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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寫的懷舊
書寫的懷舊
偶然也會有機會，看到別人用鋼筆，或即使是圓珠筆，寫得一手筆走龍蛇的好書法，心中充滿歡喜讚嘆。畢竟它已是式微的藝術，尤其在當今電腦書寫即將全部取代人力書寫的前夕，我們欣賞好的書法，就像欣賞張旭狂草，或是米芾翰墨。有如歷史的流淌，從毛筆到鋼筆，再從手寫到電腦書寫，我自有一種悲喜迷惘感覺。
因為自謄寫而言，電腦書寫已成大勢所趨的革命，無論遺老如何抗拒，年輕一代早已以電腦代替手寫，再次證實資訊科技時代的降臨。尤其在西方，書寫方面從打字機到電動打字機，再進而用電腦文字處理，有如白晝與黑夜遞變。而資訊方面，從傳真機到網際網路，建造無遠弗屆的資訊知識市集，應了釋家一句話--納須彌於芥子。
以寫稿人而言，如果能夠克服電腦技術知識，則電腦書寫的方便，實在節省龐大的人力物力。我猶記得從前在打字機前工作，不止手指常被鋒利紙邊割傷疼痛，而在謄改方面的工具更是層出不窮，包括覆蓋在文字上面的「塗擦紙」，只要在上面重打一次錯誤字母，該字母便會被抹掉。後來IBM電動打字機自動有一捲此類塗擦紙裝備，可謂大快人心。但是如需大量塗擦，還需要另一種液體塗擦劑，用一枝微型小擦子（附在瓶蓋上）沾上此種有如白礬的液體，塗在文字上，修改面積有多大就塗多大，的確是一種方便。但有時此類液體飽和凝結，卻又是另一難題，重新打在上面的修改文字，有如踩在黏濕水泥而模糊不清，甚至液體乾結後也會自紙張脫落，而遭逢字母或文字脫落的命運。當然，最原始的文字剪輯（editing）方法還是剪刀和漿糊（後來當然進化入膠水及透明膠帶〔scotch
tape〕，自是商標名，但仍不知為何與蘇格蘭人有關係）。
但自從電腦書寫用做文字剪輯修改以後，所有上述困擾難題如冰消雪融，迎刃而解，內裡許多功能不用在此贅述，但明顯看出，電腦書寫已不止單純為一篇文章而服務，它的功能去組合一本書，實是輕而易舉，尤其章節之間的調動，文本的修改調整，無不得心應手，而一切均儲藏於記憶體，在未印製出來之前，一切與紙張無關。
方便之餘，我開始緬懷常訪的杭丁頓圖書館內所收藏許多作家的珍貴信札與文稿。常常當我俯伏在櫥窗上觀賞詩人修改的詩作，儘管凌亂難讀，但從詩人的筆跡裡，我似乎追蹤到一顆奮鬥追求完美的心，無論短短一句話，或是用粗型鋼筆書寫的蔚藍墨水，我彷彿聞到那藍字的墨香！記得當年艾略特長詩《荒原》就是因為不斷修改，並且接納龐德在旁一直參加的意見，這首詩的完整文稿後來經整理出版成書，讓後人獲取了詩人成詩過程中非常寶貴的資料。
但是如經電腦書寫修改，一切痕跡便蕩然無存，那將是一份非常「乾淨」的文稿，絕不留下一絲過往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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