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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字如見故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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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字如來(YY0189)

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新經典文化
作者:張大春
出版社:新經典文化
出版日期:2018年01月29日
定價:400 元
售價:316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6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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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字如見故人來內文試閱



  見字如見故人來

  在講唱文學的開頭,有一段用以引起下文主題的文字或故事,在唐變文叫「押座文」(讓在場座客專注而安靜下來的一段文本),宋代以後的話本有一個特別的形式,從唐代講唱文學的押座文形式承襲演變而來,意思就是說:講唱者在引出正文或主題之前,先另說一段意義或情境相關的小故事,這種故事一方面能針對稍晚要說的故事、要發的議論做一些鋪排,另一方面,也有安定書場秩序的作用,這種段落,一般稱之為「得勝頭回」,也寫作「德勝頭回」。
  是不是在書場之中運用了祝福軍隊作戰勝利所演奏的凱歌旋律?有人這麼推測。不過,更可能是在庶民語詞裡,借用了「得勝」一詞,所表達的卻是對人發財、得利、成功……的祝福。這是一個口采,讓觀眾一聽到就開心──儘管也許是個令人悲傷的故事。
  《見字如來》收錄的四十六篇說文解字的文章裡,每一篇都有一段「得勝頭回」,說的是我生活中的一些小風景、小際遇。這些風景和際遇多少和後文之中所牽涉到的字符構造、用字意義、語詞引申等等方面有關。一部分的故事甚至與我的世界觀和價值觀都有密切的聯繫。
  更具體地說:對我而言,有許多字不只是具備表意、敘事、抒情、言志的工具。在探討或翫味這些字(以及它們所建構出來的詞組)之時,我往往會回到最初學習或運用這些字、詞的情境之中,那些在生命中有如白駒過隙、稍縱即逝的光陰,那些被現實割據成散碎片段的記憶,那些明明不足以沉澱在回憶底部的飄忽念頭,那些看似對人生之宏大面向了無影響的塵粉經驗,也像是重新經歷了一回。
  這樣的經驗無時無之。最奇特的一次是在機場休息室的公共廁所裡,正在面壁之際,忽然之間相鄰便斗的使用者大大方方跟我說起話來:「張先生!對不起、打攪啊!我知道你懂很多字啊,那我就有一件事不明白,要跟你請教了──我記得我小時候學的廁所都叫『茅司』,現在都沒有這樣唸的了,是吧?這是怎麼回事?一個字,過個幾十年,就不一樣了嗎?你說奇怪不奇怪啊?」
  「茅司坑?」從反射神經冒出來的答覆,我記得這個詞彙。
  「對對對,茅司坑。茅司嘛,就是茅司嘛!」那人抖了一抖,接著說:「沒錯罷?我記得沒錯的。茅司。現在跟誰說茅司,人都不信!奇怪了。這一下好,你說有就有,以後我就跟人說:我問過你了。」說完,也沒有要我繼續解釋下去的意思,他就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面對著磁磚和便斗,我忽然想起一九八○年夏天,召開國建會,許多留外學人應邀返國住在當時名為「三普」的大飯店,我代表報社副刊去接待幾位學人,其中一位是歷史學者余英時。我們在「三普」樓下大廳會面,寒暄了一陣,準備進入採訪階段,余先生忽然招手叫過服務生來,問道:「請問:你們的茅房在哪裡?」那服務生一臉茫然的表情,直到今天我還記憶猶新。
  字與詞,在時間的淬煉之下,時刻分秒、歲月春秋地陶冶過去,已經不只是經史子集裡的文本元素,更結構成鮮活的生命經驗。當一代人說起一代人自己熟悉的語言,上一代人的寂寥與茫昧便真個是滋味、也不是滋味了。我始終沒有忘記余英時先生說「茅房」二字的時候,順口而出,無比自然;顯然年輕人聽來一時不能入耳,恐怕也無從想像:茅房就是「W.C.」,更無從明白茅茨、茅廁之窳陋建築究竟如何設計使用。不過,我猜想上世紀八○年代那位「三普」大堂的服務生應該也不會狐疑太久,甚至,她當下就忘記聽見了甚麼外國語。
  然而我記得,記得之後還會形成一種蠢蠢欲動的推力,讓我想要把那些和生活事實鎔鑄成一體、卻又可能隨風而逝的字詞一一揭露、一一鑽探、一一銘記。
  於是,這些我姑且稱之為「得勝頭回」的段落之後,便是關於字的形、音、義與詞組的說解、甚至延伸變化。這一部分的內容原本來自我多年以來為《讀者文摘》雜誌所寫的一個專欄,專欄名稱「字辭辨正」。
  不過,早在數十年前,還是林太乙女士主持《讀者文摘》編務的時代,便已經邀請散文家、也是翻譯家梁實秋先生開創了這個專欄,每一兩個月,就會刊出一次,當時我還在初中就學,每一次拿到當期雜誌,總會先讀這份「考卷」──十道四選一的選擇題,考驗讀者對常用字辭文藝的瞭解程度,記憶中,每十題答對兩題以下是「差」,答對三到五題是「可」,六到七題是「良」,八到十題是「優」。我的程度從來沒有超越過「可」;可是我對於這個專欄的興味則遠超過「開懷篇」,而且在記憶中,我還常因為自己的答案錯得離譜而樂得哈哈大笑──其開懷之效果不亞於讀笑話。
  梁先生晚年不多寫作,專欄易手,一度由電視台《每日一字》、《每日一詞》節目的撰稿人、也是作家林藜(本名黎澤霖)操刀,持續了不多久,又中斷了。林藜先生於二○○一年過世,而這個曾經復活過的專欄,於我而言已經收納在典型的二十世紀風華檔案之中,它若是在本世紀還能出現,應該是天大的意外。
  然而生命中總還是會發生些意外的。
  二○一一年,《讀者文摘》國際中文版的編輯張青和陳俊斌向我約專欄稿,我覺得自己沒有以散文行世的資歷,豈能擅開專欄?不過,如果能承接梁、林二位前輩所曾從事的工作,倒是可以為文字辨識教育略盡棉薄之力。較之於兩位前賢,我是幸運得多了,我的總編輯多給了兩頁空間;如此一來,就有充分的篇幅讓讀者在猜謎之餘還能夠獲得解謎的樂趣。十個考題的對錯分明,乃是知其然;多了兩頁說解,便還能夠從文章裡識其答對答錯之所以然。
  如果你要問我:書名為甚麼要叫見字如來?這本書跟如來佛有甚麼關係嗎?的確,「如來」(梵語Tath?gata)二字脫不開它在佛教或佛學裡的詮釋。不過,我的學問沒有那麼大,頂多只能就這兩個字最浮泛的意義來說:「如」,好像;「來」,來了、接近自我了。如來,就好像來了一樣。甚麼來了?就說是每一個字背後所啟迪的生命記憶來了罷,對任何人來說,生命只走過一回;但是字卻將之帶回來無數次──只要你願意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