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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焦桐
有一段時間我睡眠時常作夢,美夢噩夢都有,有些夢境是白日生活中人事情節的延伸,比較可以理解﹔有些則荒誕怪異,根本無從追索夢境裡那些撲朔迷離的情節。無論美夢或噩夢,我睡醒時通常只記得故事的零縑斷片,過了兩天,就忘得乾乾淨淨,了無痕跡。
我想起《枕中記》裡的黃梁夢。也許生命的短暫飄忽、富貴貧賤,真的就像一場夢,有時蹭蹬失意,有時意氣風發,我們一生的力氣常耗在競營揮霍上,生存的時候多,生活的時候少。
呂翁的枕頭像夢的頻道,一扭開就進入夢境,收視自己願望中的節目。然則我不喜歡睡時作夢,睡眠中的夢境太難把握,噩夢固然令人恐懼﹔美夢乍醒,又難免唏噓惋惜。我喜歡白日夢。
白日夢多少帶點妄想、幻想的意思,這種夢通常是醒時作的,存在著豐富的想像。想像是一種意識、思維的活動,很多偉大的藝術作品是藉著「白日夢」的想像力發展出來的。
白日夢千篇一律都是美夢,是對未來的一種憧憬,值得戮力追求,是生命中比較能夠把握的夢想。白日夢的性質是另闢蹊徑,它捨棄日常熟悉的舊轍,是新未來的起點。
每個人在童年時都有過對未來的憧憬,充滿理想和夢幻的希望,這種對未來的憧憬和夢幻往往在成長的歲月,化為努力追求的原動力,豐富了生命。童年的夢有如水上仙苑,空中樓閣,通過辛勤耕耘,夢想往往建構偉大的事業,和成熟的智慧。那是人生的初衷,是對生命不能忘懷的深情,值得記取,分享經驗。
《童年的夢》專欄是從這個理念出發的,現在每四十篇輯錄成冊,大致上按發表先後順序編排。世人誰能無癡﹖癡人說夢是可以理解、甚而是令人感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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