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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摘
走過史塔風暴 工作生活力圖重回正軌
星期一，在盡可能做了準備之後，我走進樓下地圖室，展開四小時作證程序。史塔同意不要求我出庭，或許因為上回希拉蕊出庭引發外界反彈的緣故。不過他堅持錄下我作證的過程，表面上的理由，是因為二十四名陪審團成員中有一人無法出席，不過肯達爾表明了，如果史塔能夠放棄錄下我的「秘密」作證過程，大陪審團成員其實可以直接到白宮聽證。史塔拒絕了，我懷疑他是想把錄影帶交給國會，藉此達到公布錄影帶又不致成為箭靶的目的。
大陪審團在法院利用閉路電視觀看作證過程，史塔和他的訊問律師則想盡辦法把作證過程變成業餘色情錄影帶，提出故意要羞辱我的問題，試圖讓國會與美國民眾倒盡胃口之餘，趕我下台，再起訴我。山繆．強生曾說當人面臨絕境時，心智將異乎尋常地專注。以當時而言，我相信面臨絕境的還不只是我個人而已。
準備就緒之後，我先要求發表一份簡短聲明。我坦承「在一九九六年有數次，在一九九七年有一次」和柳思基發生不當關係，其中包括不得體的親密接觸；這些行為雖不符道德標準，但以我的理解，卻並不構成萊特法官在瓊斯律師要求下所接納的「性關係」定義。我聲明我願為自己的行為負完全責任，也會盡我所能回答獨立檢察官所提出、有關我的行為合法性的問題，但我不會再更進一步描述我的行為內容。
調查案成了性定義辯論會
獨立檢察官辦公室的主要訊問律師，接著問了一長串有關萊特法官所規範的「性關係」定義的問題。我承認我在回答瓊斯律師問題時沒有主動配合，因為他們就像獨立檢察官一樣，不斷違法對外洩露消息，而既然那時他們已經很清楚官司打不下去，我認為他們取證的目的根本就是要從我口中獲取對我不利的新資訊，再暗中對外發布。我說我當然不知道取證當時，史塔的人已經積極介入瓊斯案。
如今史塔手下的律師又再度設下陷阱，試圖讓我在錄影帶裡詳述一些根本就不該拿來公開談論的事情經過。
獨立檢察官的訊問人員繼續質疑我對「性關係」問題的回答。我提醒他，我和我方律師都曾表示，歡迎瓊斯的律師提出具體問題，但他們卻拒絕了。我說我現在才知道他們不問的原因，是他們已無意從我口中獲取對我不利資訊再透露給媒體，因為當時他們已轉而為史塔效力。他們想以取證結果作為逼我下台的依據，或是發起彈劾、甚至直接起訴我，所以他們才不繼續追問，「因為他們害怕我會誠實作答：他們想要設計欺騙我，現在卻又不斷追問，好像後悔當初沒問清楚。」我承認我「不齒」魯德福事務所律師假借瓊斯之名採取的行動，包括為難無辜人士、非法洩露調查資料、發動出於政治目的的虛假訴訟，「但是我下定決心要在不違法的情況下走出遍布地雷的取證陷阱，而我相信我做到了。」
我承認我誤導了所有在事件爆發後，向我詢問此事的人。我也一再強調我沒有要求任何人說謊。當預先協議的四小時作證時間結束時，很多問題我已經被重複詢問了六七次，對方律師想盡辦法要在訊問過程中逼我承認犯下丟臉且違法的事情。這場耗費整整四年與四千萬美元的調查行動，到最後竟然變成一場性的定義辯論會。
我在大約六點三十結束作證，距離對全國發表談話剩下三個半小時。當我走上樓到日光客廳的時候，誰都看得出來我心情不佳。日光客廳裡聚集了友人和幕僚，包括白宮法律顧問羅夫、肯達爾、坎特、伊曼紐、卡維爾、貝賈拉，還有湯瑪森夫婦等人，一起討論剛發生的事情。雀兒喜也在場，希拉蕊則在八點鐘左右加入，讓我安心不少。
向全美宣告 坦承行為偏差
我們討論了我該在演說中說些什麼。大家都清楚我必須承認我犯了很糟糕的錯誤並且嘗試掩飾。問題在於，我是否應該同時對史塔的調查發出批評，要求終結這起調查行動。在座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此舉不宜，因為多數民眾早已知道史塔的行為越了界，他們想聽到的是我坦承犯錯，目睹我對此表示懺悔。部分友人提出他們的策略性建議，其他人則明顯對我的行為感到震驚。只有希拉蕊拒絕表示意見，只是催促大家讓我安靜獨處，好準備聲明稿。
十點鐘，我向全美民眾宣告了我的作證內容，表明我個人行為的誤差完全是我自己的責任，並承認我誤導了大家，「甚至包括我的妻子」。我說我只是想要保護我和我的家人的隱私不受刺探，因為這場官司的動機起於政治目的，而且已經遭到駁回。另外，我還提出史塔的調查已經耗費太多時間金錢，傷害了太多人，兩年前另一場真正獨立不偏頗的調查裁決，已經證明了我和希拉蕊在白水案中沒有違法情事。聲明最後，我誓言努力修補我與家人的關係，並期待我們也能重整國家政治秩序，停止人身攻擊、刺探隱私，回到正軌。我相信我說的每一個字，不過怒氣未消的結果讓我顯得不夠有悔意。
第二天我們前往瑪莎葡萄園，展開每年的例行假期。通常我在假期前都是滿心期待，只想早日擺脫公務與家人共處。但這一次，雖然我知道我們亟須渡假，卻寧願讓工作塞滿我的腦袋。當我們走到南草坪搭直升機時，攝影記者拍下了我所造成的家庭緊張。當不在攝影機前時，我的妻子和女兒幾乎不和我講話。
假期前幾天，晚上希拉蕊上床，我則睡在沙發上。在與家人求和這方面，情勢仍沒有解凍跡象。
史塔報告 列 11 項彈劾理由
九月九日，史塔把一份四百四十五頁的報告送交國會，提出十一項彈劾理由。即使以水門案犯下的各項罪行，當年的特別檢察官賈沃斯基也沒有採取這樣的大動作。獨立檢察官如果發現「充足而可靠」的證據足以提出彈劾，必須將調查報告交給國會，國會則必須針對是否達到彈劾條件做出決定。這份報告在十七日被公諸於世，反觀賈沃斯基的報告從來就沒有被公布。史塔的報告中，「性」這個字出現超過五百次，白水案則只被提起兩次。史塔與他的同路人以為他們可以藉著挖我的私人醜事，來掩飾自己過去四年罪孽。
九月十日，我在白宮召來內閣官員向他們道歉。他們當中很多人不知該說些什麼。他們相信自己所做的事情，也感謝我給他們服務的機會，但不少人還是覺得我的行為自私且愚蠢，而且八個月來都讓他們蒙在鼓裡。國務卿歐布萊特首先發難，她說我做了錯事，讓她很失望，不過現在唯一能做的，是克盡職責。夏拉拉更嚴厲，她說國家領導人不但施政要好，人品也要好。我的老朋友魏特和史萊特談到贖罪的力量，還引用聖經經文。信奉天主教的巴比特則是提起懺悔的力量。卡蘿．布朗納說因為這起事件，她被迫要和兒子談到一些她從沒想過須要和他討論的話題。
傾聽閣員們的想法，我第一次真正理解到我的不當行為曝光以及隨後的謊言，是如何引發了美國人心理深藏的各種禁忌情緒。我可以很輕易地宣稱過去六年我經歷太多攻擊、史塔的調查非常糟糕、而瓊斯案根本無中生有、是政治打壓；我也可以理直氣壯的說，即使是總統的私生活也應該享有隱私。然而，一旦我的醜陋行為被赤裸呈現在公眾面前，民眾在評斷時無可避免地會演變為個人經驗的反射，裡頭包含他們的信念、也包含了他們的恐懼、失望，和悲傷。
內閣成員們率直而各不相同的反應，讓我直接體會了在全美各地人們茶餘飯後談話的內容。隨著彈劾聽證逼近，我收到越來越多友人和陌生人寄來的信函。有些信為我打氣、令人感動，有些訴說他們自己跌倒再站起來的經歷，有些表達了對史塔調查的強烈不滿，有些則是充斥對我行為的譴責和失望，另外還有一些是以上這些的綜合。讀這些信，可以幫助我處理自己的情緒，並提醒自己如果我希望被原諒，就必須先原諒他人。
黃橢圓廳的氣氛一直很彆扭，直到魯賓說話才好轉起來。魯賓是在座所有人中，最了解我過去四年生活是怎麼過的人。他在高盛任職期間，也曾受到嚴密調查，他的夥伴之一還因而被帶上手銬收押，不過他自己最後終於洗清罪嫌。等到其他幾個人發表過意見後，魯賓用他一貫的率直語調開口說話：「誰都知道你這回糗大了，但每個人都會犯錯，甚至是大錯。以我的看法，更大的問題是媒體的過度報導、還有部分批評者明顯是假道學。」此話一出，場中氣氛逐漸緩和。我慶幸沒有人提出辭呈，大家都返回了工作崗位。
年度祈禱會 盼受傷者原諒
幾天之後，希拉蕊和我在白宮主持一年一度與宗教領袖的早餐祈禱會。通常會中討論的都是當前公共事務，但這次我要求他們在我面臨生命試鍊時為我禱告：
過去幾個星期，我經歷了重大生命起伏，才來到今天的現狀，體會到我自身的本質，以及周遭所有人的本質。我接受那些在我發表第一次聲明之後，說我沒有真心懺悔的人對我的批評。我不認為承認自己的罪孽有什麼漂亮的字眼可以選擇。
我說我對那些被我傷害的人感到抱歉─我的家人、朋友、幕僚、閣員、還有柳思基以及她的家人，我祈求他們的諒解，並將尋求牧師的精神引導，希望在上帝的協助下，給予別人我需要的寬恕，揚棄蒙蔽理性、導致推卸責任、怨天尤人的驕傲和憤怒。此外我並表示我將全力反擊外界試圖強加於我的各項罪狀，同時加倍努力工作，以期靠著剩餘的幹勁，和仍舊堅強的意志，盡可能地奉獻一已所能。
我請求三位牧師一個月至少對我作一次諮詢，為期多久不限定。他們分別是鎔爐美以美教會牧師沃格曼，我的友人康波洛，以及曾在幾本書中教導如何結合生活與信仰，而我有幸拜讀的麥唐納牧師。他們都很熱心地履行承諾，有時候一起來白宮，有時候個別造訪。我們共同祈禱、讀經文、討論一些我從沒與人談論過的事情。在此同時，芝加哥的海柏爾牧師也持續定期來到白宮，仔細詢問許多用來檢驗我心靈健康的問題。雖然他們都很嚴厲，但牧師們卻讓我超脫政治，進入心靈反省的領域，感受上帝的愛。
接受婚姻諮詢 讓真情流露
希拉蕊和我也同時接受正式的婚姻諮詢，一個星期一次，為期一年。有生以來首次，我真正開口公開談論情感、經歷，還有對生命、愛情與親密關係的看法。我並不喜歡某些自己挖掘出來的內心世界和過去經歷，更難面對我的童年和成長過程讓我無法表達一些情感，而這些對別人來說常常是很自然就流露的東西。
我也了解到當我疲倦、生氣，或感覺孤獨無依靠時，就比較容易犯下自私或自毀的個人錯誤，事後又深以為恥。當前的爭議風波就是我從小過著兩面生活的後果，目的是要隔絕怒氣和悲傷，以便繼續應付公眾生活，因為這部分的生活是我熱愛也表現優越的地方。在聯邦政府停擺期間，我面臨兩個巨大鬥爭：一個是和國會爭執國家未來的外在鬥爭，一個是壓抑古老心魔的內在鬥爭。我贏得了外在那場鬥爭，卻輸了內在那一場。
結果，我不止傷害了我的家人和政府，還傷害了總統職位的威信以及美國人民。無論我當時面臨多大壓力，我都應該更堅強，表現得更好。
我對我的行為沒有藉口，但嘗試了解我行為的動機，卻至少讓我有機會慢慢把兩面生活合而為一。
在冗長的諮詢療程以及隨後的對話當中，我和希拉蕊也在我們共同的工作、理念，以及共有的愛女之外，再度重新認識彼此。我一直都很愛她，但也許愛的方式不對。我很感激她願意鼓起勇氣參加諮詢。我們仍然是彼此最好的朋友，我希望能挽回我們的婚姻。
在此同時，我仍然睡在沙發上，現在是在臥房之間小起居室的那一張上。我睡在那張老沙發上長達兩個月以上的時間。我因而讀了不少、想了不少、也處理了許多公務，沙發雖然滿舒服，但我希望不會永遠睡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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