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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賊日記

大師名作坊

【類別最新出版】
雨落池中,為何還堅持游泳:精讀俄羅斯四大文豪短經典。一堂為閱讀、寫作與人生解惑的大師課
雨落池中,為何還堅持游泳:精讀俄羅斯四大文豪短經典。一堂為閱讀、寫作與人生解惑的大師課(作者親簽版)
宇宙連環圖
瘋狂(二十週年紀念新版)
看不見的城市(繁體中文版二十週年紀念新版)


繁花聖母(AA0035)
Notre Dame Des Fleurs

類別: 文學‧小說(翻譯)>大師名作坊
叢書系列:大師名作坊
作者:尚.惹內
       Jean Genet
譯者:阮慶岳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1996年04月30日
定價:250 元
售價:198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04頁
ISBN:95713202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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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後記導讀



  序

惹內公認的傑作——《繁花聖母》,是完全在監牢的孤寂中完成的。本書一個很重要的特色是它的曖昧性;初看時全書似乎只縈繞在宿命的主題上:書中人物全是命運的玩偶,但我們迅即發現,毫不悲憫的天意與作者強力(有如神授般)自主的個性其實同為一吻。《繁花聖母》可說是他最悲觀的作品,在作者惡意的擺布下,書中人物墮落滅亡,但他奇異的文字描述,卻使這種墮落仿如勝利的凱旋。歹徒與卑鄙的人在書中成了英雄,成了上帝挑選出來榮耀的人。而全書散發出一種不顧一切樂觀態度的行動告白,也令人驚異不已。

法國獄政當局相信「工作即自由」的想法,要求囚犯用發給的紙張來折製紙袋,惹內即是在這些棕黃紙張上以鉛筆寫下了《繁花聖母》。一天,當囚犯集中在中庭繞行時,一名獄吏進入監舍,注意到這些手稿,取走然後焚燒了它們,惹內又重新寫了一次。為什麼?為誰?在他出獄而能將手稿完整保存下來的機會極小,而日後可以出版的機會更是微乎其微,如果真的這本書意外的出版了,也立即會遭到查禁、沒收以及毀棄的命運。然而他仍堅持的繼續書寫下去,似乎除了這些在一枝火柴棒下,瞬間即可化為灰燼的棕黃紙張外,任何事對他都無足輕重了。

從某方面看,《繁花聖母》具有一種極端的疏離感,我們見不到(至少初始時)溝通的意圖(倒是有些躊躇與反效果的嘗試),在他第一首詩作「死囚」中亦可見到同樣的態度。身為罪人使他如石塊般墜入沉思幻想深淵:如果人類在這種極度的茫然中,仍可算是存在的話,唯一的原因必然是他仍能以孤寂來與這個世界對抗:「世界在驚惶的恐懼中逐漸死去。五百萬個各地相異的年輕男子,將在巨砲的豎起及發射中逐一死亡……,而我方此,卻能安適的沉思著昨日、今日以及明日的甜美死亡。」

這個世界視他如瘟疫的隔離囚禁了他。他也刻意強化這樣的隔離。他沉潛到無人可及也無法理解的深淵;在整個歐洲的騷擾不安中,他靜享著死屍般蒼白的平靜。他抗拒真實世界,為了更加確定他的無法觸及,他使自己回歸到有如兒童及精神分裂患者自我封閉的思考法則中。我們面對的是一個將自己退縮入幼稚症的自戀手淫者。

一個在牢房中極度無聊的人,無聊本身激發了他的色情慾望。惹內手淫:這是一種挑戰的方法,也是特殊的個性用來對性交刻意的叛逆。這種過程可以把四散飄浮的幻夢,藉著激情的自我放縱凝聚一處。難怪《繁花聖母》嚇壞了許多人;它是一首自瀆的史詩啊!這本書是由一個囚犯在興奮喘息時的自語所組成,這些字句竹同石塊加增他的重量,幫他沉落到幻想的最底層。是夢生出這些話語,是夢的話語,也是話語的夢。當讀者開啟《繁花聖母》扉頁,有如打開一個戀物癖者的櫃子,發現架子上被嗅聞、親吻以及咬噬了千百次的鞋子一樣,這些陰濕的邪惡字句能令某些人感到極度炫目興奮,我們卻無法感同身受。在《偽幣製造者》中,幼小的波瑞斯在羊皮紙上寫下「瓦斯,電話。一百盧布」幾個字,這是他開啟罪惡天堂大門的「芝麻開門」魔語,在那兒感官的歡樂虜獲了他。波瑞斯稱這張羊皮紙為他的護身符,在某種程度上,《繁花聖母》是惹內感官護身符的大成,也是使他能在這句「瓦斯,電話。一百盧布」話中,感受到同樣興奮魔力的源頭寶藏。這本書只有一個主題:黑暗牢房內一個囚犯的沉淪;只有一個英雄:自瀆者;一個場景:「充滿罪惡氣息的洞穴,粗糙的羊毛毯下」。我們始終和他共同藏身在毛毯下,共享著「以杯狀的手,接引排放的屁到鼻前來」。全書除了這種令人作嶇的畸型行為外,沒有其他事件。偶爾他的頭在不為人知的腐爛後會脫離身軀:「當我的頭埋在毛毯下,指頭挖掘入眼眶,而心靈正四處游移時,只有被指頭自腐爛頭顱所拆分離的下半身軀仍遺留在那兒。」在這同時,惹內跌落入坑底深不可測的混沌深淵內。我們最後總又會再回到他自瀆時那種孤寂的臉容,以及仍然忙碌不停的手指:「真實經由這種污穢、超自然的自瀆過程呈現出來,我的內裏於是都轉向齊聲禮讚。」

這件作品如有機的器官,散發出內臟、精液以及奶汁的味道;就如同醃漬肉醬有時也會飄散出紫羅蘭的芳香,當我們戳它時,卻立刻血流四溢,發覺自己竟身陷腸腹,四周滿是腹氣泡沫和散亂的內臟,沒有任何書籍(即令是《尤利西斯》),能使我們由他自己的鼻孔去嗅聞他的體味,這種感官上的「雙重體驗」,有如手掌的兩個手指互相擠壓,產生出一種「異物同體」的幻覺,這種自體的親密感在純理想的分離層上漫遊,也就在這同樣的書頁表面上,惹內寫下了他的《繁花聖母》。

同其時,作者不自覺的進行解毒與轉化的過程,惹內藉之化解了自身的毒以面對人世。本書事實上即是解毒劑,並不是因為書內含有療毒的妙方,它只是將毒素具體的顯現出來。這本書好像是從夢魘中誕生出來,在舊惡斑痕累累的道路上,一行行、一頁頁、死亡到復活、夢境到清醒、瘋狂到清明的斑剝歷程。在《繁花聖母》完成前,惹內是個唯美主義者;之後,一位藝術家。但他並沒有件這樣轉變的決定,是《繁花聖母》這本書造就這樣的轉變。《繁花聖母》的整個歷程中,它創造也毀棄、觀察認識了自己,有時也會失神忘我或是耍弄自己,甚至在舊習重犯時,處處為難自己。它以天生自我反對者的姿態出現在每一書頁,又總會在關鍵時刻引導惹內到達甦醒的邊緣,在書頁上它留下了最怪異夢境黏 的痕跡。有時故事技巧的目的只在於將敘事者的興奮感覺推至歡樂顛峰,有時這位藝術家卻以這種興奮感作他創作的藉口。無論如何,藝術家最終總是勝利的一方。為了尋求興奮與歡樂,惹內以他自己的影像來包裹自己,好像臭鼬用層層的臭氣包裹自己。這些影像喚出話語並使之具體化,雖然常常仍是不完整的;整個創作過程需要這些話語來完成,它們首先被吐露表白,然後書寫下來;文字本身召喚並塑造了觀眾;他以文字來止血,也同時止住了他手淫式的自戀。惹內在夢的狀態中寫作,為了掌握住夢,他刻意去夢他想寫的內容,然後寫下他的夢,而寫作的舉動又往往使他醒來,對文字的意識使他自幻想夢境中片斷的甦醒過來;他醒來,但夢境卻仍延續著。讓我們跟著他在以下幾個段落裏,看看他如何轉形變化。

1.創造物

這個蜷躺在蝨子滿布毯子下的軀體,有如海盤車一樣排放出內臟及腺狀體,然後又全部吞食回來,在體內消化了它們。在這樣的世界裏,這些生物緩緩蠕動,被吸食消化,又再現身,然後又消失:達林(Darling)、聖母(Our Lady)、果戈里(Gorgui)、加百列(Gabriel)、德凡(Divine)。惹內述說他們的故事,描繪他們的五官容貌,呈現他們的表情。他心情的興奮狀態是唯一引導他的因素。這些幻想中的人物,必須能使他勃起與高潮,如果不能,他立刻排拒他們。他們的真實性與存在性,完全依他們能達成的效果而定。

先看看德凡。德凡就是惹內本人,他是由「我的眼、嘴、手肘、膝蓋以及身體的每一個肢節裏湧出來,充滿著優雅魅力的千百種形貌。它們告訴我說,「尚,能身為德凡,而且與達林共同生活,是多麼令人快樂的事。』」如同我們一樣,惹內在夢中具象化了自己。他無法經由身為絕對創造者的身分,來「相信」達林的真實存在;而必須透過德凡來相信。也由德凡,他體會了隨著年齡增長心裏騷亂以及耿於感官慾念的經驗,使他「理解」到自己對年老的深深恐懼。在他創造的人物中,他是唯一引不起他慾念的角色,他使其他人對她產生興趣。再經由達林或果戈里來感到興奮。德凡是個曖昧不明的角色,他一面將生命導入清澄的正道上,一面又放任自己墜入更深的夢境裏,沉潛入濃密恐怖的深淵底層,淹溺在自己的繽紛戲夢中。

除了娘娘腔的同性戀者外,其他角色全是他女性渴望的對象。這些有著迷人空洞眼神,如母鹿群般以優雅姿態經過的混混,正是他選擇來作為自己被愛撫、騷弄、擁抱、翻滾以及插入的工具。

達林是這樣誕生出來的:「我只殘餘著對這個科西嘉人極少的記憶了:有著巨大拇指的手掌……金髮男孩模糊的身影……。對他記憶的揣想,間接創造了其他人。在過去兩天的遐想裏,他虛構的生命已與我混在一起……連續兩天,我填塞自己全是他意象的夢,通常四、五小時便中止的……這些我們所參與虛構的旅行、偷竊、強暴、搶劫……使我累壞了……我已疲憊不堪,手腕起了痙攣。樂趣的源頭已乾涸……我已放棄我的遐想…:好像一個參加6日自行車賽者一樣的放棄了;然而(對他的)懷想,如同對我其他夢中伙伴的記憶一樣,不肯消褪去。它四處飄遊。影像雖然不如原來鮮明,卻深藏我心。有些細節更是頑固的常駐不移……如果我繼續,他又會再上昇豎起……,我已無法再忍受了。經由達林.丹德福,我將轉換他成一個可以任意折磨的角色。」

聖母「是因我對皮羅吉的愛而誕生的。」

果戈里則是:「克萊蒙.菲力古的牢房裏,散布著一種濃過死亡的氣味……在這間我正在寫作的牢房裏,我試著由這個傲氣黑鬼身上發出的穢物氣息中,尋回同樣的氣味,但也多謝他,我才得以順利賦予撒克.果戈里生命……由《巴黎晚報》上知道他在卡葉妮越獄時被殺死。但他真帥,可能是我見過最帥的黑鬼。一邊追憶他,一邊撫摸我將塑造撒克.果戈里的影像,是多麼甜美的感覺,為此我不能不心存感激。我要他成為一個英俊、敏感而又粗魯下流的人。」

有時餘留下來的一個表情、味道、或是一件紀念品中,那種曾反覆經歷的性愛精力總長存不息。一些最簡單的物件就夠了:科西嘉島的羅傑曾留下什麼?只有一個隱隱約約「金髮男孩模糊的身影」,和其他:手、步態、鍊子、鑰匙。惹內以情感來披覆這些神聖遺物。他以其他更完整但是不如此神聖的記憶來作搭配:某種皮膚色澤,他處見到撩人心神的目光,或是一件小事件。達林的眼睛作愛後總露疲態;惹內會從一個剛走出妓院男孩眼下的圈痕及疲態中看到相同的東西。這個血肉的面具和腐朽老舊的骷髏十分相配。惹內因而勃起。勃起是他的目的,而非成就高低的指標針——好像福婁拜描述毒殺愛瑪.包法利,只是為了填自己滿嘴的墨汁罷了。角色不當被其他標準來檢驗。根本不用在乎角色肉體或精神的真實可信度:達林終其一生都是同樣年齡。對我們這些不能對之有慾望的人而言,這些角色應當是十分無趣的。然而卻不然,惹內的渴望賦予他們光和熱。如果依真實情境來創造他們,也許更可信,但同時會失去那種單由慾念創造出來,角色所擁有突兀而單一的「存在」性質。精確的說,我們對他們毫無興趣,卻發覺他們存在另一個人的夢中,這增添了他們一種奇異而短暫的魅力;好像一個平凡的女孩被人激情深愛,我們疑惑不解,不知魅力何在的自問著:「他到底見到了她的什麼?」達林和德凡總是令「正常」的讀者不安,而愈是令這些人困擾,我們愈能感受到他們的真實性。我們為別人的愛所迷惑了。

角色一旦塑造、烘焙、修飾好,惹內立刻懸置他在各種不同狀況裏,用同樣的標準來審視。他說故事來取悅自己。角色與狀況能共容嗎?不一定,全取決於作者。也可說不是他本人,而是他兩腿間夾著那個善變易膩小傢伙的決定。達林可以成為犧牲品或是暴君,全看惹內當時的情緒而定。同時一個平時出入同性戀群如利刃無阻的男人,也可以是髒兮兮裸立任警衛粗暴待他的同一人。難道他沒有一致性嗎?當然不是。經由他所擁有的變異性格,毫不費力便遠比其他小說經由特意安排的統一性格,更具有活力堅固的說服力,因為它很簡潔的反映了慾念的永恆性。有時惹內認同那些混混,又暗中背叛他們,夢想著他們遭到鞭打。他所仰慕的人也必須同時是那些遭鞭打的人,這樣他的樂趣才顯得出格調與品味來。達林事實上同時是那個魅力無窮的混混,也是那個被人羞辱的小同性戀者。這是他的一致性。雖然他的形貌有如夢中影像般不清楚,卻散發出生命中無理、神秘以及固執的特性。每次達林入獄,他總以能叫那些獄中常客,見到他高雅穿著時露出驚訝表情而驕傲不已。這種期待令他欣喜。這是「無法編出來的情節」。事實上惹內也沒有虛擬它。他並沒有見到這情境,他讓他的英雄光榮的去經歷曾經羞辱他的經驗。他藉著達林的表現,來滿足他的報復慾望,因為他曾被迫以牢服現身受偵訊。

這個「作夢的人」並沒有脫離現實,他只是重組了它們。這也是為什麼這個內省、無力與他人擁有真實關係的人,可以創造出像達林、德凡和米摩沙這樣鮮明的人物來。他編織夢來環繞他的經驗,也就是說,他隨自己的意思去更改它們。由於對女性的仇恨,對懷著敵意母親的怨恨,渴望的女性氣質,現實主義及對儀典的愛好,使他創造了娥妮斯汀。她會試著謀害他的兒子,因為惹內的母親曾棄他不顧,以及作者曾夢想殺死一個少年。但她會完全錯失掉目標,因為惹內自知不能成為「被挑選者」,所以他永遠不能成為那殺人者。她會身列德凡葬禮行列之中,就如同那個幫傭女孩在自己孩子葬禮中一樣,因為惹內在童年時,曾經(或夢想)追隨在他愛戀女孩的葬禮行列後。所有這些點滴聚合成一個具有生命偶發性與真實性的形體。有如一枚偽幣的正面,而惹內自己即是那個背面。他控制及改變情境與人物,從不出錯,因為他依興奮的狀態來查看他的創作物。有時他會停下來玩笑似遲疑著自問:「德凡一人孤單於世。我該將誰許作他的愛人呢?是那個我在找尋的吉普賽人嗎?…….在穿行人群中他伴隨她一會兒……不經手碰觸的將她自地面舉起到身前,在臨近有著優美旋律的大宅前又放落下她……從陰溝污泥中揀起一把小提琴……(然後)消失無蹤」,他邊寫邊創造布景,有如夢境一樣:惹內在需要的時候,會擺置出他的道具來,例如他孤獨樂趣裏必要的這個吉普賽人。我們知道他彈吉他,因為曾愛戀上一位吉他樂手。而且對這個有戀物癖好的人而言,吉他圓形低垂的臀部,使其成為性感的物體。在他的詩「畫廊」中:「形如吉他的臀部突然奔放成動人旋律」;琴弦經撥的低沉聲響,有如「柔軟股部發出的連串屁聲」。而後在《葬禮》(Funeral Rites)書中,尚,狄卡寧被轉形成了一把吉他。在這種主觀思考方式下,這個樂手事實上也就是他的吉他。當惹內讓德凡和這個吉普賽人相遇之後,「他立即不經觸碰的舉起她來」。用的當然是陰莖。這個寂寞的犯人夢想跨坐在一個巨大有力的陽具上,緩緩的離地昇起。它之後則以《玫瑰奇蹟》(Miracle the Rose)中的桅杆,以及《葬禮》中的巨砲出現。但不知為什麼,這種模式似乎和他對吉普賽人的渴望有著特別的關聯。在《竊賊日記》(The Thief"s Journal)中,他藉著一個吉普賽人的陽具彈射入空中。因為其他力量與慾念的阻擋,這種情景在《繁花聖母》中只被略微提到。這種凱旋大遊行並不是屬於可憐的德凡的。它也無法令惹內感到興奮;他就立刻失去興趣。這個吉普賽人散發著悠揚飄浮的旋律,突然間樂音凝聚為「旋律優美的房子」,這些簡單的描述,提供了這個吉普賽人足夠在自己的樂音中推門然後消失的細節。

惹內無所不談。他擺布每一件事,因為他的目的只在取悅自己。不論最後有沒有達到性高潮,他都一樣預先告知他的勃起。因此他的角色有著行動生命的「真實」人物,是有種種可能性的生命。行動的生命可以說就是那些導引惹內達到高潮的連續影像。他總是可以任意重複這些「有效的影像」,有時原封不動,有時稍作修改。(性感魅力有時迅即消褪:「這些夢四、五個小時後就令人厭煩了」。其他更長久的,則有時轉成一種含有毒素的狀態,有時則猶疑飄浮,等待著另一次化身的機會。)所謂可能性,即是那些被愛撫卻達不到高潮的影像。通常我們對有能力且願意去做的事,才稱為可能性,在這裏卻是那些被惹內無情拒絕,無法完成的機會。有一次他告訴我說:「我的書不是小說,因為沒有任何角色可作自己的決定。」《繁花聖母》尤其如此,因此書中那種荒蕪、沙漠般的氣氛更顯濃厚。只有自由和有活力的人才擁有希望。惹內只考慮如何滿足自己的殘暴性。他的角色們全都是猶疑不定,被命運任意擊打的人。作者是野蠻的神,以人作祭品令他狂喜。這是惹內所稱的「創物者的殘酷」。他迫使德凡成為聖徒,這位女性打扮的不快樂同性戀者,在痛苦中實行著禁慾生活。惹內藉著強迫她過著自己嚮往一種愈來愈嚴肅的生活來取悅自己。是惹內吐出的烏煙瘴氣在德凡的血肉上投下陰影;是惹內的手拔下她的牙齒;是惹內的主意讓她頭髮掉落;是惹內的反覆無常使她的情人離她而去。是惹內驅使聖母犯罪,寫出自白,再定他罪。但是難道不能以同樣的話來指控其他作者嗎?如果不是史坦侯(Stendhal),是誰使朱理安.梭瑞兒喪命絞刑台的?差別處是其他作者通常以真理或經驗的名義,來處決或使他的英雄極度絕望,以使全書更加優美,也可能真的因為故事已別無發展了,宋理安.梭瑞兒所以被處決,是因為拿來作樣本的那個年輕家庭教師最後被砍了頭。心理分析家們當然有權去探討作者意識外那些更深沉邪惡的動機;除了撒地伯爵(Marquis de Sade)或其他兩三個人外,很少有作者會將個人的熱情全然惡意的投射在角色身上,「馬齊提會困在這四堵白牆間,直到永遠的永遠……希望滅絕……我為此歡呼。讓這個傲慢漂亮的小混混,了解苦痛總是為那些弱者留設的。」而那個在黑暗核心說著「我」有如貓頭鷹的作者,也並沒有更好過。他為自己在後面預留了一些活躍的角色。我們應該看看他如何痛擊並控制巴肯,如何從尚.狄卡寧的死亡情緒中復元回來。尚.惹內終將成為「狡猾的流氓」尤利西斯。而目前,他只是麻痺的躺著,默默等候法官決定他的命運。他有被終生流放的可能。沒錯,《繁花聖母》是一個夢。只有在夢中才有這樣可怕的等待;在夢中,角色等待黑夜終了;在夢中,絞人者穿牆而入,亡命者套著鉛鞋無法脫逃,而左輪手槍只能射出滿填的空包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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