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尋

首頁文學小說書籍基本資料

關 於 本 書

‧強力推薦
‧內容簡介
‧作者簡介
‧譯者簡介
‧目 錄
‧得獎記錄

線 上 試 閱

導讀
內文摘錄

譯 者 作 品

白銀、刀劍與石頭:魔幻土地上的三道枷鎖,拉丁美洲的傷痕與試煉
下雪時節

文學小說

【類別最新出版】
台灣「烏克蘭計畫」
故鄉無用
故鄉無用(首刷限量 馬尼尼為手繪印簽版)
假面的告白
巴奈回家:凱道.二二八公園的二六四四天


燃燒的女子(AI00335)
Burning Girls and Other Stories

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藍小說
作者:維若妮卡.夏奈思
       Veronica Schanoes
譯者:楊芩雯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23年03月31日
定價:480 元
售價:379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60頁
ISBN:9786263532649

 放 進 購 物 車

 轉 寄 給 朋 友

 發 表 書 評 

 我 要 評 等 

Share/Bookmark

線 上 試 閱

 

導讀內文摘錄



  內文摘錄

在美國,他們不讓你燒東西。我的母親這麼告訴我。

來美國的時候,我們帶來憤怒、社會主義與飢餓,也帶來我們的惡魔。他們藏身船隻隨我們一起偷渡,蜷伏我們搭在肩膀上的小麻布袋,潛進我們裙底。當我們通過體格檢驗,初次踏上我們將稱為家園那地方的花崗岩街道,他們等著我們,彷彿一直都在那裡。

日每夜每個時分,街上到處是像我們一樣的女孩。我們工作、上課,到工會忙進忙出,在街上在店裡放聲談論革命。當我們走出去罷工,他們喊我們 fabrente maydlakh,一群暴烈的女孩子,因為我們的勇敢、奉獻和熱情。整座城市漸漸停頓下來,身穿我們縫製衣裳的上流社會小姐來到下城,跟我們一起列隊行進。我記得小個子克拉拉.蘭里奇1,她在一次大會猛然站起並呼喊,「我們在等什麼?罷工!罷工!罷工!」她的卷髮緊緊扎進髮夾,彷彿可能突然冒出火焰,燃燒卻不造成毀滅的一把火。

我在比亞維斯托克長大。我對都市生活不陌生,不像那些來自小鎮的女孩,成長期間身邊圍繞著乳牛、雞群和泥土。可是那種經驗我也有過不少,每趟去找我婆婆待上幾個月,她住在一個小到不需要有正式名稱的村莊,離城裡三天路程。

至於我妹妹夏伊娜,她跟我們當裁縫師的母親和做鞋匠的父親留在城裡,學會高超的縫製技巧,彷彿蜘蛛在她指揮下自動起舞旋轉。可是呢,我就不行。我學會怎麼把兩塊布料車在一起,這是當然,所以我在家時可以幫媽媽的忙,可是我的學徒生涯不是在做衣服。媽媽一開始就看出來,我做不成裁縫師。

媽媽自己沒有那種力量,但她能從別人身上看出來。一雙尖錐般的眼睛,那是媽媽擁有的能力。銳利的黑眼珠可以直接看透你。我出生時,她瞧我一眼就宣告:「底波拉──士師。」

當媽媽看出來我未來會成為什麼,她知道我必須去跟祖母共度大半時光,所以在我四歲時,父親租了馬匹和拖車載我去婆婆的村莊。第一次去那趟,我沿路抽噎個不停,彷彿心要碎了。為什麼爸媽把我送走?為什麼我不能照常跟他們待在一起?我想像那跟媽媽隆起的肚子有關,可是不曉得究竟是什麼原因。

婆婆在她的村子裡擔任領禱人,帶領婦女在猶太會堂禱告。只在她身邊待沒幾個小時,我就覺得跟她在一塊很開心,爸爸要離開時幾乎沒注意到。那整個夏天和隔年夏天,她一直把我帶在身旁,不僅教導我正確的儀式,還包括對待其他女人應有的舉止,如何將說出口與說不出口的話都聽進去。她是一位女巫,守護著村中的女人,因為女人遭遇的種種煩惱,並不全然是妳想找拉比談的那些,無論他有多麼睿智。

如果說婆婆的村莊使比亞維斯托克顯得有如大城市,而且我們得畏懼提防哥薩克人──那裡卻也是像我這樣的女孩最接近兒童宗教學校的地方,也就是開啟小男孩希伯來文教育並研讀《妥拉五經》的猶太學校。祖母天天帶領我認識《妥拉五經》和《塔木德》,甚至還有一些卡巴拉思想。這些全都不是女孩該讀的,睿智的拉比這麼說,可是為了施展虔誠的法術,妳還能怎麼做?我研讀神聖的篇章,記誦上帝和他的天使之名,那是我最喜歡的部分。短短幾年內,我已經可以在婆婆寫護身符時幫上忙,好保護嬰兒不受惡魔之子危害,並為另一半在外飄泊的女人祈禱,她們的男人走遍每處小鎮兜售貨物以保家庭溫飽。儘管如此,我沒辦法逃避縫紉。我仍然要縫製樣式簡樸的防護衣衫,以保同樣那群商販不受傷害,而每當我扎傷指頭並使布料染上血跡,我就必須重做──件。

我過完第一個夏天要回家時,婆婆與我並肩上路,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這麼做。她不喜歡城市,不過她也承認城市對我們來說比較安全,勝過暴露於荒野的村鎮,就像她的村子。所以說,我目睹過的第一次生產是我的小妹妹,她從出生的最初就笑得露出酒渦,擁有滿頭金髮。她仰面對著媽媽眨綠眼睛,展現十足迷人的微笑,惹得媽媽也微笑輕喚:「小女孩夏伊娜。」於是夏伊娜成為她的名字。

我沒遺傳到金頭髮或綠眼珠,不過話說回來,夏伊娜身上毫無婆婆的力量。那天晚上,我拿著媽媽的化妝鏡仔細端詳自己,我看見鮮明的稜角,即使才四歲,粗黑頭髮,跟一雙像媽媽的眼睛。冰錐般的眼睛。我不是漂亮的小孩,不像夏伊娜。

可是我有力量。我早就知道自己能派上用場。

隔年夏天,爸爸載我去找婆婆途中,我在位子上蹦蹦跳跳,彷彿我也是一匹馬,能夠讓推車加速前進。我不願去想是漂亮的夏伊娜跟媽媽待在家裡,而不是我,然而在婆婆家我最受寵愛。我最美好的回憶中,好幾幕是坐在她家廚房餐桌旁,寫出眾位天使的名字與力量的符號,而她稱讚我的記憶力且向我吐露,當約定俗成的傳統耗盡後,構思新的名字和符號並非憾事──難道萬物不是皆在上帝心中,是以我們造出的任何事物早已被創造?

我沒那麼享受、但卻更為實用的層面,是從觀察婆婆訪客學到的知識。村中的女人來見她,有年輕也有年長者。她們走進屋來,祖母會端上咖啡,彷彿她們只是老朋友來共度午後般談天。接著,通常在正要告辭之際,她們會轉身說些什麼,好似差點忘記,「噢,漢娜,問妳個難題」,而後祖母帶訪客回廚房,專注聽她們傾吐關於患病孩童、婦女病痛,以及難以承受再多懷一個孩子的事。大部分問題祖母能用一罐肉湯解決,經過變化多端的方式調味,但最後一個問題總是格外棘手,這時婆婆最為樂見另一雙手來幫忙。我的小手來用她的工具,操作上沒辦法得心應手,但我可以熬湯,邊看邊學。當嬰兒出生的時刻來臨,我較為嬌小的雙手就能幫上大忙。

對我來說最難學會的是進退應對。

有一次八歲的我正在研究神聖符號,以及它們跟上帝的各個名字如何能結合得最好,這時有位本地女子,在我心目中誰都不是,一個在別人家幫傭的女僕來訪,我的天哪,直闖進我祖母的小屋還站在那裡到處找人。我完全不喜歡她。她愚蠢的吞吐言語打斷我的思緒,站在那裡眨眼的模樣活像一頭迷失的母牛,甚至沒辦法清楚表達自己的需要。我鄙視她,以孩童的眼光思考,認為自己絕不會像這樣嚇到沒辦法好好講話,無論我遇上什麼麻煩。

「怎麼啦?」我問她。
毫無回應。她久久沒說話,接著又斷斷續續喊祖母的名字。

「好吧。」我說道。可是我沒有跑進房間請婆婆過來,反而就這麼探頭大喊:「婆婆,又有一個懷孕的女傭來找妳!」

有兩件事發生。首先那女孩突然哭泣,接著祖母現身廚房並使勁打我耳光,感覺彷彿是上帝的天使給了我重重一擊。我跌坐在地。

「擦乾妳的眼淚,我親愛的。」祖母對那女孩說,而我站著像個傻瓜般揉下巴。「也請原諒我孫女。她的眼光夠銳利,可是在她胸中沒有心,只有一個鋼齒輪。」

我衝出屋外跑進庭院,爬到我在樹上最愛的位子,婆婆會從這棵老樺樹取材做茶葉和精油。不漂亮又沒有心,胸中只有鋼齒輪。像這樣一個女孩不會有太好的未來,我心想。結不成婚是當然,因此也就沒有小孩。難怪媽媽見到我沒有看見妹妹開心。爸爸最愛我,以他不多話的方式愛,可是他沒有媽媽的利眼;很可能他只是看不出我的空無。我流下眼淚,為自己感到難過,但只有一點點。那麼,我心想,假如我不能漂漂亮亮,也沒辦法親切待人,我可以變得強大。我會變得強大,還要讓所有人看見我的力量。甚至比婆婆更強大。

儘管立志誓言要學習,我一整個星期沒學任何東西。相反的,我必須盡全力做好家務事,同時祖母在旁查看,滔滔不絕責備我。

「妳覺得自己很特別,也許自以為是女王吧,對前來求助的人這麼殘忍?妳是聰明沒錯,終究妳可能當上女巫,可是要成為領禱人絕無可能,只要妳一直這副德行就不可能!妳將永遠無法贏得尊敬,永遠無法施展妳的能力,因為沒人要來找妳!人們必須懷抱信任來找我們,假如妳必須對一位女孩說嚴厲的話,妳會私底下說,好讓她明白妳是為了她好!別像個哥薩克人一樣,咆哮著看不起人的話!」

「我才不像哥薩克人!」我回嘴,「我沒有傷害誰!」

「所以那女孩哭泣,是因為她撞傷自己的腳趾頭?她不是第一個受到家中主人欺騙,她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任何人上門求助就應該獲得傾聽,而不是受到鞋帶都不會綁的小孩輕視!」

經歷這次事件後,我沒辦法聲稱自己能更加寬容對待祖母的訪客,在我看來,她們的問題是自找的,不過我學會管好表情和舌頭,甚至對她們的苦難產生某種同情。然而當我回到家,我會把夏伊娜拉到一旁,告訴她婆婆村莊裡的閒話。她當時約莫四、五歲,也就是我第一次去找婆婆的年紀,而她總想知道我在做的是什麼事。

「我在做什麼?」我會把頭往後一甩。「我在做的事,就是去清理學不乖笨蛋闖的禍!」

夏伊娜的眼睛張得更大。「闖哪種禍?」在她那個歲數,她往往讓牛奶灑出來或被小東西絆倒,於是她深深同情那些犯錯的人,而我卻不是。畢竟祖母很少需要為了同一件事糾正我兩次。

「傻女孩!」我告訴她。「會照顧馬匹和牛群的傻女孩,卻不懂假如不想生小馬或小牛,就要把自己的雙腿合緊。」

夏伊娜咬咬嘴唇。「可是,」她說,「你在走路的時候不能合緊雙腿,不然你會跌倒。她們常常跌倒嗎,像我一樣?」

我又甩了甩頭,對於要跟這麼幼小的孩子講話感到氣惱。「妳什麼都不曉得,」我說,「就像她們一樣。」

然而只有對夏伊娜我才會低聲說出如此輕蔑的話。對待其他所有人,尤其是婆婆,我耐心聆聽,甚至態度親切。

就這麼過了快八年,夏伊娜向媽媽學習縫製衣裙,而我向婆婆學習如何運用自己的力量。隨後有天晚上,正值嚴冬時節,我最好的朋友耶妲來敲我們家大門。當我前去應門,她拉我到外面街上。

「是里芙卡,」她說,「她有麻煩了。」

里芙卡是耶妲的姊姊,我想都不用想她遇到哪種麻煩。她都快跟屠夫的兒子訂婚了,可是他對另一個女孩的關注引發兩人爭執。

「可憐蟲。」我隨口接話,態度心不在焉,耶妲隨即拍我一下,力道很輕,但足以提醒我要凝神聆聽。

「別跟我說什麼『可憐蟲』,」她說,「人人都知道妳的夏天如何度過,我不會去找任何可能向爸媽通風報信的人。如果妳是我的朋友,現在就過來幫里芙卡!」

不用說,接獲請求我只覺得開心不已。我拿起在祖母綠色眼睛監督下拾整的工具和藥草包,接著啟程出門,跟媽媽說耶妲和我要去散步。里芙卡沒走遠──焦慮使她行事謹慎。我原本蒙著眼也能調製她需要的藥粉,但是她緊擁我入懷中,兩隻手不安擰捏著,彷彿我是竭盡全力去做。隔天她流產時,當我握住她的手,喜悅的淚水滑落她臉龐。

她沒告訴自己的爸媽,不過倒是有讓朋友知道,沒多久我就因為各種疾病、生產和女人的其他問題接獲請求。情況變得我每年不能去婆婆家待超過一個月,因為比亞維斯托克猶太區的女人少不了我。我懷念與婆婆共度好幾個月的恬靜時光,卻也對自己的知識和新的地位感到自豪。而且我對這些並不後悔!知識和技能是值得驕傲的事情;它們是在人一生中照亮夜空的星星。

到了十六歲,我賺進的錢跟媽媽和妹妹加起來賺的一樣多。因為不是每個家庭都負擔得起訂製衣裙,然而家家都有個生病的孩子,或是憂心忡忡的女兒。

去找婆婆的時候,我愈來愈常接手她的工作,好讓她休息一會兒。
「妳不在我也能應付。」當我熬夜陪伴罹患百日咳的孩子而晚回家,她會這麼說。
「是啊,」我會說,「可是妳不該去。我從這裡就能聽見妳的骨頭在嘎吱響。」

我不認為她像自己假裝的那麼在意這些評論。我想她確實對我感到驕傲。她說我是她的好幫手。當她在屠夫妻子佩若床邊對抗惡魔時,我在那裡陪著她。那是個強大的惡魔,滿頭狂野長髮,爪子從她的手指突伸,像木板上的釘子。她在我們的保護圈外怒吼不休。我跪在佩若的臀部旁,用雙手撐起臨盆在即的嬰兒,祖母則用粉筆在牆壁疾寫一個比一個更強的護身咒。

惡魔咆哮有如狂怒的風。
「別看!」我朝佩若大喊。「那是不潔之物!想著妳的小孩!」

佩若緊閉眼睛,死抓住分娩開始時我們放在她手中的銀匕首。當我伸手進去鬆開繞在嬰兒頸間的臍帶,她把自己的聲音也疊加進房裡旋風。我感覺臍帶緊緊繃住,抵抗我的指頭。

「願這在小孩出生前,就把新生兒衣物帶進家門的愚蠢女子,除了滿懷布料什麼都沒有!」惡魔呼喊。「願她像條狗一樣扒土,找尋她嬰兒的屍骨!願她──」

「以全能的真神上主之名,讓妳嘴裡塞滿泥巴,妳的聲音止息!」祖母堅決說道,把自己擋在佩若跟惡魔中間。當她截斷惡魔的話語,臍帶鬆開了,而祖母繼續用眾天使的名字綑綁惡魔。最後一切平靜下來,佩若的嬰孩滑入我臂彎,看來健康且氣色紅潤。

我以勝利姿態向剛成為母親的佩若高舉男嬰,她臉上卻蒙著一層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