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尋

關 於 本 書

‧內容簡介
‧作者簡介
‧譯者簡介
‧目 錄

線 上 試 閱


歷史與現場

【類別最新出版】
最後的使團:1795年荷蘭使團和一段被遺忘的中西相遇史
黃旺成的林投帽:近代臺灣的物、日常生活與世界
尼泊爾:不平衡的邊界
在蔣經國日記找到真愛軌跡:揭密強人世界裡的夫妻、親子、情史等獨特生命篇章
鑄劍為犁:賴幸媛的兩岸談判秘辛


傅柯的生死愛慾(BC0060)
The Passion of Michel Foucault

類別: 歷史‧傳記>歷史與現場
叢書系列:歷史與現場
作者:詹姆斯.米勒
       James Miller
譯者:高毅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1995年05月30日
定價:700 元
售價:553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688頁
ISBN:9571317039

庫存不足

 轉 寄 給 朋 友

 發 表 書 評 

 我 要 評 等 

Share/Bookmark

線 上 試 閱

 



  序

本書不是傳記,雖則它大體上遵循著傅柯的生命足跡。它也不是關於傅柯著作的綜述,儘管它的確對傅柯的大量作品作了詮釋。它毋寧是在敘述一個奮鬥的人生,這種奮鬥旨在實踐尼采的箴言:「成為自己。」

透過軼聞和釋文的交織,我對傅柯的作品和生活進行了探索。他的作品像是在表達一種實現某種生活形式的強烈慾望,而他的生活則似乎體現一種將這慾望付諸實施的執著努力,這努力已獲得了部分的成功。我以一名好盤根究柢的記者的興致,蒐集了有關傅柯生活的各方面情況,這些情況至今尚無文證,故而大都未經檢驗。本著一名思想史學者的興致,我又對這種生活的文化社會背景作了一番透視。我還以一名文學批評家的興致,對時常縈迴在傅柯腦際的一些幻覺和想像的迷念(正是這些東西賦與傅柯的文章和日常起居以個性的色彩和基調)作了突出的描繪。我的目的,用傅柯自己的話來講,是構想出這樣一種人,他「既非純粹的語法主體又非深層的心理主體,而是那種在著作、信函、草稿、寫作提綱及個人隱私中說『我』的真實的自我。」

1987年,即傅柯逝世三年後,我開始了本書的寫作。當時有一位專家曾警告我,說我可能是在白費工夫。他的文件我拿不到手,他的朋友又不會跟我談,我的採訪可能一無所獲。

那時已出了一本狄迭.艾里邦(Didier Eribon)寫的傅柯傳記,對我頗有助益。就在我動筆撰寫的時候,另一本由戴維.馬塞(David Macey)作的傅柯傳也準備付梓了。連我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是,我居然和傅柯的大量舊友都談過了話,了解到了他的生活的方方面面,並且看到了不止一份的珍稀資料。我覺得我並沒有白費工夫。

不過從某種意義上講,那位警告過我的專家還是對的。為傅柯寫一部蓋棺論定的傳記,的確為時尚早。還有太多的證人沒有把他們所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而更糟的是,還有太多的資料未曾公開發表。

傅柯在1984年去世之前,曾銷毀了大量的個人文件。在遺囑裡,他還禁止在他死後發表一切他無意中留存下來的文稿。迄今還沒有出現傅柯的馬克斯.布洛德(Max Brod)(譯註:馬克斯.布洛德,1884—1968,捷克人,德語文學家,弗蘭茨,卡夫卡的終生密友。曾違背卡夫卡的遺願在他死後發表了他的大量手稿)。雖然巴黎已建立起一個專門研究他的機構,但那裡的資料並不充足。就在我寫作本書的時候,傅柯的各種短文和答記者問正以好多種文字廣為流傳,而登載這些東西的出版物,有些很難弄清來自何方。現已有人允諾用法文按年代順序出版傅柯的短文及談話全集,這套書將最終改變人們對他的著作的看法。但即使到了那時,也還會有更多的材料需要研究。他的長期伴侶丹尼埃爾.德菲爾(Daniel Defert)掌握著他的筆記本和日記,還有他的個人圖書室。至少有一個人擁有傅柯談「性變態」的那卷書的部分手稿,這是他寫「性史」初稿時留下的。但他沒有拿給我看,理由是傅柯曾明確地要他允諾永不示人。更有甚者,在寫作此書的這幾年裡,每年我都會發現一些新的資料,其中有些是非法出版、來路不正的。顯然已出現了一個偷賣公共演講錄音帶和自由轉抄本的黑市,那裡生意十分興隆,許多出售品已為收藏家們所珍藏。我不知道當代還有哪一位哲學家的著作能導致如此活躍的黑市。

對比之下,關於傅柯的二手資料總的說來都過於粗糙,任何對此有過研究興趣的人肯定很快都會扔掉它們。這種二手文獻令人厭倦,與傅柯著作本身產生的影響迥然不同。為取得進展,我感到有必要採取某種裝糊塗的態度。對於這一傾注了傅柯畢生精力的事業,我傾向於用盡可能天真的眼光來看待,有意不加評判,只當沒有什麼理所當然的事情。

還有其他一些障礙和潛在的陷阱,也須說個明白。例如,要考慮到敘述這樣一個人面臨著一種兩難:他反覆而系統地詰問關於「作者」的各種老式觀念的價值,他對個人身分本身的特性提出了重大質疑,他出於天性而不相信探究隱私的提問方式和未經證實的誠實,然而他又傾向放在某種層面上把自己的作品看作一種自傳。

由傅柯關於這類情況的看法所提出的許多複雜問題,不可能在一篇序言裡得到整體的解決。這裡僅舉出這一點就夠了;在最後,我不得不把一種頑強而果決的自我歸於傅柯。這種自我棲息在同一具人體裡,與他凡人的生活共始終,多少可以首尾一貫地說明他的行為和對人對己的態度,並把他自己的生活理解為一種按目的論方式構成的「探求」(若用法文表達,便是recherche)。

用這種方式來講傅柯的故事,也許有悖於他最深刻的教誨。也許像哲學家阿拉斯代爾.麥金泰爾(Alasdair MacIntyre)最近所說的,人們顯然必須使用這種方法(即認為在傅柯的內心裡,在他所有的面具和信仰及表面變化的背後,有一種頑強而果決的自我)來探討傅柯的本質,這暴露了他的哲學的一個極大的局限性。或者,也許傅柯本人從未持有那種沒有道理的關於作者死亡和自我消失的觀點(麥金泰爾對這種觀點的拒斥是對的)。我相信這一點。

為這位最不屈不撓的現代懷疑論者寫傳的每一位作者,都會面臨著一些方法論的難題,這些難題,可惜沒能在關於個人身分的探討中獲得徹底解決。因為傅柯也對「真實」(truth)概念本身提出了質疑,這暗示著他自己的所有歷史研究,從某種意義上說都是「虛構」之作。

傅柯對歷史學的探討引出了許多問題。這些問題饒有趣味,或許也非常難解。在序言裡談論這些問題當然也不恰當,但在這裡說明一下我想玩的是一種什麼樣的「真實遊戲」(借用傅柯的用語),還是明智的。

在下文中,我遵照現代學術的慣例,用可以找到的證據來檢驗我的一些預感和想像的閃光。我在書後以尾註的形式附加了一個內容廣博的註釋,其中註明了每段引語和每一件軼聞的出處,並在適當的地方對一些含糊不明的事情進行了探討,作了一些認真的斟酌。在做每一步工作的時候,我都講究簡潔,力求表達的清晰明快,即使我處理的常常是一些複雜的觀點,有時還是一些玄奧的實踐。最重要的是,我力圖說出真實。

我感到棘手的問題,的確大都是由這種真實所引起。正如讀者很快就會發現的那樣,傅柯的思維方式之所以顯得極其新穎別致、引人入勝,在我看來關鍵就在於他對於死亡問題的關注。這種關注是堅定不移的,同時極具含糊性和慨然性。他不僅以他的寫作這種通俗易懂的形式,而且——我不無苛刻地相信這一點——還以施虐狂式的性行為這種深奧難解的形式,探索了死亡。儘管傅柯自己對他的生活的這一方面有坦率的談論,我在寫書的過程中有時仍不能不感到惶惑,不知自己所作所為是否像某種不怎麼光彩的宗教法庭判官。恰如一位美國批評家所尖銳指出的:「在一個不停地增生同性戀的意義,但又懂得如何在集體和個人中將它歸於某種虛假無意識的文化裡,很難找到一種方法,這種方法既能顯示出同性戀的意義,又看上去或感覺起來不像是警察設下的另一個圈套。」

這還不是敘說真實所引起的問題的全部。更麻煩的是,愛滋病進入了故事,在我寫的每一頁書上投下了陰影,使我敘述的生活產生了一種扭曲,而這種扭曲,是我事前絕對不想看到的。傅柯,因其對肉體及其快感的徹底探究,實際上已成為一種幻想家;將來,一旦愛滋病的威脅消退了,男男女女們,無論是異性戀者還是同性戀者,都會毫無羞恥或毫不畏懼地重複這種肉體試驗的,正是這種肉體試驗,構成了傅柯獨特的哲學探尋的主要組成部分。然而我的書是在一場時疫的陰影下寫的,而且首先將在這種陰影裡被閱讀——這一事實太容易令人們從一定程度上懷疑這種可能性了。

然而,可以杜絕後世生活中的輕浮和悲劇的誠實職業是不存在的。儘管危險很多,如被視為醜聞和化約主義、無意識的陳規老套和好色的官能主義,最後還有同敵視傅柯為之奮鬥的一切的批評家們提供新的炮彈這種危險(這並非最不重要),我仍堅定地前行,力圖盡我所能說出全部真實。

我的一部分宗旨是老式的:敘說真實從來就是歷史作家的本分。

另一部分宗旨同樣是坦誠的。儘管不大容易說明它的道理。從很多方面看,整整這一本書都是在為此提供證明。米歇爾.傅柯好歹是 20 世紀的代表人物和傑出的思想家之一。他的生活和他寫的本文是按一種可使二者相互佐證的方式錯綜複雜地交織在一起的。因此,細述他的生活的全部涉及哲學的方面(無論其中的某些內容可能看起來是多麼的令入震驚),不僅完全應該,而且非常重要。

我寫本書還出於一種較具個人色彩的目的。我這人懷有這樣一種不很令人愉快的信念,即認為在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什麼亞里士多德式的限度,什麼柏拉圖式的關於善的理念,什麼隱含在我們的推理能力之中的道德羅盤,以及什麼謀求意見一致的調節機制,好像靠這東西我們就有可能消除各種生活形式之間的激烈競爭,就有可能協調它們那些尖銳對立的要求似的。故而尼采的哲學總讓我感到困惑和憤怒,因為尼采的某些追隨者犯有殺人暴行,而我又不能依據他的哲學的內在邏輯(這種邏輯迄今無人能夠駁倒)找出消除這種暴行的簡便方法。

總之,在奧斯維辛集中營被曝光之後,弄清「過一種深思熟慮地『超越善惡』的生活」這句話的涵義,就顯得特別有必要了。而在這方面,除了研究傅柯這位最富革命性而且極為認真的戰後尼采派的生活之外,恐怕別無更好的辦法。

當然這絕不是探討傅柯作品的唯一途徑。他的書早就大獲成功,同其他的經驗領域,其他的智力類型發生了接觸,在觀念的碰撞中浮沉起落。正像所有時髦人物的遭遇一樣,人們關於傅柯也講了許多胡說八道的話,並以他的名義幹了許多胡作非為之事。但他們應享有一定的聲望,因為即使沒有什麼別的貢獻,至少他在啟發過多種開拓性的歷史——哲學研究方面是功不可沒的。例如,彼得.布朗(Peter Brown)那部令人稱絕的、關於早期基督教時代棄絕性生活現象的再檢討之作《肉體和社會》(The Body and Society),保羅.維納(Paul Veyne)在《麵包和競技》(Bread and Circuses)中對古羅馬風俗制度的闡釋,伊安.哈金(lan Hacking)探討推理的統計學方法發展史的《把握良機》(The Taming of Chance),弗朗索瓦.厄瓦爾德(Francois Ewald)關於 19 世紀法國工人的薪水和健康保險的研究著作《精明的國家》(The Provident State)等。這還僅僅只是一份長長的清單的開頭,而且這份清單還在不斷加長。

不過,這些研究儘管顯示了傅柯的著作在激勵令人興奮的、具有獨創性的學術研究方面的力量,最終卻並沒有使我們接觸到這位哲學家的作品中最奇特(或許也是最令人不安)的東西。傅柯在去世之前曾要求我們對它加以理解。

「每時每刻,每走一步,」他在1983年這樣告誡說,「人們都必須把他們所想所說的同他們所做的,同他們的真實身分,進行對照。」這就需要考察概的思想觀念裡,不可能找到理解他個人的詩意態度的鑰匙,因為那不是可以從思想觀念中推導出來的東西。這個鑰匙,只能在他生活式的哲學中,在他的哲學生活、他的詩文中,才能找到。」

本書,即是為紀念米歇爾.傅柯而記述的一種「哲學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