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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內文摘錄
推薦序/馬家輝

作 者 作 品

醒來的世界
重回舊地

散文雜論

【類別最新出版】
無盡的遠方
有時我獨自念想
沒有最好的季節,轉個念一切都是剛剛好
三十女子微物誌
時空迴游


孤獨課(AKP0282)

類別: 文學‧小說‧散文>散文雜論
叢書系列:新人間叢書
作者:亞然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19年03月29日
定價:320 元
售價:253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88頁
ISBN:97895713774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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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內文摘錄推薦序/馬家輝



  內文摘錄

孤島

讀書研究的生活必須規律,無論在倫敦抑或台北都一樣,都是起床、吃飯、工作、然後回家;聖誕也好佛誕也好,都跟我們沒有關係,因為研究生的日曆每一天都是黑色的:沒有假期、沒有休息。

做研究的生活規律之餘,而且孤獨,當台灣的麥當勞最近也可以自助點餐的時候,真的可以一天到晚完全不用開口說一句話。所以no man is an island這句說話其實不對,每個研究生其實都是一座寂寞的孤島。

難怪久不久就有報導說,要多多關注研究生的心理健康,最近美國有研究發現:研究生比一般人感到抑鬱焦慮的機會超出六倍。人的情緒就像一個循環,總會有固定時間的潮起潮落。我的專欄一直以來都寫讀書的生活,讀者或多或少應該捕捉得到我最近的情緒狀態處於什麼位置。

我在台北住古亭、工作的地方在大安,之前氣溫還在三十度以下,可以穿過大安森林公園慢慢走到辦公室,總見到一群大媽聚集晨運、幾隻松鼠跑來跑去,還有一對又一對的男女男男或女女在拍拖在親熱。但六月未到,台北已經熱得像火爐,看新聞說今年台灣香港都一樣,都是破紀錄的炎夏。一到室外已經全身濕透、幾乎立即溶掉,我差點以為自己是瑪利歐,去了會噴火有熔岩的世界。

因為只在台北待半年左右,可以租住選擇的地方都沒有太多,最後選了一間小小的?房,就在一棟老舊的大廈裏面。房間樓底很高,台灣人說這些是「樓中樓」,床就在閣樓上面。對於常常在家工作的人來說,書?跟床的距離還是愈遠愈好,分成兩層就最好不過。不過?房沒有窗口,外面天晴抑或下雨都不知道;而且沒有廚房,一天三餐都要在外面解決,思考「晚餐吃什麼」就成為每日最大的難題。

讀書人容易覺得孤獨和失落,不過反過來也一樣容易快樂和滿足,到書店逛逛然後捧著一堆新書回家就是最好的方法。最近讀江勇振教授寫的《舍我其誰:胡適》(剛剛出到第四部)讀得入神,讀胡適先生如何走上留學的路、又如何從修讀農學轉到哲學。胡適是留學生,我也是留學生,就算永遠不可能成為胡適,也要以胡適先生作為目標,奮鬥一下。

最近還有一件小事為我的苦悶生活帶來一點歡樂。在台灣銷費,無論飲食玩樂都總有張發票(即單據),台灣人總會收集這些發票,為的是參加由政府舉辦、每兩個月一次的發票號碼大抽獎,特別大獎的獎金是1000萬新台幣。

去過我住處的朋友都笑我像獨居老人,因為我有個裝滿發票的信封。而且每晚回家之後,總會將當日的發票資料輸入手機的「雲端發票app」,方便「對獎」。最近終於開獎,在我一共百多張發票之中,有兩張中了「六獎」,共得400元正,真是可喜可賀,對嗎?

大留學潮

眨眼來了倫敦差不多三個月,開學之後一直大忙,讀了很多課程相關的書和文章,充實到不得了。因為忘我投入學海,很快就適應新生活。這裏的生活簡單,就是讀書和照顧以往不需自己照顧的三餐飲食,即買?煮飯。機械一般的生活,日復一日,時間轉眼就過。

身邊大半的同學都來自不同國家,大家最常講的都是記掛自己老家,念茲在茲的都是家人和朋友、還有天氣和食物。我還記掛以前常常流連書店的日子,來回掃射「豬肉?」上的變化,哪本書是新出版哪本書搬上架了,基本上都掌握一二。現在要在倫敦讀新出版的中文書,動輒要女友寄包裹飛越半個地球才能讀到,運費跟書價看齊(甚至更貴),實在太過奢侈,所以至今只寄過一本、讀過一本。寧願寫下書單,待回港之時才買過痛快。而那本越洋寄來的書,是和自己非常貼切的一本書——《大留學潮》。

貼切因為自己是個留學生,而今時今日也是千百年一遇的「留學大潮」。二月(2015年)的一期《經濟學人》,指在2013年尾,世界各地的中國留學生數目接近110萬,是史上最多。單計在美國就讀學士學位的中國留學生就超過11 萬人,非常嚇人。《大留學潮》的作者張倩儀(前商務印書館總編輯),寫的不是今時今日的留學大潮,而是寫那動盪到不得了的二十世紀初。單論人數,那時的留學生數目比現在少千百倍,但對中國的影響卻隨時大千萬倍。

現在的留學生,是為了求學求知識,說穿了是求一張「沙紙」;當年留學生想的卻是救國救民,希望學習別國之長、補中國之短。1905年科舉制的結束,標誌?海外留學潮的開始,書的其中一節「新科舉洋進士」,點出了留學生的精英地位,相當於科舉制下最高級的進士。清末民初的中國精英,第一等是出國的留學生(特別是得到公費資助留學的學生);而次一等的精英,就要數在國內大學讀書的學生。

兩種精英的其中一大分別,是學生的心態,而這又可見於內地大學的特色。中國第一代翻譯家嚴復的孫女、現在於加州帕克萊大學任教的學者葉文心,研究民國時期的大學。她所寫的《民國時期大學校園文化》就講了民初時期,不同院校的獨有文化。像聖約翰大學,是典型的精英西化學校,一般學生都不熱衷政治,讀課程主要關於英文訓練和科學學科。即使對社會事務較關心的復旦大學,後來亦因為經費問題,提供更多與職業訓練相關的課程,吸引更多學生報讀、增加學費收入。復旦將重心由社會學科主導改變為職業導向,犧牲的就是相對關心政治的傳統。

至於出國留學的精英,可以說是任重道遠。一方面學習現代化的知識,希望拯救陷於水深火熱的中國,從登上輪船開始已經滿腦子科學救國、實業救國等理想,他們就是打開長年封閉積弱的中國的一道鑰匙。無論這些留學生是否意會到這份責任,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影響外國人對中國的印象。

當時留學的難度,相比現在都困難得多,無論是飄洋的旅程抑或經濟狀?,跟今天的「留學」都不能同日而語。

今天坐十多個小時長途機已經覺得痛苦不堪,那時候要到歐洲,就要坐船經印度到非洲才能進入歐洲,頭暈嘔吐是肯定的。至於在外地生活,像打理家務、煮飯煲水,在當時中國男女性別定型之下的年代,處理這些家務不單單是「由零學起」,更要衝破心理障礙、突破男女之間的想像。就算是全國最精英的救國青年,都要做家務。

民國初年,中國國力疲弱得很,要出國留學談何容易。書中提到當年家境不俗的巴金,想要留學法國也幾乎要傾家蕩產,所以巴金的哥哥曾經勸他暫緩計劃,待家庭先儲點錢。但作為幼子的巴金堅持到法國,他哥哥也只能放棄前途、全力資助老弟留學。巴金去到法國之後,哥哥寫信問他外面世界究竟是如何,希望巴金分享一下。大哥為了成全老弟的理想而犧牲自己,這是兄弟之情,也是余華小說《兄弟》中的:「即使生離死別,我們還是兄弟」。

留學不容易,更遑論救國。不過如果我們不是將救國理解為那種「超級英雄式」的拯救世界,單單是出國留學、開開眼界,已經是踏出救國的第一步。像當年的其中一個留學熱點——法國,留學生對法國的最深印象,不是花都的浪漫,而是當地中小學對學生的管理。像寄宿學校中的嚴格作息時間、注重清潔衛生等,這種劃一的規律,對當時留學生來說是難以想像的。但一個國家要富強,良好的國民質素是首要條件。這也解釋了為什麼蔣介石的南京政府,為什麼在1920年代取得政權之後推出《新生活運動綱要》。這份綱要所要求的,就是衣食住行都要有規律,然後再談禮義廉恥。

大學生是浪漫的(前香港中文大學校長沈祖堯說),留學生在外地應該更加浪漫。書中提到胡適先生在美國讀書時,他在1916年的時候,分別收到1210封信和寫了1040封信。即使今日科技發達,留學生也未必常常跟老家親人朋友聯絡,遑論書信,但胡適就平均一日寫近三封信。這千多封信中,又有多少是情書呢?

提到留學的浪漫,不得不談徐志摩,因為他跟劍橋的浪漫故事實在是個美麗的誤會。讀劉禾教授的《六個字母的解法》時,就有講到徐志摩的故事。首先,他在英國的時候不是劍橋大學的正式學生,他只是國王學院(King's College)的特別生,徐志摩在大部分的時間,甚至是住在距離劍橋頗遠的小鎮Saxton,所以徐志摩究竟在劍橋逗留過幾長的時間,都值得疑問。另一個誤會,是徐志摩推崇備至的康河,也一點都不浪漫。因為這條河是劍橋祼體協會的活動熱點。當徐志摩說「甘心做一條水草」的時候,其實同時有很多人在水草間祼泳,或許也是這個原因才令徐志摩如此「甘心」。

上一代國人的留學故事,其實都不是徐志摩的康橋故事。因為當時的時代背景,本身已經很困難。他們代表的中國,不是今天僅次於美國的世界第二大強國,而是面對列強瓜分的中國;他們就算得到國家的公費資助,其實也只是國家打敗仗的庚子賠款,所以胡適才會說「留學者我國之大恥也」這句重話。這是上個世紀的留學歷史,也是今個世紀中國留學生所不能想像的歷史。

在倫敦的半年   

V,帶來倫敦的那疊信紙,轉眼寫剩幾張,提醒我在這個跟香港很相似的城市已經生活了半年有多。離開香港之前,跟你許下承諾,要每個星期跟你寫一封信,除了交功課那幾個忙到發瘋的星期之外,我也守了諾言。對上的幾個月,很投入地沉浸在學術當中,是我讀了二十年書以來最專注的幾十個星期,為了讀完那些根本不能讀完的reading,很多時候連續一兩天都足不出門,最多只會推開房門,走到那個共用的廚房煮點東西餵飽自己。所以你常常帶?奇怪的語氣,在電話筒裏問我,為什麼每個星期都要從宿舍走一大段路到郵局,再排長長的人龍去買一枚1.33鎊的郵票,而不一次過買十枚八枚方便自己。其實就是為了每個星期一,找個藉口,離開那狹小的房間,呼一口大英帝國的自由空氣。

這幾個月的時間,除了錯過區議會選舉和立法會補選的投票之外,其實還是時刻留意?這個伴我長大的香港所發生的大小事,甚至覺得比以往有更清楚的了解。或許是生活的距離遠了,看的角度闊了;又或者因為有了「時差的優勢」,你知道現在香港發生的大事通常都發生在深夜凌晨,無論是搞革命抑或是政府炒高層,都喜歡選擇午夜場時段。就是因為在倫敦,我可以透過現場直播看看香港又發生什麼事。

不過,當見到香港好像變得愈來愈沒有希望、跟外國朋友聊天他們又總為香港感到擔心和不安的時候,就會因為自己沒有置身其中而感到一種無以名狀的內疚。唯有每次都安慰自己,就算人在香港其實也沒有多大作為。要高呼勇武的話,留在倫敦坐在鍵盤前大叫,也一樣結果,一樣方便。

說是一年的課程,要上的課其實半年就完成,現在只剩考試和論文,時間也鬆動一點,終於可以感受一下這個城市的美好。至少終於有閒情逸致,走進我學校亞非學院旁邊的大英博物館蹓躂一下。另外,我最近也迷上了古典音樂,發現了一個買音樂會門票的網站,以四、五鎊的學生票價就可以入場。倫敦是個欣賞古典音樂的好地方,除了有五大樂團(倫敦交響、愛樂、倫敦愛樂、皇家愛樂、BBC),也有好的書店唱片店去營造一種文藝的氣息。因為有了一種嗜好之後,就會有一股希望不斷知道更多的動力,只有找相關的書來讀才能達至滿足。查令十字街上的書店Foyles,就是我最鍾意的書店。在搬到現址之前,幾個鋪位旁邊的Foyles老店,是董橋形容為「世界最大的書店」。現在新的Foyles就算不是世界最大,至少每個類別的書都很齊全,由宿舍走到唐人街,吃碟好像比香港還要好味的叉燒燒鴨飯,然後到書店打書釘、買書,這樣就是最好的一天。

從書店走回宿舍,總經過那位每晚都在羅素廣場站外擺賣熱狗的大叔,記得去年聖誕你來探我的時候,天氣太冷,我們忍不住買了一隻並且就站在旁邊完成,太多的茄汁還滴污了鞋。九月的時候,你也過來讀書,我們再買熱狗,好嗎?

從台北書展到台灣研究   

台北書展(台北國際書展)又來了,愛書人是應該至少去一趟的,跟香港書展是兩回事。不必區分孰優孰劣,只說台北書展特色:大型出版社的攤位,除了堆起書山大賣特賣之外,還擺?幾張??「傾生意傾版權」;又見到香港和台灣的獨立出版社,聚集一起,組成一年又一年的「讀字」攤位,提供主流以外的閱讀空間。這些景象,不難感覺到台灣人對書的認真。

想起兩年前的台北書展,那時還是本科生,上完課後趕去機場,變身記者飛去台北,約作家、約出版社做訪問,一切恍如昨日。

那個時候,台灣和香港剛經歷完太陽花和雨傘運動,兩地社會開始討論如何總結運動經驗。在書展中,訪問了幾個在台大讀研究院的學生,他們兼職搞獨立出版,出書記下他們眼中的社會運動。像幾個學生所寫的《魯蛇之春》、楊翠老師(學者、同時為學生領袖魏揚的母親)所寫的《壓不扁的玫瑰》。將經驗轉化為動人文字,不只浪漫,而且是最直接最實際的行動去將經驗總結,並且將社會運動的力量保存下來。

去年《號外》其中一期的專題是「台灣作為方法——香港文藝自決的想像」,這個年頭,兩個地方必須互相緊靠互相學習,才能生存。像這幾位研究生,他們重視經驗、重視文字的態度,就是我們應該向台灣學習的其中一種方法。這次訪問的經驗,是我活生生感覺到台灣作為方法的可能。我現在研究台灣政治,也是相信台灣的政治經驗,可以成為香港的方法。

很多人都問,為什麼在英國讀台灣政治?這要從我學校說起。以前曾經寫過我所就讀的亞非學院,一百年前成立,本身為了訓練一班殖民官員到亞洲非洲進行管治。一百年後,英國不再「日不落」,但學校仍然屹立,繼續專門研究亞洲非洲地區政治。所以學校其中一個特色,就是有十個大大小小的地方研究中心,當中最活躍、舉辦最多學術活動的,一定要數台灣研究中心,單在上個學年就舉行了差不多五十場活動。

或者很難想像在英國的學校怎樣講台灣、讀台灣?只要看看這些活動的講者、內容,你就會知道亞非學院的台灣研究,絕對不是請客食飯。兩年前,林生祥來過表演、馬世芳上年暑假時來過做講座、下個星期劉克襄來,談台灣當代文學,還未計學術界中做台灣研究的頂尖學者。這樣的「卡士」、陣容,就算在台灣也不易見到,反而遠在倫敦的亞非學院,差不多每個星期都可以遇到。

兩年前去台灣採訪,沒有想過現在竟然投入台灣研究。回想當日在台北落機,已經深夜了,翌日書展就開幕,所以從機場乘的士直駛酒店,公路上幾乎沒有其他車輛,車窗外的冷風滲入,打在面上。那是我首次離開香港工作,興奮同時,望出窗外覺得世界好像有點不一樣。昨夜步出亞非學院的圖書館,一陣冷風吹個正?,忽然間,世界好像重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