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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文摘錄
自傳不過是「某種形式的生平」──收錄的事實可能比傳記少些錯誤,但卻更需要加以挑選,因為它始於後期而又提早結束。要是人不能在臨終前合上這本記憶之書,那麼任何蓋棺定論都必然是武斷的,所以我情願自己寫完這部分文章,連同「處女作為人接受之後」隨之而來的挫敗歲月在內。挫敗也形同一種死亡:家具賣了,抽屜都清空了,搬家貨車宛如靈柩車等在外面小路上,要把人送到花費比較不昂貴的目的地去。就某種意義而言,像這樣的一本書也只能是「某種生平」,因為在六十六年的人生歲月裡,我花在虛構人物與真實男女身上的光陰幾乎一樣多。說真的,雖然我很幸運擁有為數眾多的朋友,但卻不記得任何朋友的趣聞軼事,不管他們是名人還是惡名昭彰的人──我能依稀記得的故事就是我寫過的那些故事。
那麼我紀錄這些往事點滴卻又為何呢?這就跟造就我成為小說家的動機差不多:渴望把紊亂的經歷理出一點頭緒來,同時也出於深切的好奇心。據那些神學家教導說,除非我們多少學會先愛自己,否則無法去愛別人,而好奇心也是初始於家裡的。
如今有一種風氣,許多同儕喜歡以冷嘲態度來看待他們過去歲月裡的事件。這也是合情合理的自衛方式。以先發制人的「看看我年輕時多荒唐」來制止苛評,可是這一來卻竄改了歷史。我們又不是那個顯赫喬治王朝時期的人,當時我們感受到的情緒也都是真實的,那麼又何必覺得這比老年的無足輕重更丟臉呢?縱然我力有所不逮,但我總算是努力重溫過遙遠歲月裡的種種愚行、愁滋味和誇張言行,不懷冷嘲譏諷態度去體會它們,一如當年我體會它們時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