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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教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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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與宗教(BA0067)──第一屆國際文學與宗教會議論文集

類別: 宗教‧哲學‧人文>宗教神話
叢書系列:文化叢書
作者:輔仁大學語學院編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1987年01月15日
定價:240 元
售價:190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51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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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

文學與宗教——有沒有關係?

.李達三(John Deeney)著
.謝惠英譯

好幾年前,我在一個學術研討會上談到臺灣文學作品中的宗教思想。我曾提出一個問題,問道:「您們認為臺灣文學作品中,文學與宗教的關係如何?」當時在座有一知名學者同答:沒有關係!因此,我把這句話當做本文的副標題,也可把它解釋為:文學和宗教間沒有任何關係,沒有實質上的關聯。

這樣的答案顯然不盡令人滿意。因此,我們還得做更深入的探討和研究。這本論文集探究的是格雷安.葛林、遠藤周作、王文興等三位重點作家的作品。經由這種層面既深且廣的研究,我們可以對照以及比較中、英美、日文學作品中的宗教思想。因此,探討這個主題,意義著實深遠。它一方面結合了世界各國文化的兩大要素——文學與宗教,使其互為發凡;一方面又能幫助我們,更深刻體會文學和人生的意義。在此,我願意就這個主題,提出我個人的幾點看法。

首先我認為,我們應先建立舉世普遍的教會觀,擴充傳統基督教的包容層面。因此,在談論文學與宗教這個主題時,我們不單要強調基督教在文學中扮演的角色,更要融合其他非基督教義的文學表現,發掘這些作品中文學與宗教的關係。就我們所知,這本文集的主題是「現代文學作品中終極關懷的追尋」。因此,任何宗教上的排拒或禁制,都將阻礙我們探討這個問題。在此,我們可以引馬修.亞諾德「當今時代批評的功用」一文為引子。

他談及文學批評,說:「每一個批評家在精通本國文學作品後,至少得精通另一國的文學作品。而兩國的文學作品愈不相同,對批評家助益愈大。」同樣的,我們也可以把這種道理應用到宗教上:為了更深入了解自己的宗教,最好能去了解他種宗教;而這兩種宗教文化背景愈不相同,對個人愈有助益。我想,大家在學習他國語言時,必有類似的經驗。通常的情形是,學習外語愈專精,不但領略了他國語言的要義,更可較深刻地欣賞、體會本國語言的特質。

其次,相應於舉世普遍的教會觀,我們更應培養「廣信、大信」(larger faith)。此處我指的「信」和柯立芝(Coleridge)所說的意味相同。意即,我們閱讀文學作品(或研究他種宗教)時,必要常懷「片刻的存疑。如此才是詩的信仰。」這樣說,並不是做作或「無信」(faithless)。事實上,它是用否定的方式來做積極的肯定。凡人在嚐試接受表面上不容易接受的道理時,必得持這種探索、觀照的態度。比如,看電視時,我們通常會融入劇情,有時甚至和劇中人物同哭笑。此時,我們已經太忘我,沒有保持「片刻的存疑」,告訴自己看的只不過是複雜映像管呈現出的畫面而已!因此,基督徒在讀一本佛教禪宗小說時,必需有這種「片刻的存疑」;就如同佛教徒在讀但丁《神曲》時何嘗不是一樣?

再者,我想談談世界各大宗教如何在它們的經典、聖經中,記錄種種神話傳說與儀式(myth and ritual)。在這些宗教信仰的寶庫裡,作者不只用高度複雜的文學語言,描述各種神秘經驗,也用充滿象徵的儀式記錄各項秘蹟。這些儀式原本專為教會節慶所用,可是現在已日趨世俗化,以戲劇的型式表現,變成所謂的神秘劇。德劇《每個人》(Judermann)及葛林的《花房》 (Potting shed)就 是其中的例證,表現出凡人的神秘徑驗。當然,此處我說的神話(myth)並不是一般所指虛假的、杜撰的故事。在此,神話意味較深,代表人類嚐試去探討、發掘生命最深刻的真義和奧妙。就此看來,所有的宗教都是神話;不只是基督教中充滿這樣的神話,其他宗教同樣也充滿這些追索人生真義的傳說。

歷史經歷了世代,在這長遠的文明演進過程中,世界各大重要、豐富的神話及經書已被披覆外衣。或是由於識者引註考據,或是由於各方牽強附會,日久已使這些名山之作隱晦不彰。事實上,我們不可囿於神學體系的架構,而忽略了豐富、優美的宗教內涵;我們亦不可拘泥於教會的組織,忽略了宗教信仰的本質。比如說,卡萊爾 每每批評教會,卻說人類生活有其根本「神性」(the godstuff),意義重大,不容抹煞。

在此,我舉世界最偉大的宗教聖書中之一 ——《聖經》為例,說明一個非常有趣的現象。聖經記錄猶太基督教徒的生命經驗。一般都認為,上帝賦與聖經作者寫作故事的靈感,這些作者用說明文體、哲學或神學的對談,來敘說天啟的玄祕事蹟。更有甚者,他們運用一系列的短篇敘述故事【比如:寓言】,用戲劇的手法【比如說:生動的對話】,以及抒情詩【比如聖詠詩篇】等等,來記錄各種神話傳說。結果,整都《聖經》有三分之一以上,都是詩的語言!

《聖經》是西洋文化、文學的重要典籍之一,它塑造、影響西方人的心靈,也是西方人日常生活、精神、信仰的豐富源泉。更有甚者,正如晚近聖經學者提出的,《聖經》也塑造了西方人的思想模式和寫作風格。比如說,周爾.若森伯格(Joel Rosenberg)就曾提出一項卓越的理論,把《聖經》當成文學作品。他說,「《聖經》的宗教意義和它的文學意義息息相關,密不可分。」而且,亦有相當多聖經學者運用文學批評理論,闡釋《聖經》的故事。路易斯.亞隆梭.史考克(Luis Alonso-Schokel )的「啟靈文」(The Inspired Word)即是例證之一。其他尚有羅勃.亞特(Robert Alter)的《聖經的敘述藝術》(The Art of Biblical Narrative),談《舊約》對於基督徒的影響和意義;以及約翰.福.考默德(John F. Kermode)的《秘蹟探源》(The Genesis of Secrecy),探討《新約》的藝術。

我想,西方宗教思想家偉大的奧古斯汀或許是第一個探討這個問題的人士。他認為,從文學觀點,更能欣賞《聖經》之美,領略《聖經》故事的精髓。奧古斯汀寫作《基督教義》一書,這書可能是最早出現的讀經指南。他自問,為何在《聖經》中,文學語言比一般說明性的語言更能觸動他的心靈。在此書中,奧古斯汀表明他個人偏好文學語文,但卻沒對這種現象提出令人信服的解釋。終於,直到但丁出現,這個問題才呈現一絲轉機。大體說來,但丁模倣《聖經》,寫作《神曲》,方可說,整部《神曲》,概皆以《聖經》為藍本。我們發現,《神曲》中各個篇章、段落的意義幾乎都可在《聖經》中找到迴響。我們喜讀《神曲》中的這些篇章,加倍地感受到它們寓意深遠,發現《神曲》與《聖經》遙相輝映,交互闡明。毫無疑問地,《聖經》的語言有多重意義,處處可聞弦外之音。這對但丁而言。恰是無盡靈感的源頭活水;他恰可運用這種藝術技巧,展現史詩《神曲》磅礡恢宏的氣象。可是,運用文學語言,除了珍視其豐富的內涵外,尚有其他意義。

舉個例子來說,我們只要觀察《聖經》中的文學語言,就會發現很多媒介就是訊息的例子,這著實是很有趣的現象。哲學語言往往力圖像數學公式般,意義明確而統一,極力剝離具體文字的實質意義。反之,文學創作則常精心運用多迴響、多層次的藝術語言,也常使用修飾語等,使文字媒介和訊息緊密結合。利用意象,我們能巧妙地發掘文字內蘊的旨意,又能感受其獨特的風味。就《聖經》而言,上主狀若有意,賜與聖經作者寫作的靈感,利用具體的比喻來表達精神世界的種種,好讓祂自己融入凡人的物質、精神領域裏。例如,在《聖經》中,上主是天父。這個意象深具人性意味,比上主是至高之神,是創造者等抽象比喻更加具體、更加貼切。

同樣地。聖神如果只是三位一體中的一位,就不容易深刻銘記在心。瞬即煙消雲散。可是,若把祂想像為安慰者,想像為火舌,具有啟靈、淨化、溫暖的意象,祂就永遠活在心中,活在腦海裏。我們可以再引《舊約》為例,談談一個結構性的例子。《舊約》中,最常見的寫作手法是對比。我把這種貼切的文字媒介看成旗鼓相當的文字競賽,用以閩明《聖經》中一再出現的永恆訊息——相對應於上主之道的是,人要謙卑遵循上主的旨意。我們可從《詩篇》第十五章第一節到第四節,找出平行、對比結構的許多例子。

  上主,誰能在你的帳幕裡居住?
  上主,誰能在你的聖山上安處?
  只有那行為正直,作事公平,
  從自己心裡說誠實話的人,
  他不信口非議,危害兄弟,
  更不會對鄰里,恃勢詆欺,
  對作惡犯罪的人睥睨,
  對敬畏天主的人重視。

《聖經》中常常有這種平行、對比的寫作手法;有趣的是,古典的中國詩歌中也常有這種寫作技巧。唯一不同的是,中國詩歌中的對比關係不是人與上帝,而更常是人與自然。

言歸正傳,我們再來談談《聖經》中的對比運用。《聖經》作者在敘述某些難以描摹的獨特經驗、某些不可言說的秘蹟時,往往運用矛盾語言;比如:「一粒麥子,不落在地裏,死了,仍舊是一粒;如果死了,就結出許多子粒來。那愛惜自己生命的,要喪失性命;願意犧牲自己在這世上的生命的,反要保存這生命到永生。」(約12.24-25)《聖經》中亦有誇張用語:「假如你的右手使你失足,把它砍下來,扔掉。」(太5.30)亦有諷喻:彼拉多對他們說:「你們要我把你們的王釘在十字架上嗎?」祭司長同答:「只有凱撒是我們的君王。」……「彼拉多又寫了一面牌子,叫人去釘在十字架上,牌子上寫著:『拿撒勒人耶穌,猶太人的王。』」(約19.15、19)亦有象徵,表明施洗時水的神聖意義;比如:「我(施洗者約翰)用水給你們施洗;他卻要用聖神給你們施洗。」(可1.8)亦有曖昧語言、甚或雙關語;比如:「我(耶穌基督)告訴你,你是彼得,是磐石;在這磐石上,我要建立我的教會。」(太16.18)Petros這個希臘文意謂著岩石(rock),也意謂彼得(peter)的名字。而天主教註經學者把它解釋為大石(big rock)。而我們在中國禪學或日本禪宗的佛教詩歌中,亦可發現類似的文字手法。通常,這些詩歌都用非概念化的文學技巧來營造意象,用以映顯某些不可言傳的真理。矛盾的是,最是沉潛、最是深奧的精神內涵,往往是絕對超然的。它無法用一般的語言表達其真實面貌於萬一,必得創造、運用獨特的文學語言,方能稍探其旨意。

可是,《聖經》中最重要的文學技巧可能是暗喻。其中,最貼切妥當的莫過於耶穌基督的完美隱喻。亞里士多德曾說,善用隱喻是天才的表徵。它需要一種罕見的能力,能異中見同,透視之,結合之。依此看來,還有什麼比人性及神性更大相逕庭的呢?而基督最喜自稱為「人子」。最富巧思的聖經作者亦且善用動物暗喻比方聖神、聖靈。上主亦不避諱,將自己比方為「猶大像少壯的獅子」(創49.9),又將耶穌比方為「上帝的羔羊」(約1.29)。

我們可再看看,還有什麼比文學關懷和宗教關懷更加兩異其趣的呢?同樣矛盾的是,文學與宗教雖若旨趣相異;兩相結合,卻使我們更能縷述擾攘生命的真實面貌,析明人性的種種弱點。在文學創作上,幾乎所有偉大的作家都善用暗喻。比如,亞歷山大.蒲伯在其「論人」一文中,就對人性有個精妙的矛盾描述:

  他注身峽地之中間,
  蒙昧般睿智,青澀般偉大
  他擺蕩其間,不知要行動或是休息
  不知自視為聖神,或是狂獸
  生就半若站起,半若行將倒地
  所謂的萬物之靈,天地之主,卻如獵物奔竄
  所謂的真理唯一判官,卻常錯聲吼叫:
  世界滿是榮光、嘲謔,和迷昧!

蒲伯「論人」一文本是滿含自然神教的蘊義,可是,以上段落卻表達出《聖經》中人類天生有憾的基本概念。他巧妙地運用狀若矛盾、對比的語言描述人性的矛盾。

遺憾的是,有些宗教界人士往往過分強調精神、性靈,一旦面對人生陰霾的一面、或「不道德」的文學表現時,就覺得惴惴不安。比如,常有人批評史威夫特以及蒲伯的語言太過世俗、粗鄙。面對這樣的責難,他們說藉助醜陋肉體的象徵,刻意運用生動的、逼真的暗喻,主要想讓讀者觸目驚心,霎時領會到自我道德頹敗、污穢。更有甚於暗喻中所見者。即連天主教會紅衣主教,約翰.亨利.紐曼(John Henry Newman)也說過:「你怎能期望罪人們寫出無罪的文學?」幸運的是,根據《新約》中的神話所示,耶穌基督並不避諱委身屈就,願意藉由復活,使其神性臨降在我們凡夫俗子之中。他稱呼自己為生命的食糧;在此,人世食糧的象徵已和聖神耶穌的崇高意象結合一起。而這也經由最後晚餐的聖餐儀式,應驗了聖餐的預言。這個預言也發生在猶太逾越節的晚餐儀式上,他們在出埃及時,主賜下了神秘的嗎哪之糧。

探討這樣的主題,有待於我們開拓自己的視野,在結合文學關懷與宗教關懷之餘,更能高瞻遠矚。依此看來,我們都得成為比較文化學者。對我們而言,這集子中所收錄的論文,一一都是個挑戰,有待我們在研究自己的專長之餘,能用更開拓、更整合的方式,探索其他的文化領域。因此,我們不能昧於心理學、語言學的領域。更有甚者,如果我們想對所謂的「天主教的不可知論者」格雷安.葛林有所認識,略窺其堂奧的話,更要有社會的、政治的比較意識與認同。要能對文學、對人生有這種盱衡、比較的觀照,不僅需要嚴謹的學術訓練和豐厚的學養,更需要秉持開放的胸襟、容忍的胸懷,以及謙沖的精神。更重要的,我們要建立集思廣益的心態,互相合作,在世界各種偉大、豐富的思想體系中,追尋萬流歸一,萬宗歸源的真理。在此,我們可以想起讚美丁尼生的這段話:「(他這個人)能容得一點混沌;換言之,他化混沌為宇宙。」

當然,較之丁尼生時代的英國,當今世界是更複雜、更加多元了。因此,我們也更加渴望反璞歸真,追尋可待依恃、據以為準的真理和原則。這本論文集至少可以當成一種嚐試,揭櫫真理的部份重要風貌。我們不在嚐試任何宗教上的勸誘改宗,卻希望從宗教的內涵、層面上,體會文學上的異可和認同。我們希望從真正的宗教視野,以及其藝術表現——真正的文學視野上,緊密地結合二者的珍貴意義與價值。我們得要求自己做個具有創造精神、具有批評眼光的作者和讀者,努力做到完美的結合。那麼,如果兩部偉大的文學作品皆是藝術登峰造極之作,善美與博大精深之間又如何評斷?依我管見,我們應該依據作品內容中宗教思想的深度和廣度為其評估標準。

另有一點值得一提。如我們所知。荷拉斯(Horace)曾提出文學的兩大功用,一者具有娛樂功能,二者具有實用價值(et dulce et utile)。針對此說,批評家一直爭論何者為要,未有定論。傳統上,宗教的衛道者一向強調文學的教化功能,而藝術工作者則一直注重文學的欣賞原則。可是,如同我們一再闡明的,文學實兼具兩者的價值與意義。所以,羅勃.亞特在他的大作《聖經的敘述藝術》中有一精闢的結論:「宗教傳統或多或少都提醒我們正襟危坐,聆讀《聖經》;而非把它當做故事般欣賞。然而,很矛盾的是,你愈能用欣賞故事的閒適心情來讀《聖經》故事,你愈能感受《聖經》的真義,感受神、人之間的氛圍,感受那危急存亡之秋的歷史領域。」

最後我認為,追尋生命的真理是永無止盡、日新又新的使命,而非放眼可及的既定目標。我們希望,藉助這本論文集呈現到讀者眼前,能使我們每個人以他特有的方式,在追尋生命真理的過程中,邁向正確的一步。我們至少希望,諸位讀者在讀過此書,掩卷凝思之餘,能更自信、更果敢地說:文學與宗教,有關係;它們息息相關,密不可分。此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