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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 序
一號公路

山頂文化

【類別最新出版】
無盡的遠方
假面的告白
人性的優點:如何戰勝憂慮,開創人生
禁色
冬日不曾有暖陽


一號公路:梁均國中短篇小說選(WHF0003)

類別: 總經銷代理>山頂文化
叢書系列:山頂文化
作者:梁均國
出版社:山頂文化
出版日期:2022年12月09日
定價:440 元
售價:348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80頁
ISBN:9789887584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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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 序一號公路



  一號公路

抵達三藩市是他在紐約林肯隧道伸出大拇指,第一次在美洲大陸截搭順風車的3個星期後,除了在首都華盛頓停了7天,在Dupont Circle和M街的一家嬉皮士店接受了嬉皮士生涯的洗禮,並抽了生平第一根大麻外,一直都在路上。在聖路易踏上了著名的66號公路,穿過中部的Dust Bowl,橫越西南部的荒漠後,終於來到這個黃金之地。那個在新墨西哥就載他上路的一對年輕夫婦和兩個小孩,把他在高速公路放下後,就繼續他們前往西雅圖的新家和新生活的旅程。

接待他的是兩名公路巡警。他們很客氣地幫他把蓋滿灰塵的背包放進行李箱,讓他坐進車內,很快地又在公路路肩上接待了另外兩人。

巡警很友善,問他們從什麼地方來的,像朋友那樣聊天。但警車開出高速公路後,還是給他們每人發了一張上法庭的傳票。根據加州法律,在高速公路上截車是違法的。

他們坐在Pacific Heights一家很有點歐洲氣氛的雅痞餐館中。他們點了菜,她又點了一瓶白酒。在這方面她是挺講究的,她要向他證明加州的廚師不輸於法國的Nouvelle Cuisine,納帕谷的Chardonnay不一定比勃艮第的Chablis差。

的確,酒和菜都沒有令他失望。一杯酒下肚後,在她被加州太陽曬成淺棕色的臉上浮起一片紅暈,大眼睛水汪汪的。時間和距離形成的隔膜,在美食和美酒的溫馨下開始融化。

他沒有告訴她要來三藩市。來接機的是中學到大學的老同學老楊。他以為他們之間的一段關係在她離開歐洲後也就結束了,他當初也的確如此希望。最初還通過幾封信,她的來信都很長,他的覆信總是短短的。後來大概因為各人忙各人的事,他的覆信總拖得很久,音訊也就這樣中斷了。

那天傍晚從調整時差的午睡中醒來,聽到外面的秋雨聲,忽然就想到她。既然已在同一個城市,見一面又何妨?他總是這麼容易地讓自己說服了自己,拿起話筒撥了她的號碼。電話那端傳來那有些輕佻的美國口音,Hallo-OOO,「囉」字拖得長長的,像一連串的回音。

瓊?是我。
駱!你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來美國?
嗯,你怎麼樣?好嗎?

還好。
工作找到了沒有?
找到了,不過不太理想,等你來了再詳細告訴你呢?這些日子都在幹什麼,都不給我寫信?奇怪電話裡你的聲音這麼清楚,好像就在隔壁。
你想不想見我?

當然了,但你人在哪裡?是不是已在三藩市?
嗯,我今天早上到的,現在住在一個朋友家。
在哪個區?
日落區。

啊,離我這裡不是很遠。聽?,今晚我有個約會,我們明天見……
掛了電話後,他不禁有點失望,她沒有立即要見他。
後來呢?她把口中一塊鮮貝從從容容品嘗完了,問他。
後來?
我說你上了法庭沒有?

啊!那是1968年,每天公路巡警在高速公路上截到來三藩市朝聖的嬉皮士有好幾百人,法庭哪裡審得過來!警察也不過循例一下,只要你隨便填上一個加州位址,他不必立刻帶你上法官那裡,以後去不去也就與他無關了。
我倒不知道你有過這樣一番經歷,你從來沒有跟我講過。

的確,他一直沒有提起過這些往事。他們之間相差十幾歲,1968年她只有十歲,跟她談那年代的事,不免顯得自己老了。而且,那是一種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那時候女孩子的裝扮與她身上這一套名牌時裝是完全搭不上架的。但是不知為什麼他還是講了,大概是隔了這麼多年重新回到這個城市有所感觸吧。

他環顧周圍穿?看來隨便卻很時尚的青年雅痞,一對一對在這個佈置得清雅宜人的飯店裡喁喁細語,20年前的回憶是一個時代錯誤。
他歎了口氣說,這個城市變了很多。

不要說你了,我離開了只不過一年多,剛回來的頭幾個月,感到完全脫了節,最近才好一點。
他們泛泛地談到分別後將近一年的狀況。她回來後一直在忙,忙?找住的地方,買車子,把分散存放在朋友那裡的家具搬回來,一方面又要忙?找工作,一直沒有找到合心意的,現在這份工作也是過渡性的。
還沒有找到新的男朋友?他開玩笑地說。她瞟了他一眼,似乎怪他問得太魯莽,然後吃吃地笑起來。

Not Really。她談到她的一些讀MBA時的同學,有一個叫大衛的單身漢,她剛回來時還在他那裡住了一個月,不過都是普通朋友。說?,她把手伸過桌面,抓?他拿酒杯的手,輕輕揉?,好像說,我還在等你,我還是你的。雖然他一點也不相信,像她這樣漂亮的女孩子,而且在這個特別開放的年代,和一個單身漢住在同一個公寓裡而還保持?純粹的友情關係,但是心裡還是很受用。

當初是他放棄了她,她對他並無任何義務。他感到她對他還是有情的,桌下,他們的膝蓋碰到一起,他可以感到從她腿上傳來的熱力,她似乎已在融化為一團軟軟的棉花糖,依附到他身上,但又懷疑在融化的是他自己。

開心嗎?
她微笑?點頭。

你真的很容易滿足,只要好酒好菜,還有……他對她曖昧地一笑—你的什麼煩惱都忘了。
還有比這個更重要的嗎?她睜?水汪汪的眼睛問道。

從餐館出來,體內的熱氣把12月中晚上的那一點寒意都驅散了,路上只有稀落的行人,街上商店櫥窗的聖誕燈飾卻是很輝煌。他們轉過一個街角往下坡跑,一下子就脫離了城市的俗氣。乾乾淨淨的行人道上種的樹還是一片綠色,有些還開?花。兩旁是顏色優雅的維多利亞木頭房子。三藩市灣就在他們腳下展開,在黑暗中海天已連接一起,只有海灣中天使島上的稀落燈火在害羞地眨眼,深沉中充滿誘惑。

回到瓊在海濱的小套間,她把外套脫掉,踢掉鞋子,扭亮了一盞檯燈,站在房間中央望?他笑。她的笑是一個明顯的邀請,歡迎你,歡迎你進據這個不設防的城市。

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日內瓦一個朋友家的宴會上。她就站在壁爐旁,絲質的奶白襯衫配?一條貼身的不長不短的黑裙子,手中拿?一杯紅酒,短頭髮下修長的後頸反映在身後壁爐上的大鏡中。她就這麼向他笑?,散發出三十歲女人珠圓玉滑的光彩。

他怎麼能夠抵禦這麼坦誠的邀請呢?不論是過去現在或將來。
一切都沒有變,這一個晚上的重逢,是以前無數次相會的重溫,一切是這麼熟悉。他真有賓至如歸的感覺。

瓊的鬧鐘一早就響起來,今天禮拜四,8點鐘有一個健身體操課。她泡了一壺茶,拉開窗簾。三藩市灣還在濃霧中,對面24小時汽車旅館的霓虹燈在霧中羞赧地招攬客人。
他聞到烤麵包的香味,才懶洋洋地從床上爬起來。晚上沒有睡好,背脊有點酸痛,這張床實在太小了。
他對正在穿衣服的瓊說,如果你想保留住你的男朋友的話,看來必須投資一張新床。

瓊瞪了他一眼,看他的樣子好像不在開玩笑。他的話常常是這樣令人難堪。但,的確這張比單人床只大一點的床還是大學時代的遺物,早該換了,只是她那個單間公寓Studio就這麼一點地方,換一張大床連轉身的餘地也沒有了。
你預備在三藩市還待多久?她問道。

他不能確定她問這個問題的目的。過了一會才回答道,一個多星期吧。我想過了年就到紐約去。
瓊說,過了聖誕節我可以請幾天假,我們到什麼地方去走走吧,在城市待久了,我感到透不過氣來。

隨你安排吧,他說。
瓊看了一下錶說,我要走了,你走的時候把門帶上就是了。

他在街角搭上了往市中心的巴士。開車的是一個胖胖的黑人。已過了上班的交通高峰,這一帶是住宅區,街上的人本來就不多,車裡只有寥寥幾個乘客,有一個頭髮花白的黑人坐在一角喁喁私語,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也沒有人理睬。旁邊兩個胖胖的墨西哥中年婦女,嘰哩咕嚕用西班牙文交談?,巴士懶洋洋地行駛,在每一個街角都停一下。一對老年亞洲夫婦攙扶?上車,在他前面的座位坐下,講的話像是中國南方的方言,聽真了又不是,大概是他加祿語。又開了幾個Block,大概已接近市中心,上車的人越來越多。這時,司機卻把車停在一旁,施施然下車,跑進一家麥當勞好久不見蹤影。他有點驚異,但其他乘客卻處之泰然。等了至少有一刻鐘,才見穿?制服,挺?大肚皮的他,慢吞吞地回到崗位,發動引擎,也不知道剛才是去吃早餐或是方便去了。

他在Embarcadero下車,走進市中心的摩天大廈之間。這裡的陽光少了,就像香港一樣,舊的建築被拆掉,蓋更高的樓房。Union Square廣場上已豎起了一棵三層樓高的聖誕樹。他在一家Barnes and Noble書店瀏覽了一會,走向Post Street,有一輛纜車在掉頭,他上了車,在格蘭街那一站下車,走幾步路就到了中國城,路上幾乎全是東方人的面孔。紅色和金色顯然是店家特別鍾意的顏色,俗氣的裝飾、人來人往的喧嘩加上亂糟糟的場面烘托出熱鬧的氣氛。他兜了一圈,買了兩份中文報紙,在一家茶餐廳坐下,叫了一客火腿三文治、通心粉奶茶套餐,這種中西合璧的餐廳在香港已經不多見了,還是在念中學的時候,午餐常常就是這樣解決的。幾天前離開香港時真沒有想到,在這裡又找回了一個角落。出了餐廳,他又漫無目的地走了一陣,發現自己在一個廣場上。廣場的長椅上坐?幾個在曬太陽的孤獨老年人,大概是在此工作了一輩子的老華僑。他坐了一會,想到老來的生活,覺得有點無聊,又開始走動,發現自己已在百老匯大街上,有一家招牌殘舊的中國小客棧,大概是傑克.凱魯亞克和他在路上邂逅的墨西哥女郎在這個大陸盡頭做了三天三夜愛的一夜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