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蛛(AI0152)
Mygale

類別： 恐怖驚悚
叢書系列：藍小說
作者：提爾希．容凱
       Thierry Jonquet
譯者：陳蓁美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11年11月04日
定價：200 元
售價：158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184頁
ISBN：9789571354569

【內文試閱】

▼  內文試閱

沒有，你的主人並沒殺死你，不過後來，你後悔他當初沒殺了你。現在他待你好多了，他讓你沖澡，在你身上噴水注，甚至給你一塊肥皂。

探照燈全天候亮著。你的黑夜變成睜不開眼睛的白天；人工的、冰冷的、永無休止的白天。主人來看你，坐在扶手椅上良久，和你面對面，他仔細觀察你的一舉一動。

剛開始進行「觀察」的期間，你不敢出聲，深怕喚醒他的忿怒，害怕又被懲罰，關在黑忽忽的地方，又饑又渴。你一直不明白被處罰的原因，但你似乎必須為此吃苦受罪。

後來你膽子變大了，怯生生的問他今天幾號，以便知道你被關了多久了，他面露微笑毫不遲疑的回答你：十月二十三日……因此他囚禁你兩個多月了。兩個月來你被關在這裡，又餓又渴，你還要在他的手心吃多久？還要舔多久盆子？還要躺在他的腳邊，任他對你噴灑水注多久呢？

你哭了，問他為什麼這麼對待你？這一次他默不作聲。你定定看著他的臉，令人看不透，滿頭白髮，流露高貴的氣息，你或許曾在哪個地方看過這張臉。

他來到囚室，靜靜待在那裡，不露聲色，然後離開，稍晚又現身，你不再做囚禁初期所做的惡夢，或許他在那些肉醬裡攙了鎮定劑，當然，焦慮一直都在，不過轉化了，你有把握他想饒你一命，不然──你暗自思忖──他早就殺了你。他並不想使你日漸萎縮、乾癟，奄奄一息甚至一命嗚呼，他其實另有目的。

不久後，你用餐的方式起了變化，你的主人在你面前放了一張可折疊式餐桌和一張凳子，他也給你類似在飛機上使用的塑膠刀叉，盆子也被盤子所取代。而緊接著登場的是名副其實的食物：水果、蔬菜以及乳酪，你大快朵頤，反覆思量囚禁最初的日子……

你還是拴著鐵鏈，不過你的主人開始替你治療手腕、腳踝的擦傷，你在傷口上塗藥膏，再用彈性繃帶包紮，以免和鐵鏈直接接觸。

日子過得較舒服了，不過他依舊不發一語，而你，你開始跟他描述你的生活，他側耳傾聽，而且聽得津津有味。他的沉默讓你難以忍受。他讓你說話，重複述說童年往事與軼事，你說得口沫橫飛，筋疲力盡，以便向自己證明，也向他證明，你並不是一頭野獸！

稍後，你的飲食突然考究起來，你可以喝酒、吃應該是外燴店送來的精緻料理，餐具奢華，你被鐵鏈栓在牆邊，光著身子坐在高腳椅上，大啖烏魚子、鮭魚、水果雪酪以及蛋糕。

他坐在你身邊，替你夾菜，他帶來一部卡式音響，讓你聆聽蕭邦、李斯特。

至於令你尷尬的如廁部分，他也處理得比較近乎人情。現在有個桶子就放在你隨手可及的地方。

有一天，你終於可以放風了，他解開繫在牆上的鐵鏈，拉著你走到地窖散步，你繞著探照燈緩緩轉圈。

為了讓你打發時間，你的主人給你書，都是經典小說，有巴爾札克、斯湯達爾……讀高中時，你痛恨這些作家，不過現在，你一個人窩在這個洞穴，盤腿坐在漆布鋪成的簡陋床上或雙肘支在折疊式的餐桌上，狼吞虎嚥這些書。

你的休閒生活逐漸豐富起來，你的主人費盡心思讓你的消遣娛樂多元化，他安裝一套音響、電子西洋棋，添置許多唱片，你甚至有時間飛逝的感覺。他調整探照燈的亮度，你不再被照得頭昏眼花；他在燈泡上罩上一塊布，燈光滲透過後變得較柔和，地窖變得黑影幢幢，但都是你的影子。

諸如這些變化，加上你的主人不再對你暴力相向，你過著奢侈的生活，逐漸不再感到那般孤單，甚至忘卻恐懼，或者說你對恐懼視而不見。現在，赤身裸體和鐵鏈似乎和你格格不入了。他繼續拉著鐵鏈帶你散步。你是一頭聰明有文化素養的野獸，你開始喪失記憶，有些時候，你強烈感受到你所處的處境極不真實，非常抽象，是的，你有一堆問題想問你的主人，但是他並不希望你提出疑問，僅止忙著照顧你的生活所需，譬如晚餐你想吃些什麼？你喜歡這張唱片嗎？

你的家鄉變得如何？你的母親過得好不好？他們應該四處找你？你逐漸記不得朋友們的臉，他們終究消失在迷霧裡。你想不起阿列克斯的五官、髮色……你獨自高聲說話，你很訝異自己竟哼起孩提時代的兒歌，你不時突然想起久遠而模糊的往事，你遺忘很久的童年影像忽然浮現腦海，而且畫面驚人的清晰，隨後卻消失在迷霧裡。時間似乎變長又像變短，你分不清是一分鐘，兩小時還是十年？

主人察覺你的困擾，為了制止這個問題，他給你一個鬧鐘，你開始算時間，出神地留意時針與分針的移動，時間是想像來的，到底是上午十點還是晚上十點？週二還是週日？其實答案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重新調整生活的腳步，中午餓了，午夜睏了，有了節奏，似乎也就有了可以抓住的東西。

若干星期如焉過去，你在主人餽贈的眾多禮物當中找到一個空白記事本、幾支鉛筆以及一個橡皮擦，你開始素描，起初你畫得拙劣不堪，但過了不久，你找回過去的技巧，你開始畫沒有臉的人、嘴唇、渾沌的景物、大海、廣闊的斷崖、一隻掀起波濤的巨掌。你用膠布把這些畫貼在牆上，以便遮住光禿禿的水泥壁板。

你暗自在心裡為主人取了一個名字。當他和你在一起時，你當然不敢這麼稱呼他，你偷偷叫他「狼蛛」，以紀念昔日的恐懼。「狼蛛」這名字聽起來很陰柔，但指的是一種醜陋的動物，跟牠的性別不相稱，也跟主人善於挑選禮物贈送你的細密心思不太相配……

不過你決定叫他「狼蛛」，因為他的舉止跟「狼蛛」很像：緩慢、神秘、殘忍、狠毒、貪婪而且讓人無法捉摸，令人看不透他的意圖，他躲藏在這棟房子的某個角落，而他把你關在這棟房子數個月了，他佈下華美的天羅地網，打造金碧輝煌的陷阱，而他是獄卒，你是俘虜。

你停止哭泣，不再自怨自憐，就物質層面而言，你的新生活毫無令人難以忍受之處，這個季節，二月？還是三月？你理應上學，完成高中最後一個學年，不過你卻待在這裡，被關在這個水泥房裡。你也對赤身裸體習以為常，你不再感到害臊，只有鐵鏈仍然教人無法忍受。

大概在五月期間，如果你私下的計算沒錯的話，也或許是更早的時候，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那一天你的鬧鐘顯示著二時三十分，「狼蛛」下樓來看你，他一如往常的坐在扶手椅仔細觀察你，而你在畫圖，他瞬間站起來，朝你走過來，你也站起來，挺直身子跟他迎面相對。你們倆的臉孔幾乎碰在一起。你看到他藍色的眼珠，那是他那張看不透、呆滯的臉上唯一會動的東西。「狼蛛」舉起手放在你的肩上，他的手指抖瑟瑟的沿著你的肩膀朝著頸項撫摸，他繼續探索你的臉頰、鼻子，同時輕輕捏弄你的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