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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八章 喪(上)

作 者 作 品

延禧攻略(上)
延禧攻略(共三冊)

新經典文化

【類別最新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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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無用(首刷限量 馬尼尼為手繪印簽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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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伎家的料理人1
舞伎家的料理人1【首刷限定舞伎家典藏卡組】


延禧攻略(中)(YY0199)

類別: 總經銷代理>新經典文化
叢書系列:新經典文化
作者:周末/原著 笑臉貓/改編
出版社:新經典文化
出版日期:2018年10月01日
定價:350 元
售價:276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68頁
ISBN:97898696414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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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八章 喪(上)



  一百零八章 喪(上)

只一夜工夫,雕欄玉砌的暖閣就燒成了一片廢墟,些許黑氣從斷瓦殘垣中升出,又很快被水潑滅。
昨日還張燈結綵的長春宮,今日哀聲一片。
「走開!」皇后死死抱住懷中襁褓,瘋狂地用枕頭、被褥砸向太醫、宮女等人,「不許過來,七阿哥很好,他很好!」
弘曆剛要走過去,就被張院判攔了下來:「皇上,皇后傷心過度,失了神智,萬不可靠近!」
一把推開張院判,弘曆快步走到皇后面前,道:「皇后,永琮已經沒了,你先放開他,讓太醫給你看看傷,好不好?」
皇后如同一頭受驚的母獸,緊緊抱住襁褓,縮在牆角裡,警惕地盯著他,身上的燒傷經過一夜,越發顯得淒慘猙獰,創口處不斷有鮮血往外溢。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弘曆一咬牙,忽然幾步上去,用力抱住皇后,然後厲聲道:「把阿哥帶走!」
「不!」懷中襁褓被幾個宮人奪走,雙手雙腳又被弘曆給鉗制著,皇后動彈不得,只能撕心裂肺地喊道,「把永琮還給我,還給我!」
宮人在弘曆的示意之下,將襁褓抱出長春宮,目送他們離去,皇后眼底一片絕望,忽轉頭朝弘曆吼道:「是你,是你奪走了永琮,你為什麼要奪走我的兒子?」
弘曆心中悲痛至極,卻還要安慰她:「因為他死了,皇后,永琮已經死了!你振作一點,不要如此失態,更別忘了你自己是誰!」
皇后盯著他,一字字道:「我是誰?皇上,你說我是誰?」
  弘曆認真地:「你是朕的妻子,是母儀天下的大清皇后!」  
「是啊,我是大清皇后!自冊封之日起,我侍奉太后,敬重皇上,善待妃嬪,治事小心,我怕行差踏錯,被世人指責,怕不夠賢德,遭皇上厭棄!不妒、不怨、不恨,我幫皇上護著妃嬪,甚至把她們的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可我得到了什麼?除夕之夜,闔家團圓,上天卻要我在這一天失去永琮!他是我用自己的性命換來的,世上最珍貴的人啊!」皇后笑了一聲,佈滿傷痕的手死死握住弘曆的手臂,淒涼地質問道,「皇上,你告訴我,富察容音從未做過一件壞事,為什麼落得如此下場,上天為什麼要這樣殘忍,為什麼,為什麼啊?」
弘曆反握住皇后冰冷的手指,眼底隱隱一線淚光,聲音沙啞道:「皇后,你累了。」
「不,我不累。」皇后忽然推開他的手,「我要去找永琮,我要去找他。」
弘曆再次伸手去攔,卻見皇后目光一厲,抓起弘曆的手臂,狠狠一咬,牙齒深深扎進弘曆的肉裡,鮮血立刻在她嘴裡瀰漫開來。
她向來溫柔賢慧,眾人從未見過她如此瘋狂的模樣,頓時嚇呆了,唯弘曆短暫皺眉之後,大喝一聲:「皇后累了,需要休息,你們還在做什麼,還不快過來服侍皇后歇下?」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七手八腳地過來幫忙,但在皇后的瘋狂掙扎下,竟個個帶傷,不是臉被抓破了,就是被咬傷,又因為對方是皇后,不敢太過冒犯,於是投鼠忌器之下,最後竟無一人能靠近她。
「我不要當皇后了。」皇后搖搖晃晃的站起身,身上到處都是血——她自己的血,與旁人的血,嘴中喃喃道,「我就做富察容音,我就做永琮的母親,我什麼都不要,什麼都不要了!把永琮還給我,把他還給我!」
弘曆握著受傷的胳膊,痛苦的閉了閉眼睛,咬牙道:「取繩索來!」
明玉震驚看他:「皇上?」
「叫你們拿繩索來!」弘曆厲聲。
「是,是!」太監們連滾帶爬,很快就取了一條繩索來,弘曆深呼吸幾下,在眾人驚訝的叫聲中,撲上前去,用手中繩索將皇后捆了起來。
繩索在她身上套了一圈又一圈,皇后瘋狂掙扎道:「弘曆,你放開我!你放開我!」
弘曆也不願將她如牛馬般捆著,只是更不願意看她傷人傷己,忍著眼中的淚水,他啞著聲音道:「富察容音,你是朕的皇后,是愛新覺羅弘曆的結髮妻子,你沒有放肆任性的權力,更沒有中途退出的可能!朕不管你是病了,還是發瘋了,都要牢牢記住,你肩頭的責任!」
皇后總是很擅長忍耐,往日裡,只要拿責任二字壓她,她就什麼都能忍耐下來,但她是個人,人,總有忍無可忍的那一天……
「永琮!」皇后忽然崩潰地大哭道,從喉嚨裡,從胸膛裡發出人世間最悲涼的哭聲,「永琮!」
哭聲回蕩在長春宮裡,久久無人回應。
那個會在鞭炮響時用小手捂住自己耳朵的孩子,那個會在母親呼喚他時,咿咿呀呀回應的孩子,再也回不來了。
從寢殿內出來,弘曆抬手擦了一下淚水:「明玉。」
「奴才在。」明玉的眼睛也是通紅的。
「從現在開始,你要一直守著皇后,聽明白了嗎?」弘曆囑咐道。
「是。」明玉回道。
弘曆點點頭,又回頭望了寢殿一眼,然後才嘆了口氣離開,走了沒兩步,忽然腳下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在地,李玉連忙伸手去攙扶,弘曆卻揮開他的手,慢慢站直了脊樑,沉聲道:「傳旨,朕要親自為七阿哥治喪。」  
李玉震驚地望著弘曆:「皇上,這不合規矩!」  
弘曆臉上淚痕未乾,冷冷道:「朕說的話,便是規矩!」
李玉猶豫道:「那太后那兒,要不要奴才派人去稟……」
弘曆擺擺手:「太后十分喜愛永琮,這個消息,只能由朕來告訴她!」
李玉:「?。」  
「走吧。」弘曆又嘆了口氣,一瞬間,似乎老了許多,「朕想再看眼七阿哥。」
卻在此時,一名太監飛快來報:「皇上,八百里加急。川陝總督張廣泗奏緊急軍情,大金川土司莎羅奔攻明正土司等地,意欲吞併諸藩!」
聞聲,弘曆長久沒有開口說話。
李玉低聲斥責:「長沒長眼睛,七阿哥剛去,皇上哪兒有那心情,快滾下去!」
弘曆冷冷打斷他:「著和親王安排永琮治喪事宜,召軍機大臣去養心殿議事!」
李玉一怔,陡然明白過來:「?!」
弘曆最後看了一眼長春宮,歉意在他眼中一掃而過,他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
裡外僅有一門之隔,外頭的動靜,其實瞞不過門內的人。
皇后身上捆著繩索,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眼睛直直盯著天花板,半天都沒有動一下,若不是呼吸還在,竟似個死人。


一百零九章 喪(下)

富察府裡,爾晴的肚子越發大了,行動漸漸困難,大多數時候都像今天一樣,坐在椅子裡,任由身旁的侍女為她揉肩、餵食,以及說些有趣的事兒逗她開心。
「傅恆去哪兒了?」爾晴吃了一顆紅棗,問道。
杜鵑忙回道:「今日收到緊急軍情,少爺奉旨入宮去了,現在這個時辰,應該在養心殿。」
爾晴一笑:「皇后剛剛失去了七阿哥,皇上是生父,傅恆又是親舅舅,可這兩個人都不在皇后身邊,男人可真是心狠啊!」
杜鵑垂下頭,不好也不敢接她的話。
皇后遭了這麼大的難,消息連夜傳回富察家,老夫人立刻暈了過去,醒過來,也一直在哭,兩隻眼睛原本就看不大清東西,如今哭多了,便越發不中用了。老爺與她伉儷情深,見老妻如此,心中同樣不好受,一夜之間白了不少頭髮。
傅恆更不必說,他今日是繃著臉出門的,知他性情的人,便知他這次進宮,多半是要為自家姊姊尋個公道。
上上下下,也唯有爾晴無動於衷,全不將皇后的事兒放在心上,仍有閒情逸致賞花,棗子還多吃了幾個。
又咬了一顆棗子在嘴裡,咀嚼片刻,杜鵑伸手過去,爾晴將棗核吐在她手心,然後拿出帕子擦了擦嘴,道:「我是皇后的弟媳,理應代替額娘入宮去看望皇后娘娘,你說呢?」
杜鵑一愣:「可是少爺不准您出門……」
「你想想清楚,再與我說話。」爾晴輕輕撫摸自己的小腹,慢條斯理道,「傅恆是你現在的主子,這兒是你將來的主子……」
杜鵑看著她的小腹,神色複雜。
「走吧。」爾晴將手往前一伸,示意她扶自己起來,「送我進宮。」

這位稀客的到來,叫明玉吃了一驚。
「你怎麼來了?」她問,聲色有些沙啞,眼圈也有些泛紅,顯是哭了一夜。
「我是來探望皇后娘娘的。」爾晴道。
明玉猶豫地看了寢殿深處一眼,裡頭黑洞洞的,所有的窗戶都關上,厚厚窗簾落下來,靜默得像一間巨大的墓室:「娘娘現在誰都不想見。」
爾晴嘆道:「我知道,不過,越是一個人待著,越容易胡思亂想,讓我單獨陪娘娘談一談吧。」
見明玉還有些猶豫不決,爾晴拉了拉她的手,親暱如從前:「從前我是最懂娘娘心意的人,又是富察家的兒媳,照顧開解娘娘,實在責無旁貸。明玉,讓我進去吧,就算勸不了娘娘,也總是個安慰。」
若是明玉自己勸得了皇后,自不需要她幫忙,只是她嘴笨,那個最為伶牙俐齒的魏瓔珞又恰好不在身邊,最後只能將希望寄託在這個長春宮的舊人身上,嘆道:「好吧,你進去試試吧。」
爾晴微微一笑,走進了寢殿內。
望著眼前關上的大門,明玉喃喃道:「瓔珞,你什麼時候才回來呀……」
「明玉姊姊!」珍珠的聲音從旁傳來,「太醫讓您過去一趟……」
「哎,來了來了!」
皇后一倒,長春宮就失了主心骨,大大小小的事情,全壓在明玉肩上。
只處理了半天,明玉就覺得力不從心,心裡越發思念魏瓔珞:「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就該交給她來做,她能整得井井有條,我卻越弄越糟……」
等到處理完,她已經筋疲力盡,猛然想起爾晴還在寢殿內,又匆匆趕了回來,恰逢殿門一開,爾晴從裡頭走了出來,臉上帶著淡淡笑容,似乎遇見了什麼開心的事情。
「怎麼樣?」明玉帶著期望道,「娘娘心情好些沒?」
爾晴笑:「有我陪著說說話,自然好多了。」
明玉長出一口氣,一不留神,心中最大的擔憂脫口而出:「我就怕娘娘想不開……」
她自知失言,忙住了嘴。對面的爾晴也給她面子,故意裝作沒聽見她剛剛說的話,笑道:「你放心,娘娘寬容豁達,遲早會明白的。時候不早,我該在宮門下鑰前出宮,你要好好照顧皇后。」
明玉送走了爾晴,又在宮門口徘徊片刻,直至夕陽西下,朱紅宮門沉沉落下,她才嘆了口氣,知道魏瓔珞今夜是回不來了,神情失落地回了長春宮。
宮人點起了蠟燭。
許是因為心中淒涼,連看蠟燭的燭火,都覺得是一滴明亮的淚水。
明玉痴痴盯著桌子上的燭火,冷不丁身後傳來一聲:「明玉。」
明玉登時回過神來,轉身奔到床邊:「娘娘!」
皇后不知何時已經醒了,她慢慢轉過頭,眼中一片清明,只因傷勢嚴重,故而看起來有些形容憔悴,但聲音神態已經恢復平時的溫柔:「本宮餓了,想吃些東西。」
「好,好。」明玉含淚笑道,「奴才馬上吩咐小廚房準備。」
皇后:「你先鬆開繩子。」
「這……」明玉臉上流過一絲猶豫。
「怎麼,你難道還要一直捆著本宮不成?」皇后對她柔聲一笑,「本宮已經好了。」
明玉小心翼翼打量她片刻,見她神色如常,再無瘋癲之態,於是放下心中的將信將疑,給她解了綁。
解綁之後,皇后也未發難,只是揉了揉帶著繩痕的手腕,輕輕道:「本宮想吃你做的江米年糕。」
「好,好。」明玉點完頭,又猶豫起來,「現在去做,要好久才能完成,您一整天滴水未進,不如先讓廚房準備薏仁米粥,好不好?」
皇后搖搖頭,顯得有些執拗:「不,本宮只想吃你做的江米年糕。」
「好吧。」明玉實在不忍拒絕她,只好道,「奴才立刻去做,娘娘好好休息,奴才做好了,立刻給你送來。」
望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皇后忽然喊道:「對了……瓔珞回來了嗎?」
「沒有。」明玉搖搖頭,心中也十分遺憾,若是有瓔珞的陪伴,想必皇后娘娘會好很多。
皇后失望道:「本宮知道了,你去吧。」
皇后並不是真的想吃江米年糕,故意選了這個費時許久的點心,是為了能夠支開明玉。
明玉走後不久,皇后慢慢從床上下來,一步步走出寢殿。
冷風吹過空枝,茉莉花不知何時已經凋零而去,空留枯枝於風中搖曳,道不盡的蕭索淒涼。
皇后的目光越過空枝,遙遙望著不遠處的角樓,臉上浮現同樣蕭索淒涼的笑容,輕輕道:「我這一生,真是步步是錯。」
拔下頭上珠釵,毫不在意地往地上一丟,皇后笑道:「我天性不愛拘束,卻嫁進了皇家,成了大清皇后。」
一只明月璫丟在地上,被她的鞋底無情碾過,她抬手摘著另外一只耳上的明月璫,笑道:「若我能安安分分地當個六宮典範倒還罷了,可我卻貪戀兒女情長,妄想得到皇上的愛……」
金釵步搖,耳璫玉環,一樣一樣從她身上脫落,就像她執著的過去,執著的責任,執著的愛情。
不知不覺,皇后身上除卻一件素白衣裳,已經別無他物,她立在高高的角樓上,衣擺迎風而展。
「一錯再錯,我最大的錯,就是生下永璉、永琮。」她痛苦地閉上眼睛,「你們兩個不該投身在我這,我身為母親,卻無法保全你們,一切都是我的錯……」
淅淅瀝瀝的雨水從天而降,夾著細小的雪。皇后慢慢睜眼看向天空,抬手接了一片雨雪,雪花在她掌心融化,她心中酸楚無比,似乎老天都在懲罰她,暖閣起火時,不見天空下雨,到了此刻,竟突然下起雨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連說三聲對不起,對自己的家族,對皇上,對兩個夭折的孩子,最後含淚笑道,「對不起,瓔珞,答應要等你回宮,可惜,我等不到了……不過,你要為我高興,從今以後,我不再做皇后了,只做富察容音,我——只是富察容音!」
她忽然張開雙臂,如同一隻白色的飛鳥,自紫禁城的角樓一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