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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摘 2
《女人二十八是一朵花》‧程蔓麗1973
28歲的女人,生活象攤開一大半的畫卷,所謂最精彩的部分似乎已被展示殆盡,在往下就是印章和題詩,那是對你人生蓋棺定論的總結。
冬去春來,呆在辦公室裏有些莫名煩躁,胸口一把無明火在燒。
製作部經理張小姐又在大吼大叫了,無非是創意部小男生領了列印耗材忘了登記而已。她的臉是掩飾很好的草叢,她的人象一枚名叫歇斯底里的地雷,一個不留意就踩得整個辦公室“轟隆轟隆”。
我躲進吸煙室,他們正聊得歡。他們是一群男性,我的同事,然而不能算是同胞。這間公司創意部男性都很年輕,因此上司都是女的,設計組歸秦小姐管,我是影視文案組的“頭”,加上脾氣暴躁的張小姐。“三女當道”是他們不憤的理由,把柄卻是單身,單身而且不年輕,秦與我都28歲了,張33歲。我們都沒有戀愛中的男友,已經讓人氣餒,偏偏張不爭氣,各種單身女人症狀表現最明顯,連累我與秦也被嘲笑。
見到我,他們很自然地轉換話題,不自然的是突然沒有什麼話好講,都出去了。秦小姐進來,點根煙坐下,手裏抱著本圖片書。秦是林老闆當年得意門生,現在的得力助手,老闆是工作狂人一點不稀奇,秦的視工作為享受的樣子叫人想不通。她是個奇怪的人,工作剝奪了大部分的私生活從不抱怨,一般大齡單身女子的煩惱好象跟她無關,臉上總是坦然平靜的神情,仿佛抱定了一輩子摟著蘋果電腦睡覺的主意。
張小姐私下跟我說,她不相信世界上果真有秦這樣的女子,她一定是有男朋友的。不過我們又馬上推翻了這種猜測,加班到淩晨跟吃飯洗澡一樣平常,週末是速食麵袋子裏的調料包,它確切的意義是用來“泡湯”,秦又比我倆都玩命,她哪有時間約會啊!就算是有男朋友也早吹了。恰好有一次,秦邀請我和張小姐去她家,我們把好奇的心藏在大蘋果裏當作禮物送出去,秦笑納了蘋果的肉體,把果核吐還,好奇的分量仿佛更重。
那是多麼完整的一個家,兩房一廳的高層住宅裏家用電器一應俱全,宜家的白紗落地窗簾,杏黃色地毯上碼放著麻將牌摞在一起那麼高的碟片,玻璃拉門的書櫃做成一堵東西德的牆,大得令人震驚,廣告、設計、小說、戲劇、電影、哲學書籍應有盡有,且分門別類排列有序。
我不由肅然起敬,書的女主人與我收入相仿,而我的薪水都變成衣櫃裏的五顏六色的衣裳,鞋架上豬皮牛皮的鞋和梳粧檯上桃花杏花的香,雖然也都整齊擺放,數量絕沒這書多,因為每年換季都丟掉大半。秦用一套奶白色細瓷淺口小杯招待我們喝咖啡,我們常去公司樓下的STARBUCK,本來我想說那裏的咖啡還不錯,剛嘗了一小口秦煮的咖啡,就把話隨著香氣香味一起咽了下去。嘗到好東西?那,人都懶得說話,說什麼好呢?
張小姐終於憋不住了,問秦:“你除了工作外,平常都幹些什麼?”嗨,這也是我想問的,有個心直口快的女朋友就是好。
秦笑了,說:“我能幹什麼?下了班回家,回家來看看影碟,看看書。”
張不死心,問:“你真的這樣過嗎?”
秦疑惑,瞳孔突然放大,眼睛變成了嬰兒的,擱在28歲的臉上透著股傻氣的天真。她一碰到不懂的事情就是這付樣子,令女人看了也動心。她反問:“那你們平常都幹什麼?難道你們不是這樣過的嗎?”
張試探地:“比如說和男人約會,就可以打發時間的,一起看電影聊天逛街泡酒吧,如果熟一點的話還可以帶到你這誘人的家裏來,穿上白棉布家居衣服,煮上這誘人的咖啡……”
張陶醉在想像裏,仿佛安排的不是秦,而是她自己。我環顧秦的閨房,從物質意義上它已經是一個中產階級之家,乍一看去的確誘人,好象真的只缺一個男人搬進來。其實這種啞迎的姿態反而是秦內心最徹底的拒絕,她簡直是在用另一種方式宣佈------ 我是一個從經濟到精神都徹底獨立、個性完整到強大的女人,如果你想成為這屋裏的一個擺設,那就來吧!
秦顯然沒想到張小姐的打發光陰之道系于男人,張剛把約會的草圖畫到燭光晚餐上的紅葡萄酒,秦就自顧自地說:“要是有我願意約會的男人,又何必躲在家裏看書看碟呢?”她的問題不是沒男人約她,而是寧缺毋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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