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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敘
昔人云：一敢識盡人間好人，二敢讀盡世間好書。三敢看盡世間好山水。或曰：靜則安能，但身到處，莫放過耳。旨哉言乎。余性懶，逢世一切炎熱爭逐之場，了不關情。惟是高山流水，任意所如，迂翠叢紫莽，竹林芳徑，偕二三知已，抱膝長嘯，恣然忘歸，加以名姝凝盻，素月入懷，輕謳緩板，遠韻孤簫，青山送黛，小鳥興歌，儕侶忘機，茗酒隨設，余心最歡樂不可極。若乃閉關卻掃，圖史雜陳，古人相對，百城往列，几榻之餘，絕不聞戶外事，則又如桃源人，尚不識漢世，又安論魏晉哉？此其樂，更未易一二為俗人言也。第才非夢鳥，學慚半豹，而以往神來，興會勃不能已，遂如司馬公案頭常置數簿，每遇嘉言格論、麗詞醒語，不問古今，隨口輒記。卷從部分，趣緣旨合。用澆胞中塊儡，一掃世態俗情。致取自娛，積而成帙。今秋，落魄京邸，睹此寂寂，使鄧禹笑人，未免有情，亦復誰能遣此？因共友人問雨花之址，尋釆石之巖，江山歷落，使我懷古之情更深，迺出所手錄，快讀一過，恍覺百年幻泡，世事棋枰，向來塊儡，一時俱化。雖斷蛟剸筆之利，亦不過是。友人鼓掌叫絕曰：此真熱鬧場，一劑清涼散矣。夫鏌邪鈍兮鉛刀割，君有筆兮殺無血，可題《劍掃》，付之剞劂。予曰，一編自手，率甭問世，得無為腹笥武庫者嗤乎？予笥不能盡書，余目不能盡笥，余乎不能盡目。安用此戔戔者？友曰：不然，青史澆腸，筏言洗胃。片語隻字，皆可會心。但莫放過，何以多為？余唯唯。擬管書之，以識予逢世之拙。聊以斯篇寄趣云。
時甲子重陽
陸紹珩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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