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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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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歷代經典寶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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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別: 文學‧小說(翻譯)>世界歷代經典寶庫
叢書系列:世界歷代經典寶庫
作者:赫曼.赫塞
       Hermann Hesse
譯者:李雙志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23年10月20日
定價:350 元
售價:276 元(約79折)
開本:25開/精裝/208頁
ISBN:9786263744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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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後記內文摘錄



  內文摘錄

婆羅門之子

在屋宅的陰影裡,在舟舸往來的河岸邊的陽光下,在婆羅樹的蔭蔽下,在無花果樹的樹影中,成長著悉達多,俊美的婆羅門之子,年輕的鷹。伴他一同成長的是喬文達,他的摯友,也是婆羅門之子。在河岸邊,在他浴身之際,在神聖的清潔中,在神聖的祭禮中,陽光曬黑了他光潔的肩頭。在芒果林裡,在與男孩一起玩耍時,在聽母親歌吟時,在參與神聖祭禮時,在學者父親給他施教時,在與智者交談時,陰影在他黑色的眼睛裡流動。悉達多和眾智者交談已經有了不少時日,他與喬文達練習辯論,與喬文達練習靜觀之術,以沉入冥思。他已經懂得默誦詞中之詞「唵」,用呼入之氣往自身內無聲地納入「唵」,用呼出之氣往身外無聲地說出「唵」;聚精凝神時,他的額頭環繞著思緒清明的靈慧之光。他已經懂得在他本質的內裡洞悉阿特曼,不滅不絕,與寰宇合一。
喜悅躍入他父親的心裡,喜悅來自兒子,這個篤學博聞、求知若渴的兒子。父親在他身上看到一位偉大智者和祭司正待長成,那將是統領婆羅門的一位君王。
歡欣躍入他母親的胸膛,當她見到他,見到他行路、坐下、起身。悉達多,這強健的、美麗的、用修長的雙腿行走的兒子,用完美的禮節問候他的母親。
愛慕滋生在眾多婆羅門的年輕女兒心中,當悉達多走過城中街巷,額頭閃亮,雙眼有君王風儀,臀緊腰細。
可是她們所有人對他的愛慕都比不過來自他的摯友、婆羅門之子喬文達的愛慕。他愛悉達多的眼睛和溫柔的嗓音,他愛他的步態和一舉一動的完美風範。他愛悉達多所做所說的一切,而他最鍾愛的是他的靈慧,他高昂又火熱的思想,他的灼熱意志,他的崇高使命感。喬文達知道:這個朋友不會成為平凡的婆羅門,不會成為懶惰的祭祀官,不會成為販賣咒符的貪婪商人,不會成為誇誇其談而內中空洞的演說者,不會成為奸詐惡毒的修士,也不會成為芸芸眾生的畜群中一隻善良而愚蠢的綿羊。不,就是他自己,喬文達,也不願意成為那樣的凡夫俗子、千萬個婆羅門之一。他要追隨悉達多,他摯愛的人,這美妙的人。如果悉達多有朝一日成為神,如果他有朝一日步入閃光星宿之列,喬文達也願意追隨他,做他的摯友,他的陪伴,他的僕人,他的馬前卒,他的影子。
悉達多便是如此受所有人鍾愛。他帶給所有人歡愉,所有人都因他開懷。
但是悉達多,他卻並不為自己而歡愉,他不因自己而開懷。當他徜徉於無花果園的玫瑰小徑上,坐在靜觀林苑的幽藍影子裡,在每日的懺悔浴中清洗身體,在濃蔭覆地的芒果林裡獻祭,神情完美地遵循禮儀,被所有人喜愛,讓所有人歡喜,他心中卻毫無歡喜。夢來眷顧他,不停息的思緒從河水中湧出,從夜空中的星星閃爍而出,從太陽的光輝融化而出。夢來眷顧他,靈魂的躁動從祭品中隨煙而起,從《梨俱吠陀》的詩句中隨氣息傳出,從年邁婆羅門的教條中滴滴滲出。
悉達多內心中開始滋長不滿。他開始感到他父親對他的愛,他母親對他的愛,還有他摯友喬文達對他的愛,不會一直、隨時都讓他心悅,將他安撫,使他豐盈,讓他滿足。他開始體會到,他尊貴的父親和其他的老師,這些婆羅門智者已經將他們的智慧中最豐富的精華都傳授給了他,他們已經盡其所有填補他的渴求,卻還填不滿它。他的精神還沒有滿足,他的靈魂還不得安寧。
清洗固然好,但這只是水,洗不去罪孽,平息不了精神上的渴,消釋不了心中的疑懼。祭祀諸神並呼喚祂們固然妙,但這就是一切了嗎?祭祀會賜予幸福嗎?諸神又是怎樣的?真的是缽羅若創造了世界嗎?難道不該是阿特曼,是伊,是那唯一者、孤獨者?諸神難道不是被造出來的形象,如你我一樣,臣服於時間,終會流逝?向諸神獻祭真的好嗎?真的正確嗎?真的是一項有意義的最崇高舉動嗎?還可以向誰獻祭,向誰表達崇敬,除了伊,那唯一者,阿特曼?在哪裡找得到阿特曼,伊住在哪裡,他的永恆之心在哪裡跳動?不就在自我之中,在我的內心最深處,在各人身上所載的那不滅不絕者中?可是這個自我、這內心最深處、這終極,在哪裡?不是肉與骨,不是思或意,最具智慧者如此教導說。那它會在哪裡呢?要奔赴那裡,奔向自我,奔向己身,奔向阿特曼-有沒有另一條值得探索的路?
啊,沒有人指出這條路,沒有人知道這條路,父親不知道,老師和眾智者不知道,神聖的祭祀頌歌也不知道!婆羅門和他們的神聖典籍什麼都知道,他們什麼都知道,什麼都關心,關心的比一切還多,世界的初創,言辭、食物、吸入、呼出的誕生,感官的秩序,諸神的作為-他們知道無窮多的事。但是如果偏偏不知道那恆一和唯一者、那最重要的事、那唯一重要的事,知道這一切還有價值嗎?
當然,神聖典籍,尤其是《娑摩吠陀》的《奧義書》中的許多詩句都說到了這最內在的終極,那是些美妙的詩句。「你的靈魂便是整個世界」,書中寫道。書中還寫道,人入睡後,睡熟時,就會進入內心最深處,住在阿特曼中。神奇的智慧就在這些詩句裡,最具智慧者的所有知識都聚集在了這些有魔力的詞語中,像蜜蜂採集起來的蜂蜜一樣純。不,識見的浩大是不可小覷的,這是不知多少代有智慧的婆羅門彙集並保存在書中的浩大知識。但是那些不僅獲取了這些最深知識,並且確實在生活中體驗過它們的婆羅門,那些修士,那些智者或書籍,在哪裡?可以將安然棲居於阿特曼之中的那種歸宿感從睡夢中神奇地轉移到清醒時,帶入生活中,植入一步一舉一言一行中的得道者,他在哪裡?
悉達多認識許多可敬的婆羅門,尤其是他父親,婆羅門中純潔、博學、最可敬者。他父親讓人敬佩,舉止靜謐而高貴,生活純潔無邪,言語充滿智慧,頭腦裡是細膩而高尚的思想-但是知識淵博如他,他生活在福樂之中嗎?他擁有安寧嗎?他不也僅僅只是一個求索者,一個口渴求飲者嗎?他不是也得一次又一次在神聖的源泉,在祭祀中,在書籍中,在婆羅門的對談中汲水止渴嗎?為什麼他這無可挑剔的賢者也必須每日洗去罪孽,每日努力清潔自身,一日又一日周而復始?他體內難道沒有阿特曼,他心中難道沒有原初之泉湧流?就是要找到它,自我之中的原初之泉,就是要擁有它才行!其他一切仍只是尋覓,是歧路,是迷惘。
這便是悉達多的心事,這便是他的渴念,他的愁苦。
他常常從一本《歌者奧義書》中為自己念誦這些詞句:「誠如是,梵之名為真—確如是,誰知此義,便日日入天國之境。」那天國之境,常常顯得近在咫尺,但是他卻從未完全抵達,也從未由此消除終極的渴欲。在他所認識的、所受教過的所有智者、所有那些聰慧絕倫者中,沒有一人完全抵達那天國之境,也沒有一人能真正消除那永恆的渴欲。
「喬文達,」悉達多對這位友人說,「喬文達,親愛的朋友,來和我一起坐到菩提樹下,我們來修習冥思。」
他們走到菩提樹前,他們在樹下坐下。這邊坐著悉達多,離他二十步遠坐著喬文達。悉達多坐下準備說出「唵」之際,他喃喃地重複念誦詩句:

唵為弓,靈為箭,
梵為靶,
時時發,發發中。

當冥思修行的常規時間結束後,喬文達站了起來。夜幕已降,是晚間洗浴的時候了。他呼喚悉達多的名字。悉達多沒有回答。悉達多坐在原地陷入冥思,他的眼睛直直瞪向非常遠的一個目標,他的舌尖稍稍露出在牙縫之間,他看起來沒了呼吸。他就這麼坐著,被冥思所包裹,一心念著「唵」,將他的靈魂當作箭射向梵。
有一次,沙門信徒路過了悉達多所住的城市。他們是朝聖的禁欲派,三個乾瘦而黯淡消沉的男人,既不年邁也不年輕,肩頭有塵土與血跡,身上幾乎一絲不掛,被陽光烤焦,被孤獨環繞,棄世厭世,是人間另類、瘦到皮包骨的人中胡狼。他們在身後留下灼熱的香味,其中有靜默中的受苦、摧毀人的服役、不憐惜的自我泯滅。
某個黃昏,靜觀時辰過後,悉達多對喬文達說:「明天一早,我的朋友,悉達多就會去沙門那裡。他要去做一個沙門。」
喬文達聽到這些話,從他的摯友毫無表情的臉上看出如離弦之箭一樣不可改易的決心,臉色驀然發白。喬文達一眼望去,便立即明白:現在要開始了,現在悉達多要開始走自己的路了,現在他的命運要開始發芽了,而我自己的命運也會隨之發芽。他的臉色於是變得和一塊風乾了的香蕉皮一樣蒼白。
「噢,悉達多,」他呼喊道,「你父親會允許你這麼做嗎?」悉達多像一個成年人那樣回望。他如箭一般快地進入喬文達的靈魂裡,讀到了恐懼,讀到了順從。
「噢,喬文達,」他輕聲說道,「我們用不著多費口舌了。明天天一亮我就會開始過沙門的生活。不用再多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