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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思想圖書館系列叢書

【類別最新出版】
明室:攝影札記
性史:第二卷 快感的使用
知識考古學
性/別惑亂:女性主義與身分顛覆
性史:第一卷 知識的意志


後現代的轉向(BD0015)
The Postmodern Turn

類別: 人文‧思潮‧趨勢>近代思想圖書館系列叢書
叢書系列:近代思想圖書館系列叢書
作者:伊哈布.哈山
       Ihab Hassan
譯者:劉象愚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1993年01月15日
定價:400 元
售價:316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408頁
ISBN:9571306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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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摘 4

在現代主義中,有組織的混亂(organized chaos)是制約一切的因素,正如葉慈(W. B. Yeats)在一首充滿啟示錄精神的詩中所說的那樣:

再也保不住中心,
世界上到處放縱著混亂無序,
血色暗淡的潮流奔突洶湧。

在有限的篇幅中要把我們這個世紀主要作品中表達的解體與重新組合的情形說得一清二楚是不可能的。喬伊斯曾是少數相信語言的作家之一,他在世時相信語言可以取代世界,在《芬尼根們的守靈》中卻以一個獨眼巨人的雙關語說明語言的終結。卡夫卡冷靜地確立了文學能夠具有的可怕的不確定性,說明了愛或恐怖最終將阻止語言發揮任何作用。未來主義以馬里內蒂(Filippo Tommaso Marinetti)為代表轉向另一個極端,文學成了一個想像的強盜,用鎢和斧劫掠城市。馬里內蒂假裝站在世紀的最前沿,向空氣發表演講。對達達主義和超現實主義現在尚難做出全面評價。這兩個運動把生活和藝術中所有虔誠的東西徹底翻了個兒。它們仍是我們這個時代每一位作家必須面對的挑戰。因為雖然他們用我們通常不用的語言講話,但他們的目的仍然是為了生活和進步。在兩次世界大戰之間開始發表作品的作家們從總體上看不那麼雄心勃勃,可劉易斯(R. W. B. Lewis)還是看出了他們和前代作家之間的區別。他指出,馬侯(Andre Malraux),卡繆、葛拉姆.葛林(Graham Greene)這一代作家和那些把審美經驗看待至高無上的前代作家是完全不同的。他在《流浪的聖哲》(The Picaresque Saint)中說,這些年輕一代作家們的「主要經驗是發現作為一個作家的意義和活著的意義是什麼」。他的結論是「批評在審視這個世界時將會陷入更激進的思考中,思考生與死,思考人充滿渴望的、罪惡的本質。」至於我們當代的文學,弗蘭克.克默德(Frank Kermode)講得很中肯,他說比起早先的各式現代主義文學來,我們的文學更「分崩離析」,對奧菲斯的肢解表現出更大的熱情。文學走向反文學,並在此過程中創造了愈來愈瘋狂、愈來愈混亂的形式:新流浪漢小說(neopicaresque)、黑色滑稽作品(black burlesque)、怪誕作品(grotesque)、哥德式小說(gothic)、噩夢式的科幻小說(nightmarish science fiction),不一而足。最後,混雜在沉默中的便是表達憤怒和啟示的種種反形式。

6

歷史畢竟不能保證給人任何慰藉。安東尼.阿爾托在1938年出版了一本書,後來被譯作《戲劇及其替身》(The Theatre and Its Double)。他在這本書中說道:「如果我們這個時代還有一個該死的、地獄般的東西,那就是我們對形式高超的戲弄,這種戲弄比犧牲者被綁在火刑柱上焚燒,通過火焰傳達信號的把戲更令人痛恨。」奧菲斯不僅被肢解了,而且他的四肢被燒灼出白熱的光。歷史把我們帶到一個時刻的門檻上,給我們留下了一些棘手的問題。為什麼對這個文明的厭惡竟把文學逼到這樣一個極端的地步,使它陷入如此可怕的沉默呢?

在對我們的弊病作出全面的診斷之前,我們對這個問題的回答只能是間接的。也許線索仍舊在奧菲斯的神話中,在阿波羅(日神)和狄奧尼索斯(酒神)永無休止的鬥爭中。佛洛依德(Sigmund Freud)對此提出了頗有說服力的見解。他在《文明及其不滿》(Civilization and Its Discontents)中說明,社會建立在本能壓抑的基礎之上。對這一點我們一直有同感。但我們並未能時時意識到的是,我們生活中的每一個棄絕行動都為進一步的棄絕開創了道路。不僅如此,佛洛依德還爭辯說,文明最核心的動力「要求越來越多的壓抑」,這一過程所付的心理稅是多方面的,它的含義對文學至關重要。諾曼.奧.布朗在他那本頗具影響的著作《生對死的抗拒》(Life Against Death)中從佛洛依德結束的地方起步,提出一切崇高必然意味著對生命本能某種程度的否定。他的結論是:「崇高裏否定的力量鮮明地表現在(語言、科學、宗教和藝術中的)象徵和抽象不可分離的關係上。所謂抽象,正像懷特海(Alfred North Whitehead)告訴我們的,是對經驗的生命器官也即一般生命體的否定。……」那麼,這裏的邏輯——我不知道它是否像布朗和佛洛依德表達的那樣無情——便是:壓抑產生文明,文明產生更多的壓抑,更多的壓抑產生抽象,抽象產生死亡。我們現在正在沿著一條純理智的道路前進,弗蘭采(Frenczi)把這種純理智看作一條瘋狂的原則。那麼,對人類還有任何拯救的辦法嗎?布朗提出了下面的想法:

人的本我(ego)必須面對酒神精神的現實,因此需要做大量自我改造的工作。尼采說得好,日神精神保存自我意識,而酒神精神毀滅自我意識。只要本我的結構是日神的,酒神體驗就只有以本我的解體為代價才能獲得。這種爭端也不可能以「綜合」日神式的本我和酒神式的本我加以解決,因此,已故的尼采竭力鼓吹酒神精神。……而建構酒神式的本我要做大量的工作。但有跡象表明,這些工作正在進行。假如我們能看清酒神式的女巫在現代歷史中釀成的種種變亂——薩德的性和希特勒的政治——我們也就能夠看清在浪漫主義的反動中酒神精神進入意識的情形。

對新佛洛依德主義者來說,問題是壓抑和抽象,解決這個問題的途徑是建立酒神式的本我。他們認為語言最終變成了里爾克(Rainer Maria Rilke)所謂的「身體的自然言語」(the natural speech of the body)。

這裏布朗對尼采的引述是十分重要的,因為尼采的確是我們這個時代理智史上的一位關鍵人物,他既是佛洛依德主義者的祖先,也是存在主義者的祖先。他還是這兩個運動之間的一個活的中介。他對西方文明的分析類似佛洛依德的,也許更有說服力。在他看來,現代世界罪惡的根源不僅來自對本能的壓抑,而且來自人有意識地追求意義的虛無主義。在對 19 世紀做了深層的考察之後,他宣稱上帝已經死亡,同時提出現代人的危機是價值危機。「為什麼虛無主義會到來?」在《權力意志》(The Will to Power)一書中他提出了這一問題,他的回答是,「因為虛無主義代表了我們最大的價值和理想的邏輯歸宿,在我們能夠看出這些『價值』究竟有什麼樣的價值之前,我們必須體驗虛無主義。在某些時候我們需要新的價值。」尼采像當代存在主義者一樣,認為根本的問題顯然是一個意義的問題。(但與大多數存在主義者不同,他是一個「烏托邦主義者」,認為通過超人豐富的生活經驗可以解決問題。)按照這樣的觀點,語言的理想變成了行動、姿勢,因為意義的創建不僅是一個語言過程,更是一個充滿生機和活力的過程。有一位名叫尼古拉.貝加耶夫(Nikolai Berdyaev)的基督徒則對這個問題做了完全不同的解釋,「歷史內在的啟示表明:歷史上的上帝之國即意義是不能實現的。」但我們發現,這一問題依然是一個意義的問題。

世俗主義(secularism)、怠惰(acedia)、犯罪和虛無主義可能只是在深層失去意義的一些象徵。人正在失去自己內心的空間,就像赫伯特.馬庫色(Herbert Marcuse)在《單向度的人》(One Dimensional Man)中所說的那樣,人獨特的世界已被高度擠壓,難怪傳統上曾是人們在公私場合表情達意最大倉庫的語言也大為貶值。我們這個時代的預言家和烏托邦主義者也未能提出贖回語言價值的辦法。他們把崇高在未來的作用縮減到最小,也就把語言的作用縮減到最小。人類中將會出現的酒神或超人並不是那種健談的生物,因此,現代對語言表述的反叛說到底是對權威和抽象的反叛:日神主辦的文明已經變成了極權的文明,他給人類提供的賴以生存的工具已變成了以抽象為燃料的機器。因而無意義(meaninglessness)便是抽象的相關物。具有反諷意味的是,文學中對語言的反叛反映了但也滑稽地模仿了技術統治中從語言的撤退。這一點正是格奧爾格.施泰納在《從語言撤退》(The Retreat from the Word)中有所忽略之處。當然從其他方面說此文還是重要的。他說:

17 世紀之前,語言幾乎覆蓋了經驗和現實的所有領域,可今天它的範圍變得狹窄了,它不再是表述行動、思想和情感的主要工具。大片的意義和實踐領域屬於數學、符號邏輯、化學方程式或電子關係式等非語言範圍。還有一些意義和實踐的領域則屬於非具象藝術(non-objective art)、具體音樂等亞語言(sub-language)或反語言的範圍。語言的世界已經萎縮了。

然而,我們不能把我們的弊端歸咎於上帝的死亡或技術,那樣就過於簡單了。包括阿爾蒂采(Charles J. Altizer)、漢密爾頓(William Hamilton)、凡.布倫(Paul M. Van Buren)在內的更年輕的神學家把上帝的死亡看作文化肯定和精神肯定的一個挑戰性事件。一些搞技術的預言家像馬歇爾.麥克魯漢(Marshall McLuhan)和巴克明斯特.富勒(Buckminst Fuller)等則從「地球村」(global village)看到了神奇的可能性,認為地球已經完全處在新科學和新技術的控制下。但即使麥克魯漢也認識到,在從印刷語言的視覺文化轉入電子技術的「總體」文化這一過渡時期中,我們必須面對可怕的危險。他在《古騰堡星系》(The Gutenberg Galaxy)中這樣說:「恐怖是任何口語社會(oral society)的正常狀態,因為在這樣的社會中每一件事物與每一件事物之間無時不相互影響。」同時,「我們最普通、最一般的態度好像突然扭曲成古怪的、荒誕的形狀,熟悉的體制和關係好像突然變得恐怖邪惡起來。」不論沉默的原因是什麼,也不論它採用什麼樣的形式,它已經成了文學的一種態度,也成了我們這個時代的一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