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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職場抑或人生的彼岸……
開始成為小說書寫者之前,其實我是一個十足認命的上班族。
畢業之後,第一份工作,同一家公司,同樣的玻璃帷幕大樓,相似的午餐菜色,同樣的發薪日,甚至同樣的年末尾牙場地……維持九個年頭。
朝九晚五,逐漸累積的職場歲月,一直消失的青春鮮度……
往後即使轉變了上班路線,換了公司,換了行業,但生命的本質還是在上班族的滾輪裡面翻轉,逃不出那種把時間賣給公司,把頭腦典當出去,把自由埋葬在沒有結果的會議,藉以換取金錢的遊戲規則裡。
那整整十三年又一個月的時間,約莫佔據了生命最精華的時段,至今回想起來,那一路從青澀又充滿幹勁的菜鳥進化到圓滑無感的老鳥過程,把一切莫名其妙無理又荒唐的折磨當成例行工作的日子,甚至在職場歷練那些比八點檔本土劇還要來得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折磨,到底是倚賴什麼精神戰力才得以全身而退呢?
我應該慶幸當時的懵懂,才有辦法造就那般耐磨耐操的韌性嗎?而到了最後,我究竟是沾惹了職場的習氣因此釋懷?或者因為無能為力而繳械,退出戰局呢?
也許,一切都是因為書寫小說才有了出口吧!一旦這麼想,就會覺得安心,原來我既擁有上半場的戰鬥力,還獲得下半場的纏鬥力,許多當時在職場沒有辦法決定的勝負,靠小說書寫,竟然有了復仇的快感跟和解的氣度。雖然這麼想,多少還是自我感覺良好,但無所謂,現在的自己和過去的自己總算是握手言和了,許多嘮叨寫成小說之後,竟然浮現推理的況味。
曾經,我拘禁在朝九晚五的尖塔之中,為博取老闆上司寵愛而拚命偽裝的性格與折損的傲氣,或因此而長久醞釀累積到發酵酸臭的壞情緒,最終濃縮成一個卑微的幻想,不就是希望有一天,老闆或上司或某某同事都無所謂,任何討厭的、難以應付的、不想面對的,那就消失吧~~只要不傷及無辜,以任何形式消失都行。突然不見或安靜淡出皆可,最好是整個辦公室都表現得漠不關心,但其實彼此知道,對了,就這樣了,老闆或哪個討厭的主管同事不見了,噓,這種事情,內心明白就好,不要說出來,說出來就會破滅,就會在轉身走進樓梯間,一抬頭就發現消失的那個討厭的老闆或主管或同事,就站在某個階梯上,皺眉頭,或食指直戳你的額頭,回來了,又出現了,死定了。
開始書寫這個長篇小說故事,起碼是2004年或更早。直到2005年參加「皇冠百萬小說獎」選入複選,翌年刊登在皇冠雜誌,才有機會以那樣生澀畏縮的姿態跟讀者見面。這幾年之間,反覆將小說拿出來修改,儼然是一場痛苦的修行。我發現這個故事突然有了生命進化的跡象,最早的文本或許帶著怒意,但幾年風霜下來,心境早已不同,文字來回琢磨,竟然讓故事裡的角色達成某種程度的體諒與理解。這真是小說書寫者最大的自由與任性啊!
彷彿,我也看到彼岸不同的風景,但最終還是要感謝那些曾經在職場折磨過我的主管、同事,與那些不合理、那些蹉跎光陰、沒有結果的會議。現在回想起來,倘若不是這些磨難,人生應該也很乏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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