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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上台鞠躬
我從小學五年級開始投稿,那時家裡窮,根本沒有零用錢,寫稿時都是把沒有用完的學校作文簿撕下來充當稿紙。
作文簿的紙是棉紙,在學校規定用毛筆寫作文,可是向報社投稿,不好意思用毛筆寫,於是把父親不用的沾水鋼筆尖拿來在棉紙上寫。可以想像那是很吃力的,往往一滴墨水落在棉紙上,前功盡棄,又得重寫,然而我卻覺得這是寒暑假最好的「假期活動」。
第一篇稿子登在《新生報》的兒童之頁周刊上,題目是「手的自述」,稿費八塊錢,這是我在小學時代經手最多的一筆錢。我領得這筆稿費後,買了一包菸送給父親,買了一串香蕉請媽媽和姐姐吃,又為自己買了一把指甲刀、一支釣魚竿。
就從這時開始,我對寫稿有了極大興趣,原因有二:名字登在報紙上有種「成就感」,況且有零用錢可自由支配。我從小學至高中,幾乎沒有零用錢,念初中時,洗一個星期的碗,才只有五毛錢,而過年時長輩給的壓歲錢,轉手就得交給母親,寫稿也就成為獲取零用錢的最佳途徑。
顯然是對寫稿有興趣,所以我後來念了「新聞」,也正因為念了新聞,以致弄得了個三十年的就業機會。
我特別感激林海音和常勝君兩位老師:林老師在《聯合報》編副刊時,我在當兵,我把部隊的很多趣聞投到聯副,林老師都盡可能採用,給我的鼓勵很大;常老師則是在我進入新聞界不久拉了我一把,所以我才有機會投入大報行列。
我在《徵信新聞報》(中國時報)和《聯合報》都做過,因此確實吸收了不少採訪經驗,但如果談到現實問題,才恍然感受到退休年資就在跳槽的步調中消失了。至於「採訪經驗」,只不過是一種自我陶醉的幻覺罷了。
在跨越兩大報的過程中,我看到很多當年一起並肩作戰的朋友,有的投入政界,當了什麼委員、什麼主任的,更多的朋友投筆從商,今天已是商場中的領袖。能夠堅持三十年而一直在採訪陣容中沒有退卻的,可能就只有我這號僅存的「老賊」了。我想真正的根源是,興趣是一大理由,沒有別的謀生技能也是另一原因吧。
每當在電視上看到那些當年的同夥西裝筆挺,高談闊論時,雖有幾分羨慕,但卻毫無悔意,我用了一句有點阿Q的心態自我解嘲:「也許是人各有志吧?」
的確我的志向就是幹記者,幹了三十年,雖然體力已不如當年,但是每當碰上重大新聞發生,一股衝勁又從心底冒起,即使跑完一件吃力的新聞,可能有一個星期的腰痠背痛,但也是無怨無悔啊!
有一陣子我曾想憑著自己的寫作經驗,換換胃口,把採訪中的對象變成小說人物,我向一位中文系畢業的副刊主編提出自己的構想,她的回答是:「你能寫嗎?也許不行吧!」
從那之後,我斷了想要創作的念頭,而且每逢見到大學中文系的同事朋友,除了肅然起敬,也會立即產生一種難以抗拒的自卑感。
同時也就從那時起,我更在自己的崗位上努力,更投入採訪工作。然而眼看著年歲由大至老,每當對著鏡中的自己,那張老臉皮厚的模樣,頓然發現我已不適合再躋身於年輕一輩的群體中了;於是,整理出三十年來的資料,經過多次篩選,集結成這本實錄。非常感謝莊展信兄早在三年前提供的點子,我終於完成了這個心願,既給自己留個記錄,也給真正有興趣投入新聞行列的朋友們留作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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