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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聞(AB0109)
Scandal : A Novel

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人間叢書
作者:遠藤周作
       Shusaku Endo
譯者:林水福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1987年06月15日
定價:120 元
售價:95 元(約79折)
開本:32開/平裝/30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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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版序導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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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聞》的世界

.林水福

一、罪的探討是遠藤文學的底流

從「諸神與神」(1947)算起,遠藤周作已有四十年的寫作經歷。其間,除了小說之外,還寫了大量的雜文,且文體不一,種類繁富,有諷刺時事、社會百態的,冶有詼諧有趣,描述人物的。而小說家的真正本領在哪裏呢? 無疑的是他的長篇小說,去年(1986)11月遠藤訪華期間,筆者會當面請教他自己最擅長的是什麼,他回答﹕「每一位作家都有他最能發揮的字數,像芥川擅於寫短篇小說,而我自己最適合的字數是十二萬到十五萬字之間。」證諸遼藤的實際創作,相信會有同感。不過,除了長篇小說之外,短篇小說中,亦不乏感人至深的珠璣之作,至於雜文,最能顯現出現實生活中的性格。「沈默」(1966)無疑的是遠藤創作的第一高峰,經過十四年的歲月之後,1980年遠藤以「武士」(原文「侍」),再創第二高攀。「武士」中使用的是宗教文學中特有的轉換方法,如謊言不知不覺中變成祈禱;人的罪也不知不覺中轉變為神或佛拯救人的途徑。

遠藤文學的特徵是對宗教中的罪賦予新的意義與價值。喜好描寫人的罪的遠藤,暗中摸索的結果,是罪中隱藏著再生的慾望,任何罪中都潛伏著想要從現在令人窒息的生活或人生找出活路的慾望。遠在「黃色人種」中,他說﹕

我沒有罪的感覺。與其說不知,不如說我身上似乎不存在著罪的感覺。

長久以來,罪的探討一直是遠藤文學的底流,亦如鋼琴的低音主調。


二、描寫現實的一面,也描寫潛藏的一面

1986年,遠藤發表了他的新作《醜聞》。

《醜聞》這部小說,遠藤本想取名為「老人的祈禱」,但是出版社認為原題力量薄弱,不夠吸引人,乃改現名。故事的梗概是:六十五歲的天主教作家勝呂,在受獎典禮的晚上突然看到自己的幻影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男子;而這位男子(社會上認為是作家勝呂本身)經常出入歌舞伎町不良場所的謠言,逐漸傳開來,勝呂於是想追查真相。後來無意中認識了成瀨夫人,藉著她的幫忙,勝呂最後在旅館中看到假冒者的真面目——那不是別人,正是自己。此外,故事環繞著﹕想揭發勝呂醜聞的採訪記者小針,以及和成瀨夫人陷於SM(虐待狂與被虐待狂)遊戲,最後走向不歸路的街頭畫家糸井素子;同是筆會理事的好友作家加納,一直擔心謠言會對勝呂有不利的影響,最後遽然死亡;還有一直生活在遠離他不安與苦惱世界中的妻子;心地善良的女中學生森田蜜,勝呂介紹她到自己的寫作坊工讀,後來森田蜜在醫院裏和擔任義務護士的成獺夫人認識,上述勝呂發現假冒者的一幕,就是在旅館中和森田蜜發生肉體關係時發現的。醜聞事件在出版社社長向小針買下照片的底片中落幕了,然而深夜裏宛如要揭發他真相的電話,卻仍然響起,似乎在說明勝呂的不安仍未消失,也預告著勝呂(作家)新的出發!

目前為止,日本的學者、批評家之間,對「醜聞」的評價各殊。之所以會產生這種現象,和它的構造有很密切的關係。表面上看來,這部小說似乎是採用日本「私小說」的寫法(其實比私小說更繁雜),把作者身旁發生的事直截了當地寫出來,而且從主角勝呂與少女森田蜜發生關係的描寫和窺視屋、SM遊戲、「幼兒遊戲」等等的描寫來看,也難怪有人把它當成是風俗小說,認為「觀察、取材自日新月異的新宿『黃色產業』的成果,構成『醜聞』這部小說的核心部分。」

事實上對窺視屋、SM遊戲等的描寫不過是這部小說的表層罷了,絕不是這部小說的核心部方。遠藤在與上總英郎氏的對談(「波」1986、三)中也屢次提到這部分缺少真實感。

遠藤所要探討的一個大目標仍然是人。《醜聞》中他再次提出:「最重要的是描寫人」「這是作家的第一目的,最重要的是探討人的內心深處,這是作家的絕對義務。而這個目的與義務,無論他是左翼作家也好,或是像我一樣不是純正的天主教徒也好,是不會改變的。至少到目前為止,我並沒有因自己的宗教信仰而美化了作品中的人性。」上次訪華期間,作者曾說:「人,除了生活在現實社會中的自己之外,還隱藏著不輕易露出的另一方面,不管是現實的一面或是隱藏的另一面,毫無疑問的都是自己。只描寫現實生活中的一面是宗教,而不是文學。」

因此,筆者個人對這部小說的看法是:勝呂因為年老,一方面感受到死亡的壓力,另一方面也企盼恢復年輕時代的活力。透過對森田蜜肉體的需求,代表著對失去東西之惋惜與尋求恢復的心理,而主角勝呂表面上是功成名就的大作家,但代表著隱藏的另一面的假冒者,出入窺視屋、幼兒遊戲等風化場所,以及勝呂對成瀨夫人感到「性」趣,假冒者最後和森田蜜發生肉體關係等來看,正是現實生活面勝呂,與隱藏著的另一面假冒者的基本構造交織運用。

成瀨夫人表面上是大學教授的遺孀,白天遠去醫院當義務護士照顧兒童,甚至於祈求上帝,願意代替小孩去死,但是另一面和糸井素子沈溺於SM遊戲,以及聽丈夫訴說在中國戰場上用火燒房屋,把從屋中逃出的女人、小孩射殺的故事時,竟產生從未有過的、無可言喻的快感,這是成獺夫人隱藏著的另一個面目。同時,《醜聞》中,遼藤從另一個角度——惡——來探討人,而扮演著惡的角色的正是成瀨夫人。

另外與年老的勝呂相對的年輕中學女生森田蜜,所扮演的是「性慾」的問題。


三、年老、性、惡的探討

五、六年前遠藤看到同年齡的朋友,和年輕四十歲的女中學生訂婚,後來卻又和另一個女性結婚,心想「什麼時候把這種不可思議的關係,拿來當小說的素材。」恐怕那時候他自己也沒想到「醜聞」中那位朋友卻變成作家自己(同上述與上總氏的對談)。

作品中,勝呂說想把手頭上寫的短篇小說取名為「他的老年」,而準備一、二年後為的長篇可能取名為《醜聞》或《老人的祈禱》。然而作者為何這麼「執意」於老人呢?

是否因為年老的關係,這陣子睡得很淺,一晚上做好幾次夢,而且每一個夢都是獨立的,每做完一個就醒遏來一次。醒來後凝視一陣子漆黑,腦子裏老想著不久就要來臨的死亡問題。他今年已經六十五歲了。

前陣子,做過這樣的夢:夢見和芥川龍之介相對而坐,芥川穿著寒愴的單衣式和服,低著頭,兩手交叉放在胸前,一句話也沒說;突然站起來,穿過背後的門簾進入鄰室。我知道鄰室是死者居住的世界;但是沒多久芥川又從那門簾穿出回到這房間。

兩人(指勝呂和妻)就這樣靜靜地生活,靜靜地迎接死亡的到來。文學方面,只要把以前的創作再加深就可以了,不想再突破,也不去冒險。

以六十五歲而言不算高齡,但是對肺部動過三次大手術的人來說,就難免意識到年老,意識到死亡腳步的接近,因此有「只要把以前的創作再加深就可以了,不想再突破,也不去冒險」的「苟安」心理產生;可是另一方面夢見芥川龍之介是否意味著不甘就此罷休,隱藏著尋求突破,想超越芥川的潛在意識之表現呢?在與上總氏的對談中指出:「由於年老的緣故,對無意識之底,像大宇宙似的包圍自己的世界的感覺越發強烈」;遠藤想寫的不只是意識的生活,還要描繪出「包圍著另一個自己,給予愛和慈悲,充滿著光的世界」。可是,作品中勝呂所擔負的「年老」主題,並未發揮得淋漓盡致,只不過是恐懼醜聞暴露出來,顯現出不安與苦惱的狼狽狀罷了,以作家的造型而言,過於平凡,力量薄弱。

前面說過書中成瀨夫人所扮演的「惡」的角色。她從第二章才出現,到了故事尾端,從旅館中消失後即未再出現,很明顯的是個象徵性人物,比喻性的角色。書中末尾部分,和成瀨夫人的來信等觸及作者深層主題部分是作者成功之處。而對惡的探討,是遠藤文學的一大轉變,值得拭目以待。

男的站在出入口旁邊,又露出曾見過的同樣微笑。

(妳是在撒謊呀……)

恍惚中勝呂聽到男的嘲笑聲。

(你真的正視人類的黑暗面嗎? 你不是小心翼翼地寫一些不會損害讀者對你的形象的事嗎? 就好像你對待太太那樣。)

(沒有這回事,我也盡力探討人的黑暗面、污穢面。)

(不錯!你描寫的是總有一天會獲救的「罪」,如同你所喜歡的天主教作家們一般;可是你避開了另一個世界不想去探討……)

(所謂另一個世界是……)

(惡呀!就是那個惡呀!罪與惡是不同的。)

罪是下降的,但是當發條反彈,仍有救贖的可能;而惡是在下降中不斷追求無限的快樂終至於無,亦即死亡。遠藤認為對神的絕望才是真正的罪,此外,任何罪中都隱含再生的可能,都可以獲救。至於「惡」呢﹖是否也有獲救的可能呢﹖恐怕這是以後遠藤所要追求的新的宗教性課題吧?!

另外森田蜜身上所透露出的「性慾」問題,也是遠藤早就想探討的東西。早在到法國留學之前所寫的評論「富蘭索克.摩略克」中,評論摩略克信與認識的問題後說:

你現在剩下的只是「性慾」的問題。

可見遠藤早就把「性慾」看做是重要的問題。此外,在1950年6月到1952年8月為止的「作家日記」(留法日記)中一再出現如﹕「想追求的是徹底探討性慾的問題」「想探看性慾中人的根源之秘密」等字眼。在「醜聞」中,作者描寫著——

看著少女的裸體,他想起這把年齡所喪失的一切……如加納已死般,自已離開這世界的日子也不遠了;但是在這天真的睡臉和尚未完全成熟的乳房上,卻存在著未來。勝呂心想要是把臉湊近那硬挺的乳房,一定可以嗅到蘋果般的芬芳,那是成熟女人——但同時也隱藏著衰老陰影——的乳房上,絕對聞不到的香味。勝呂有一股衝動想盡興地吸那香味,只要吸那香味,這老朽的心靈和體力都會恢復過來。

男的所體會到的感覺直接傳給勝呂。和自已一模一樣的臉接近少女的腹部,好像把臉埋在大陽底下曬的棉被,有著像砂的味道,柔軟的感觸……閉上眼睛聽著從腹部深處傳來的聲音。那是血液流動的聲音﹖或是脈搏的聲音﹖在早春的村子裏,他曾經聽過相同的聲音。那不是現實的聲音,是林中所有的樹木吸收宇宙的生命,膨脹、萌芽要吐出紅色新芽的聲音。假如生命裏存在著聲音,那麼少女無垢的體中,現在響著的就是那種聲音。

勝呂想吸入這些生命的聲音,想吸取這生命。不知何時他與男的竟合而為一,把嘴貼在密的腹部,用力吸著,舌頭在乳頭四周,也在頸上蠕動著,也和夫人一樣想把蜜的生命轉移到自己體內,為了挽回生機,他像蜘蛛捕捉住餌食蝶的時候一樣從蜜的身體吸取生氣。腹部和乳房上,老人舔過的地方留下唾液的痕跡,發出亮光。要把這肉體弄得更髒,這是接近死亡的人對充滿生命力者的嫉拓。這嫉妒混合著快樂,在舌頭舔著的時候熾烈地燃燒,他不由得把手放在少女的脖子上……。

除了在森田蜜身上對性的描繪著色較濃較艷之外,在成瀨夫人、糸井素子等的身上,作者也都刻意塗上幾筆。作者是想從性慾當中顯現出「惡」,而惡中往往含有官能享樂,很容易使人一直沈淪下去。終至無法自拔﹖素子的自我結束生命,不也就是「惡是在下降中不斷追求無限的快樂終至於無,亦即死亡。」的一個「實例」嗎﹖勝呂在與森田蜜發生關係之後內心的思維﹕「對少女的肉體不只是嫉拓,還有更混沌的衝動之漩渦吸住他。那漩渦的力量真是太強烈了,使人無法抗拒,而從巨大漩渦中拯救自己的是什麼﹖」「拯救自己的是什麼﹖」換句話說罪中隱含生機,仍然可以得救,然而「惡」的性質是什麼﹖是否仍然可以得救呢﹖


四、遠藤文學第三高峰的來臨

「醜聞」中,成瀨夫人、勝呂之妻、小針等都只在勝呂身旁,或周遭依各自的軌道行走,惡、性、年老三者並未交織成混然的一體。再者風俗部分,作者企圖賦予讀者真實感的類如私小說的語氣,似乎造成文體的不統一。

然而對「老年」「惡」的新主題之探討,以及對「性慾」作正面的接觸,在在說明作者雖然意識到年老的壓力,但仍存有旺盛的企圖心,積極地尋求突破;況且如他所說的「我不以私小說的形式來寫,要用更大的佈局來寫」,因此,我們有理由相信不久的將來遠藤必能繼「沈默」「武士」之後,再創第三高峰,就像年老是通往下一個世界所作的「通過儀禮」一樣,「醜聞」正是遠藤邁向第三高峰的「序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