯華。

2

大海張開牠的羽翼，牠飛進海水並往另一個方向游去，為了逃避惡火，暫時消失在薄薄的晨霧中。

牠有著微胖的身材，這隻馬的胃口很好，而且進食速度極快，暖烘烘的體溫讓騎乘的人感覺自己就像坐在一顆新生的太陽之上，對待牠切莫一開始就太過親密，不自我克制親暱的行為只會漸漸奪走這匹馬的體溫，但也不是說要斥責牠才能真正擁有牠的心。

匹馬不知為何打從心底相信，世界上只有一個人具有資格能騎在牠的背上，倒也不是說那個人需要多少財產或怎樣的人品。

資格的事情總是很奇怪又沒有標準，真正的資格論者又是非常稀少的，可能連這匹馬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有沒有所謂明確的標準，每當牠在思考這類事情，牠就會望向水窪中的星星，牠知道自己被關在某一個時間裡，這裡如同別的行星的煉獄，牠可能想要遇上的，是一位帶給牠解放自由的主人。

牠也知道這種期待幾乎是自私自利的，但在充滿交換的規則裡，也許世界存在得天獨厚的愛意吧？

讀者很可能會發覺這匹不自量力的馬似乎希望得到這世上所有的好處，但讀者卻太過容易忽略牠同時也願意給予和奉獻自己的一切。

（但那是什麼呢？應該是生命吧。）

牠心底至少認為自己願意做出難以預測的改變，而這種關係和態度與愛有關，也可能只是一股源自動物的本性，永遠奔向極大化的刺激與感官體驗而去。（敢於想像自己屬於一個人，這本身並不是什麼長處。）由於馬鞍、馬鞭、飼料這些東西都已化作灰燼，所以究竟牠是否被騎乘過，而正盯著遠方入神的方斯華是否擁有過這匹駿馬，誰有什麼證據呢？

牠就將這麼消失在紙頁上，我也不知道究竟牠是被一物幻想出來的，還是方斯華當下全新的創造，經過這次的事件，這隻馬領悟到意外也有可能帶來驚喜，這些感覺通通再也左右不了方斯華，他已經成為了意外與現實組合起來的那種夢幻泡影。

現在，重逢的渴望突然變成了一件大事，但不知道是否值得一生追求。與主人重逢究竟是不是寵物的宿命？難道只因為方斯華是唯一能夠用心看見牠那漂亮羽翼與黃金螺旋角，就代表著祕密與真理還需要配合什麼東西一起觀察才能使其足夠完整嗎？

結實的白馬在方斯華的注視之下飛了遠去，牠或許是帶著愛意自願的離開了，不為任何原因，可能比起被火焚身，牠更怕的是上岸後，那裡太多行人將只看見牠的形體，而看不見牠真正的樣子。

這匹白馬有一個非常特殊的才華，就是牠能夠準確辨識每一個愚人，他會保護他們順利度過冥河，縱使有這樣的才華，也絲毫比不上擁有牠的主人：方斯華無懼生死，漂泊如果是宿命那就這樣吧！

3

那艘白艇已經化作黑炭，燒不盡的部分沉墜後，被一股暖流捲去。

所有的船員都找不到，他們全不見了，我該問他們是不是跟著船沉了還是各自逃跑，但原諒他們，畢竟剛剛在一陣忙亂中他們發現這個巴格達菲洛已經不是原本那個愛好成功、反骨的巴格達菲洛，他是誰？巴格達菲洛以一種似乎整個宇宙都是為他而生的姿態站在甲板，船員們一瞬間懂了，早年那些宣示目前通通沒了效力，如今再也無需追溯合約裡究竟誰還欠誰，或誰該補償誰多少。

本沒有跳入大海，這一真相誰還想知道或在意？倒是與汽油一起浮到海平面上的一條紅色變形蟲方巾，這條頭巾曾陪巴格達菲洛到亞馬遜叢林找尋水晶骷髏頭，現在它浮在海面，海水滌淨了上頭的汗液，那些深夜裡船長自己關在房間對著召喚出來的不知是上帝還是撒旦喃喃自語，這條汗巾有情感，所以船長把它撿起來綁上。

負責收拾殘局的工頭跟隨著並湊近巴格達菲洛，一一講明善後事宜可能產生的昂貴費用，同時一邊想著，巴格達菲洛在江湖上被傳有點狡猾，他是不是一個背信者呢？竟然連自己的手下墜船都可以毫不關心，這種態度可比丟失珍寶更令世人難以接受。「巴格達菲洛若真的如傳聞那樣叵測，日後還是離他遠一點好，我可不想落得這樣的下場，無人眷顧又喪失一切，根本是人生中最慘的境遇，這都是因為他不懂得愛的緣故。」工頭東想西想，但這也不是他真正在擔憂的事情。

做工之人只因為長期與工具相處，所以自然對生命有一種充滿功利性的理解，他隱約感覺到巴格達菲洛的目光散發著有一種不該有的傷感氣息，彷彿只有他自己沒發現，但卻讓所有人都感覺凝重，這不就是導致生活悲慘的原點嗎？

「如果巴格達菲洛要持續這種狀態，那我可真得與他保持距離，現實太過繁瑣了，我有老婆要養、兒子要顧，我還有一堆帳單要付，可沒時間去感受傷神，那簡直太奢侈了。」儘管這樣想，但他也肯定這份憂愁對於精神世界的發展，可能是一種必要的存在吧，誰又知道呢？

年邁但依然健壯的工頭知道自己與巴格達菲洛不是同路人，但因為怕巴格達菲洛以為自己不專業，所以他故作鎮定，對每一個修復項目進行報價的時候，盡量穩住神態，彷彿什麼珍寶都見過，以上這些行為都讓巴格達菲洛無言以對，對巴格達菲洛而言，眼下問題只是工頭惱人的口臭，還有自己竟然這麼容易就對素昧平生的人產生愛意，強烈的既視感不斷冒出來。

為了不讓工頭持續煩惱什麼，巴格達菲洛聽完一切損失報告後就迅速離去，他察覺到工頭正在心中把自己排除在外，而這種人與人的分隔只會帶來痛苦，這種痛苦就像傳染病一樣，在巴格達菲洛的大腿內側留下一道道濕疹疤痕，迫使他回道現實，毒素在大腿上奇癢無比，紅腫成塊狀的斑紋需要三天消退。巴格達菲洛靜靜等待，相信到頭來一切都是好的。

4

一個看起來是中世紀的騎士，汀萬。

他喜歡質疑一切他不熟悉的東西，並大聲歌頌他所有習慣的事物，這樣的人是朽木不可雕還是真正出塵的靈魂，誰又能斷定？

穿著破舊的汀萬替一間有著未來主義風格裝潢的海港餐廳捉蝦，當他摘下他的頭盔享用午餐時就會露出一排有黃斑的爆牙，這樣醜陋的外表，加上姿勢與眼神中那種左右閃爍跟重心不穩的儀態，使他這輩子注定都沒辦法跟正常人一樣，獲得大多數人起碼的對等尊重。

那間海港餐廳為了大量購入剛面世的一些電子小創造，而沒有老實付汀萬該拿到的薪水，餐廳老闆至少解決了汀萬的三餐溫飽與住宿問題，汀萬很是懼怕蝦子的觸鬚，過了好陣子也沒挺過恐懼來。

當巴格達菲洛走進這間餐廳時以為自己進到了玩具店，他發現這時的世界上有種叫做電池的東西，電池使物件能夠移動，他憶起那匹白馬，牠是不是自己的電池？遺失電池的自己究竟算什麼？裝置在沒有裝入電池之前並不能發揮所被期待的一切效能，電池是影響力的先決條件，也就是說，不管巴格達菲洛目前做什麼，或去說什麼，都不可能有結果也不會成功，因為他根本沒有繼續能「做」的先決條件。又或許實際上早已經跟著這幾年從世界各地搜刮而來的寶藏一起葬身大海也說不定。

但巴格達菲洛很快就明白，自己還活得很好也不需要什麼電池，因為他已經從一個「機器人」變成了方斯華，因此，他不需要電池也能隨心所欲生活，至於是種什麼樣的生活，他並不在乎看清楚。

巴格達菲洛對汀萬瑣碎的姿勢感到非常有興趣，他感知自己跟這號人物之間似乎有著前世的糾葛。

許多人讀到這裡會反駁作者，因為汀萬姿勢裡那種多餘動作、眼神中那種渴望獨立的目光似乎都與巴格達菲洛天差地遠，但巴格達菲洛可不這麼想，他相信自己的直覺，他認為自己可能在過去與他之間有著不可思議的聯繫。

由於對汀萬的過去感到無比好奇，巴格達菲洛走上前去對他說：「你動作很勤快，你願意離開這裡當我助理嗎？」汀萬立刻辨識出巴格達菲洛的過人之處於是回答：「我向來不會對未來感到緊張，因為一切都已注定了，在你詢問之前我就已先答應你。」於是，汀萬加入巴格達菲洛的流浪旅程。

剛剛那艘沉船、離去的白馬、以及那些消失不見的水手和岸上的人，所有這些組合成的一種印象，一下全被丟棄了，現在真理已經曝光了自己的祕密，以此為中心點向四周探索，揭開群神的面紗。

5

「在知曉前我有著不同的功用，在知曉之後，我又有了截然不同的作用了。」有一天，巴格達菲洛忍不住問起汀萬心中最大的願望是什麼？汀萬想了許久，用他的大嗓門回應巴格達菲洛。

多年前汀萬放下一切，遠離家鄉來到偏遠的海港餐廳工作，為了想認識自己，但看來進展不明朗，可能每一種方式都失敗了，但了解自己其實並不困難，是他的過分努力阻礙了真理流暢自然發生，但這個答案其實需要等待，因為等待其實更有效率。

汀萬一心嚮往某些更難取得的東西，例如：一切他本不該擁有但卻意外獲得的，或是他不該知道的知識，汀萬似乎相信一旦將它們都蒐集足夠就能帶來實際的轉變，為了拼出世界真實的樣子，任何代價在汀萬眼裡都不是問題，根本上他還熱情的認為自己有責任去找到答案。

汀萬找工作時常會因為當天有無戴上騎士帽，而有截然不同的待遇。當他穿著騎士帽去面試第一份工作時，他被問道：「請問你能勝任嗎，三天內上班，你有什麼想法？」汀萬答：「我覺得……我準備好了。」一邊說時，頭盔與脖子下方的鋼鐵鎧甲碰撞出沈重迴響，這些聲音都會讓人感覺這個騎士似乎很穩重，面試的人又問：「能摘掉頭套讓我看看你的臉嗎？」

汀萬於是從胸口處拿出一把心型鑰匙交給對方，並指示對方用右手靠近自己左側脖子那邊的鎖孔，面試人上前幫忙旋開，那人將鑰匙插進那個鎖孔，汀萬乖乖的像一具空殼那般動也不動，一改先前晃動的姿勢，幾乎連呼吸也全都靜止下來，而當頭套一摘下，面試官卻瞬即對一切都有了新評價。

剛剛回答的音調，從胸有成竹的印象變成叫人厭惡的猶疑，而看似穩重的身驅，此刻感覺就像一具老邁的軀殼，而且汀萬這種精神上的呆滯以及對自己相貌之醜可能造成的問題的想像力極度貧乏，更是讓面試官感到侷促不安。

面試官心想，或許汀萬根本無心工作，他只是來交個朋友，但我真能接見這一個生來醜陋的人嗎？面試官望著隱藏在頭盔之下的汀萬的壞皮膚，和那雙過於炙熱而有點惱人的眼眸，雖感覺老成持重但感覺一逮到表現機會就會忍不住碎碎唸。面試官苦笑，這世上怎麼能組出這?熱切又醜的東西，或許上輩子不小心犯了什麼錯？所以，面試官懼怕的其實是錯誤，因為醜跟偉大的錯誤直接相關，醜其實很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