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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
以身試法，夢境般人物──關於亞瑟．史尼茲勒之一二事
．鄭栗兒
當大導演史丹利庫柏力克（曾執導「2001太空漫遊」、「發條橘子」等超級鉅片）宣佈開拍「大開眼戒」起，歷時15個月拍攝期間，這部堪稱影史上拍攝最久的經典影片，一直是媒體矚目的焦點。除了史丹利庫柏力克特立獨行隱密的行事作風和其作品一貫力求完美、特殊風格的原因之外，最重要是男女主角（夫妻檔湯姆克魯斯和妮可基曼）大膽裸露、煽情床戲的話題，以及拍攝時一概杜絕媒體一探究竟的強硬態度，更激起外界對本片的無限好奇。
尤有甚者，當今年初90秒的預告片在拉斯維加斯第25屆美國西岸電影院業主舉辦的商展放映時，一瞬間便成為最耀眼的星光焦點，播完時，現場起初靜默一片，而後爆發出如潮的掌聲，眾人皆被湯姆克魯斯和妮可基曼激情的演出給震呆了。遺憾的是，在本片拍完，進入後製作工作時，史丹利庫柏力克卻於1999年 3 月 7 日溘然長逝，這部倍受爭議的電影便成為他生前最後遺作。
為何史丹利庫柏力克對猶裔奧籍作家亞瑟．史尼茲勒晚期著作《綺夢春色》（Traumnovelle）這麼感興趣，甚至將之改編成電影呢？這部中篇小說描述一對已婚夫婦如何從一連串的神奇遭遇中自我解脫的心路歷程。身為醫師的丈夫，親身經歷一場午夜的私密派對，遭遇詭豔奇特；與此同時，妻子則沉睡在一場漫漫春色的夢境之中。而後經過兩人開誠佈公地交談溝通，終於盡釋前嫌，決心再度攜手共創未來。
這部小說通篇環繞的懸疑氛圍，及無始無終的故事情節，恰可用書名《綺夢》來作呼應，一如文中所敘，「人們由夢中醒來時，有人會記得夢境，有人雖已忘得一乾二淨，但卻仍處於那種神祕的情境之中，有人則是間隔許久以後又隱約的浮現，但已分辨不出到底是夢境抑或真實？」
書中描述疏離且逐步冷淡的婚姻關係，以及肉體情慾的誘惑與迷失，非常深刻地印驗到末世紀時代的男女之間。雖然這部小說完成於1926年，但對於兩性之間的迷思及心理剖析，卻是歷久而彌新。「很長時間，兩人一動不動地躺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任何的舉動在此刻都是徒勞無益的……他發誓要重新開始一切，並對眼前這個女人展開報復，因為在她的內心深處隱約透露出對自己的不忠、冷酷和背叛，而且他也相信自己對這位深愛過的女人，目前是厭惡佔了上風。」
作者亞瑟．史尼茲勒（1862-1931）在世時雖然沒有任何顯赫的頭銜，但他的德文著作卻有四千多頁被廣為翻譯成其他語言，且在當時即是相當知名的作家。出生維也納，父親是一名猶太裔醫生，自小受環境的薰陶，他也步上父親的後塵，求學期間曾受過完整的醫學訓練，曾與精神分析大師佛洛依德相交，並受其影響甚深。父親去世後，他毅然棄醫從文，投身創作，致力於描繪世紀末頹廢的維也納中產階級及上流社會的人物心理。值得注意的是，他對於精神病學的鑽研，始終維持高度的興趣，眾多的病人提供給他豐富的研究實例，而他對於兩性間的情慾問題更是情有獨鍾。
「性冒險」，則一直是亞瑟．史尼茲勒樂此不疲的癖好，也是他深入兩性情慾領域的試金石。他很早就開始這一類的遊戲，並斷言此生不會終止，從他一長串信手捻來的名單記錄中，便可一窺全貌。他喜於四處獵豔，逢場作戲，有數年，還像科學家一樣，每月統計自己或性伴侶的高潮次數。他是如此一名可怕的性慾高手，在日記中，他曾自白：如果一星期沒有性生活，那他將變成瘋狂的野獸了。
顯然，史尼茲勒是想透過自己的實驗，來印證某種研究理論。從心理分析方面深究其因，很可能是藉此擺脫長期以來同性戀的強烈誘惑。無論如何，在當時的社會中，可想而知，史尼茲勒此舉極易遭人非議。在詩集中，他明白指出：假如自己被人指責為沉溺情慾，享樂至死，他也不會為之辯解或道歉，因為世界本來就是這「支柱」所構成。但他絕對否認將自己的經歷用來作為小說或戲劇的創作素材，這些個人的感覺與遭遇，或神經質的部分都鉅細靡遺地收藏在他的日記和往來信件中。
或許是這樣一個奇特的人格特質，在另個時空中，與史丹利庫柏力克心有靈犀，而促使大導演願意耗費巨資，拍攝出這一部電影鉅作。而繁華世間，無論過盡多少千帆，最終不就是夢境一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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