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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經典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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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平靜的夜晚(YY0247)
De avond is ongemak

類別: 總經銷代理>新經典文化
叢書系列:新經典文化
作者:瑪麗珂‧盧卡絲‧萊納菲爾
       Marieke Lucas Rijneveld
譯者:郭騰傑
出版社:新經典文化
出版日期:2021年08月30日
定價:380 元
售價:300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12頁
ISBN:9789860669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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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歲,從那天起,我不脫外套。那天早晨,母親用抗寒牛乳房軟膏把我們一一擦過。這軟膏是一罐黃色的博格納牌乳膏,通常只用來擦乳牛奶頭上的龜裂、老繭和菜花狀硬塊。罐子的蓋子很油膩,得包著茶巾才能擰開。它聞起來像是燉過的牛乳房排,上面撒了鹽和胡椒粉,切成厚片,偶爾會放在火爐上,加點高湯塊用湯鍋燉煮。我害怕火爐,也害怕塗在皮膚上那臭臭的軟膏。母親持續自己的動作,用肥膩的手指拍拍我們的臉,就像她輕輕戳著的乳酪的外皮、看看它是否正在成熟一樣。我們那蒼白的臉頰,在沾滿蒼蠅大便的廚房燈泡散發出的光芒底下閃閃發亮。多年來,我們始終需要一個燈罩,一個漂亮的、有花的燈罩;但是當我們在村裡看到一個不錯的燈罩時,母親卻總是無法下定決心。她這個樣子已經三年了。那天,聖誕節前兩天的早晨,她油膩的拇指不斷搓揉我的眼窩,我一度擔心她會太用力,眼球會像彈珠一樣滾動。她會說:「那是因為你眼睛沒有仔細盯著一個地方看、老是亂動,沒像一個真正的基督徒那樣望穿天空,像天空隨時會裂開那樣好好仰望上帝。」但這裡的天空只會在暴風雪的時候裂開,沒什麼好盯著看的,只會讓自己看起來像個白癡。

早餐桌的中央放著柳條編織的麵包籃,上面擺著畫有聖誕天使的餐巾紙。他們拿著喇叭或槲寄生枝條遮住自己的小雞雞。就算我對著燈泡盯著餐巾紙瞧,還是看不見小雞雞的模樣。我猜它應該是像一塊捲起來的薄肉片。母親把麵包整齊地舖在餐巾紙上:白麵包,參有罌粟籽的全麥麵包和葡萄乾杏仁蛋糕。 她用篩子把糖粉精準地撒在蛋糕的酥皮上,就像今天早晨草地上的「水泡頭」品種乳牛在被我們趕進牛舍之前,落在牠們背上的點點初雪一樣。 麵包袋的夾子一定要放在餅乾盒上,要不然我們準會弄丟,而母親則認為在麵包袋口打結看起來很可悲。

「先吃鹹的再吃甜的。」她像往常一樣說著。這是規定,這樣我們才變得跟聖經中的歌利亞和參孫一樣巨大又有力。除了這條規定以外,我們還得喝一大杯鮮牛奶,這些牛奶常常已經從牛奶桶裡撈出來、放了幾個小時,不冷不熱,而且有時還殘留淡黃色的奶油層,喝得太慢的話會粘在上顎。最好的方式就是閉上眼睛、快速把杯子的牛奶喝光,母親認為這麼做「不敬」,但聖經可沒說牛奶應該快喝還是慢喝,也沒說喝牛的奶、吃到牛奶黏膜到底行不行。我從麵包籃拿出一片白吐司,倒放在盤子上,讓它看起來像學步兒白白的屁股,特別是用巧克力醬塗抹了一半的話。我和我的哥哥們一直覺得很有趣,他們每次都說: 「妳又在舔屁眼兼舔屎了嗎?」雖然好玩,但我還是得先吃鹹的,才能碰巧克力醬。 「如果把金魚放在暗室中太久,牠們會變成白色。」我低聲對馬諦斯說,同時在我的麵包擺上六片香腸,它們剛剛好放得下,緊貼在土司的邊緣。「你有六頭牛,其中兩頭被吃掉了。現在還剩幾頭牛?」不管我吃什麼東西,都聽得見老師的聲音。我不知道為什麼那些愚蠢的算術總要用食物──蘋果、蛋糕、披薩和餅乾──出題,但老師已經放棄了我有一天可以學會算數的希望,也不期待我有一天我的筆記本將是雪白的,沒有因為答錯而被畫半條紅線。例如,我花了一年才學會看時鐘──父親和我在廚房桌子旁一起坐了幾個小時,桌上擺著學校的教具鐘,他有時會激動地把時鐘往地上砸,發條彈出來以後那該死的東西就會不斷地叫──而我盯著指針看,指針偶爾還是會變形成我們在牛舍後方用農叉鏟出來的蚯蚓,我們都會把牠們拿去釣魚。如果你用拇指和食指把牠們抓起來,牠們還會往各種方向扭曲,你得給牠們敲幾下才會平靜片刻,乖乖躺在你手中,就像范勞克糖果店賣的那些死甜的紅色草莓鞋帶糖。

「有旁人在的時候妳不能竊竊私語。」我的妹妹哈娜說。哈娜坐在餐桌旁與我對面的奧貝旁邊。如果她不喜歡某件事,她的嘴唇就會從左邊移動到右邊。

「有些字太大了,妳小小的耳朵塞不下,」我嘴巴含著食物說。

奧貝無聊地用手指攪拌著自己杯子裡的牛奶,把薄膜撈出來,然後快速抹在桌布上。薄膜像白稠的鼻涕一樣黏。這看起來很噁心,而且我知道桌布明天有可能又翻面來用,另一面乾掉的牛奶薄膜會出現在我這邊。那樣我會拒絕把盤子放在桌上。我們都知道,餐巾紙只是用來裝飾,不是給我們擦乾淨手指和嘴巴的,早餐後母親都會把它們鋪平、收回廚房抽屜裡。 不知何故,我也覺得天使很可憐,不想把草莓果醬抹在他們白色的頭髮上;把餐巾像捏蚊子一樣揉爛,好像折斷天使的翅膀似的,想到就讓我覺得難過。

「我臉色蒼白,所以我得出去呼吸新鮮空氣。」馬諦斯小聲說道。他笑著集中精神,小心把刀伸入賓樂雙色巧克力醬罐子的白巧克力部分,避免沾到棕色。

只有在節日的時候我們才能吃賓樂雙色巧克力醬。我們已經期待了好幾天,現在聖誕節假期已經到了,終於到了──最棒的時刻就是母親把錫箔紙撕掉、再仔細地剝掉罐口殘餘的膠水,然後讓我們快速看看罐子裡棕色和白色相間的紋路, 看起來很像剛出生的小牛帶有的獨特圖案。那個禮拜誰的學校成績最好,就可以第一個往罐子裡挖,而我總是排在最後一個。

我在椅子上來回滑動,腳趾剛好搆不到地板。我希望每個人最好都待在室內,像切成薄片的香腸一樣分散在整個農場的空間裡。毫無疑問,小學五年級的老師昨天總結一周課程講到南極時,提到有些企鵝會去捕魚、然後再也不會回來,可不是說說而已。雖然我們住的地方不是南極,但還是很冷。太冷了,整座湖都被冰封住了,乳牛的飲水槽裡滿是冰。

我們每個人的早餐盤旁邊,都擺了兩個淺藍色冷凍袋。我舉起其中一個袋子,懷疑地看著母親。 「給妳套在襪子上的,」她笑著說,臉頰出現酒窩。「這樣,熱氣就會留在裡面,妳的腳也不會弄濕。」她邊說邊幫父親準備早餐。父親正在幫一隻乳牛接生;每塗完一片麵包,她就讓刀從拇指和食指之間滑下,直到奶油全被刮在兩隻手指上,然後才用刀的鈍端把奶油抹下來。父親現在大概坐在乳牛旁的擠奶凳上收集初乳,從他汗濕的背後望去,呼出的空氣和香菸煙霧一定繚繞不絕。我注意到他的盤子旁沒放冷凍袋,可能是因為他的腳太大了,特別是他的左腳;他大概二十歲的時候,操作聯合採收機發生意外使得左腳有些變形。在母親身旁的桌上擺著一隻銀色乳酪匙,她用來評估自己早上做的乳酪的味道。在切下一片乳酪之前,她會先將乳酪匙插入乳酪、穿過塑膠層,轉兩圈再將它慢慢抽出。她接著緩慢而專注地吃下一塊孜然,那姿態就像她在教會聖餐禮上領白麵包一樣虔誠。奧貝曾經開玩笑說耶穌的身體也是乳酪做的,因此我們每天只能配兩片麵包,否則很快就會把它耗完。

在母親做完晨禱,唸完「無論困乏或豐饒都感謝上主;許多人吃著勞碌得來的飯,而?溫柔地餵飽我們」以後,馬諦斯往後推開椅子,將黑色冰刀鞋掛在脖子上,再把幾張母親要他投進鄰居信箱的聖誕賀卡放進外套口袋裡。馬諦斯要提早過去湖畔,他和幾個朋友一起參加了我們當地的環繞圩田滑冰比賽。這是一條長達三十公里的路線,贏家可以獲得一客牛乳房排三明治佐芥末醬,和一塊鑲有二零零零年份的金牌。我本來也想在他的頭上套個冷凍袋,再把封口沿著他的脖子封好,這樣他才能長時間保暖。他隨意撥了撥我的頭髮,我很快又把頭髮撫平,順手拍掉了睡衣外套上的麵包屑。馬諦斯總是讓自己的頭髮中分,前面的幾撮頭髮抹上髮膠,看起來很像盤子上的兩塊螺旋狀奶油。母親總在聖誕節期間擺上螺旋狀奶油塊,過節的時候她不會直接從盒子裡挖奶油出來,她覺得那是平常日子的動作,沒有過節的氣氛。耶穌的誕生可不是平常的日子,就算每年都有耶誕節,就算祂每年因我們的罪而死,耶誕節還是一個不平常的日子,我覺得很怪。我常常在想:那個可憐蟲早就已經死很久了,大家一定早就已經忘記了。我還是啥都別說的好,否則就吃不到糖粉花圈巧克力,也聽不到東方三國王和伯利恆之星的聖誕故事了。

馬諦斯到門廳照鏡子,檢查前額的頭髮。雖然酷寒的天氣很快就會使頭髮變得堅硬如石、貼平在額頭上。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嗎?」我問。父親已經把我的菲仕蘭木冰鞋從閣樓拿下來,還把棕色的皮革鞋帶綁在冰鞋上。我穿著它在農場裡前後試走了幾天,雙手揹在背後,冰刀裝上保護套,這樣地毯就不會留下太多條紋,母親也就不必用吸塵器的扁平吸頭費力地移除我想跟去參加比賽的願望了。我的小腿很強健。現在我練習夠多了,不用靠折疊椅就能走上冰面。 「不行,妳不能去。」他說。然後他突然用只有我能聽到的音量小聲說:「因為我們要到對岸去。」

「我也想去對岸。」我低聲說。

「妳長大一點以後,我就帶妳去。」他戴上羊毛帽,笑著說道。我看到他的牙套鉤鍊上有藍色的鋸齒狀橡皮筋。

「傍晚以前我會回家。」他對母親說,然後走到門口。這時他再次轉身向我揮手。日後,我腦海會不斷重現這一幕,直到他的手臂不再舉起。我開始懷疑我們是否真的說過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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