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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我們為何要逃跑?

地獄

社會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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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我們的寶島,他們的牢(VP0002)

類別: 社會‧文化‧傳記>社會議題
叢書系列:VIEW
作者:作者:逃跑外勞;編譯:《四方報》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12年04月13日
定價:220 元
售價:174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08頁
ISBN:9789571355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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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我們為何要逃跑?地獄



  牢

1. 牢
文/范草雲 Ph?m Th?o Van
翻譯/曉黎 Hi?u Le

在桶子裡的我不敢移動。不知道過了幾小時,腳麻痺了,無法從桶子裡爬出來。

「大家快跑!警察來了!」 

我當時還在陽台上用繩子把水泥傳上樓,給幾位師傅塗水泥牆,突然發現地面上有一群人,穿著T恤短褲,抬頭看著我們。警覺其中一人拿著電擊棒,我一愣,果然是警察!又看到老闆在下面揮手,我大喊通知工廠裡的越南朋友們快走,警察也立即從四面八方奔跑上樓。他們看著我,似乎怕我會從五樓跳下去。我突然害怕起來,想起上個月有個越南朋友,不幸從隔壁的39號大樓頂樓掉下去,當場死亡。

我的四個越南朋友阿淘哥、阿柯哥、阿風姐與阿草小妹正心焦的不知往哪個方向逃跑,但唯一的路只有樓梯。

「快跑,孩子們!要小心啊!」一位師傅的聲音讓我清醒。我反應極快,如果往下跑到五樓,我們會馬上落網,「你們跟著我吧!」我說。

我在前面,大家急急忙忙跟在後面。到三樓時,我指揮大家先跑進樓梯間藏身,等一樓響起的警察腳步與聲音消失後,再一起跑下去找後門脫身。

「他們又跑下去了!快追!」後頭傳來警察的呼哨,原來我們剛跑過的前門也站著幾個警察。我雙腿登時軟掉,阿草也害怕地拉緊我的衣袖。也對!她到臺灣才一年,不久前,她的公司破產逼她回國,然而,七千五百美元的債務壓力更大,逼著她留下,不斷逃跑。她常說她很怕想起母親那雙憂愁的眼神,以及瘦弱的雙手。母親每天打工賺錢為她籌措仲介費,結果都被出國的美夢騙光了。她恨那些沒良心的仲介,只會拿別人的錢放滿自己的口袋。有一次我們在工廠裡避雨,到處都是蚊子,她打死了一隻,大笑說:「如果仲介公司像這隻蚊子被我打死,該有多爽啊!」

響亮地哨音仍不停傳來,我們已經繞到高樓後,前無去路,後有追兵,眼前只有十米下的一片空地,最快逃脫的方式就是跳下去。我好怕!好怕一個人在臺灣丟了性命,身邊一個親人也沒有;我好怕那彷彿就在耳際的、薄命同胞墜樓的叫喊聲;好怕想起家鄉的母親每天等待我的哭聲;而眼前,更害怕這十米高度。 

「姐!救我!救命!」我跑到牆角,準備爬上去跳到隔壁棟,卻聽到阿草的尖叫聲,轉頭一看,她正奮力從警察手中掙脫。

我轉身跑回來,阿草求救的眼神彷彿給了我超人的力氣。我抓起她的左手,狠狠地從警察手中把她拉出來,拉得肥胖高大的男人摔倒,我們便拚命跑走。阿淘哥、阿柯哥也趕上,隨我們一起跳了下去。

阿草突然又大喊起來,原來她被地上的石頭絆倒,兩個警察衝上去抓了她。 我抱著水管跳過大樓之間的間隙,不知道哪條路才能走到下面那塊空地,但只要到達空地,再跑過一條溪,就可以進入森林。

繞開被警察包圍的圈,我跑進隔壁樓的地下室,眼見死路一條、無處可逃,正焦急時,我發現地下室有很多塑膠桶,我立即跳進一個大桶子,並用力把它豎直。真幸運!我身子較小,一下子就能鑽進去。

「我剛才明明看到她跑到這裡啊!他媽的!跑到哪裡去了?手腳真快!」外頭傳來警察的聲音,我一聲不吭,不敢移動,只怕桶子會倒下,同時輕輕關掉口袋裡的手機,以免他們聽到。

心疼被抓的阿草,想到她那些債務,我責怪自己無法救她。被抓就是坐牢、吃牢飯、戴上冰冷的「8字」鐐銬。回到越南後,她怎麼可能賺到七千五百美元還債呢?是社會不公平、人生不公平?還是人無法跟天鬥?我默默地哭泣,不知不覺淚流滿面。低聲喚著:阿草啊!兄弟姐妹啊!金錢啊!

當初被仲介公司欺騙,說我三年期滿回去後,不能二度來臺工作。朋友們鼓勵我勇往直前、打敗苦命。於是,一天午後,給雇主留下一封信,我悄悄地離開,留下背後的責罵,告別生活中曾陪我跳舞組團到處表演的好姐妹,踏上逃跑之路。接下來,眼前會是地獄、是陷阱、還是美麗天堂呢?我不知道,只知道自己需要錢。為了孩子能長大成人,為了奉養年邁的父母,為了剛考上大學的妹妹。我緊緊抱著最好的朋友,哭泣說再見,上了計程車離開。

寬闊美麗的臺灣,我該走到哪裡?

楊梅修建工程就在高聳的山頂。在這裡,他們將蓋上百座一模一樣的大樓,我的朋友阿秋正在這裡打工。

「妳還算幸運!逃出去還能租房子,我們可都住在工廠的地下室,每夜撘著帳棚睡覺,像乞丐般過日子。」阿秋在我耳邊訴苦。

幾天後,阿秋帶我到工廠打工。阿秋說臺灣老闆不會很嚴格,但很窮,每個月都找盡藉口不發薪水。

我跟著阿秋打工,揹著石灰、砂土給師傅們蓋牆。燥熱的六月天讓人汗流浹背,每天回到宿舍都全身痠痛,做了一個禮拜,以前的員工回來了,於是我又被趕走。

人總要自力更生,我在各個工廠間流浪、找工作,有時一走長達幾公里,路上總會遇到其他逃跑外勞,有越南、印尼、泰國人,真熱鬧!當我問他們還有沒有工作給我時,每個瘦瘦黑黑的臉龐都搖搖頭。

「妳剛逃出來吧?一看就知道!」他們說。

走了三天都沒找到工作,每個老闆看到我都好奇地打量著。我也發現自己瘦小的身材、白晰的皮膚似乎不太適合這種「粗活」,難怪他們都不敢聘用我。第四天我便故意穿一件破舊的衣服到一間做垃圾回收的工廠。老闆只問我會不會講臺語,我說當然會啊!他便給我工作了。

他手下大概有十名員工,每天的工作是收拾工廠每個角落的垃圾。即使帶兩層口罩,我還是會聞到垃圾的臭味,真想吐!臺灣員工一看到老闆走開就偷懶,而我仍認真去做。

午餐時間,我閉眼吞下又乾又硬的便當,這是我在臺灣吃的「牢飯」,吃久也就習慣了。想起在雇主家的日子,有時候連一頓飯也沒有,是要餓肚子打工的。我總安慰自己,反正也不可能一生都吃牢飯,所以繼續撐下去吧!

做了一星期後,老闆把我叫去問:「妳要不要加薪啊?」他應該看到我認真工作,所以給我加薪吧!我心裡想著,臉上露出開心的笑。神經病才不想加薪,不然我到臺灣吃牢飯幹嘛?我不停地點頭。

「那你做我的女朋友吧!我給妳每天加一千五百元。每個月再多給妳一萬塊。我一個人住,妳來跟我同住,我每天接送妳上下班!」

天啊!他年紀還比我爸爸還大,又肥又胖,真是厚臉皮!

「不肯嗎?那就滾吧!沒事讓妳做了!」老色狼說。我丟下工具,一聲不吭轉身離去。從口袋挖出最後的七十元,我打電話叫計程車,熟悉的司機訝異地看著我手中的錢。

「乾爹!我沒錢了!」我撒嬌著說。

「也對!妳這麼可愛,又嬌小,蓋不了房子啦!去找別的工作吧!說實話,如果妳長得醜一點,也許更容易找工作!」他邊說邊露出神祕的笑容。

我如孤魂般地回到宿舍,心裡滿是空虛,在臺灣賺錢的代價難道如此高嗎?然而,我還是要堅持下去,天天跟著朋友到各處的工廠找工作。

「妳願意當我女朋友,就給妳工作!」相同的要求,真骯髒!總是聽到。

後來,阿秋被抓了。她的老闆是個貪心又難搞的人,有個叫阿風的越南女工跟他同住。當我去代替阿秋的位子時,阿風姐帶著不滿的態度看著我。姐!放心吧!我不是要搶包養妳的老頭!我只是要他該給我的薪水而已。

我的同事就是阿淘哥、阿柯哥,還有阿草妹。阿草才二十一歲,很年輕。

工作依舊辛苦,我很快就變老、變黑,但掙得的薪水比較符合我所付出的力氣。阿風姐總是想方設法欺負我,但阿柯哥安慰我:「妹妹加油吧!再過幾個月,有點本錢後就找其他工作吧!做工程很辛苦!錢多但危險!」

「姐姐!我這學期要交學費一千三百萬(越盾,約為臺幣一萬八千元),還要買電腦。老爸老媽也不能給我這筆錢!姐!妳努力賺錢幫幫我!」小妹在電話中哽咽。她目前在財政大學唸書,聽到「財政」這個詞我又心煩了起來,我爺爺也從事財政業務,我爸爸還當過財政部長,天天數錢,但家裡還是窮。

不知道已過了幾小時,回想起往事千頭萬緒,但在桶子裡的我一動也不敢動,腳都麻了。周圍已經一片安靜,我開機打電話給找老闆。「妳在哪裡?」老闆問我。「乾爹!我躲在一個桶子裡,但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我向老闆撒嬌,希望他能救我。  「是不是在一個有很多塑膠桶的地下室?應該是39號大樓吧!等我!」

聽到39號,我害怕得大哭,想起那個墜樓同胞的哭喊,我驚慌起來,結果也不知道如何從桶子中脫身的,我拚命跑出大樓。

「快跑進森林!」老闆在電話中命令我。我跑過溪流,闖進森林,突然看到腳下清澈的溪水染上紅色,才發現腳底好像受傷流血了,我努力邁步往前,天空漸漸暗了下來,我也失去了方向。 

突然,有個身影跳下來。「阿柯哥!」我大喊:「其他人呢?阿草被抓走了!」「我有看到!阿風姐也被抓了。阿淘哥從上面跳下來骨折了,坐在那裡不能動。」阿柯哥平日話很少,也很難接近。記得有一次我跟他開玩笑,問他是不是被女朋友甩了,他一聲不答,淡淡地看我一眼。之後,我才知道,原來他的前女友就是阿風姐。她離開他,跟有錢老闆在一起。

「我習慣被警察追趕了!我們不是殺人犯啊,他們不會槍斃我們!拚命奔跑就好!他們趕不上的!」阿柯哥哈哈大笑,傷心的笑聲迴盪在森林。

我們找到阿淘哥與其他幾個朋友,阿柯哥和另外幾個越南人輪流背著阿淘哥,我們走過許多彎彎曲曲的小路,阿柯哥說老闆會在玉米園接我們。

姐妹們異口同聲的說:「有人會唱歌嗎?不如合唱一首紀念這一天吧!」、「妳在臺北曾經組過舞團還當團長,到處表演!唱一首讓我們聽聽!」大家慫恿我。

「她的腳還在流血!唱什麼歌啊!而且沒什麼開心啊!」阿淘哥立即反對。

在佈滿星星的夜空下邁步,歌聲迴盪在山林,是開路的女孩在歌唱吧?我抓著樹枝,邊走邊唱,打出節奏。

在森林盡頭的交叉口,我們分頭離開。明天、後天,等著我們這些「法外之徒」的會是什麼日子呢?沒人知道。忽然想起阿草妹,此時此刻的她,也許正穿著牢裡的衣服,吃著牢裡的飯。

「上車回去吧!別想太多了!總有一天會輪到我們的!」我們手牽著手向前走。只盼明日一定是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