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尋

首頁歷史‧傳記VIEW書籍基本資料

關 於 本 書

‧強力推薦
‧內容簡介
‧作者簡介
‧目 錄
‧讀者書評

線 上 試 閱

推薦序
內文摘錄

VIEW

【類別最新出版】
那一天,我追的歐巴成為了罪犯
醫美大叔的戀愛腦摘除手術
【1書+1筆記】好好走向終點線:人生最重要的10個終活練習
25張命盤:25種精彩人生的課題與啟示
監控危險心靈:穿透人性裂隙的觀護人筆記


一路向南:浪人醫師的徒步台灣西海岸(VP00120)

類別: 歷史‧傳記>VIEW
叢書系列:VIEW
作者:吳佳璇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22年09月02日
定價:400 元
售價:316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64頁
ISBN:9786263358515

 放 進 購 物 車

 轉 寄 給 朋 友

 發 表 書 評 

 我 要 評 等 

Share/Bookmark

線 上 試 閱

 

推薦序內文摘錄



  內文摘錄

第二十一回 《斯卡羅》、《魁儡花》與《獅頭花》現場
2022.2.3-5
屏東枋寮-恆春

由於春節假期長達九天,我決定大年初三「出團」,消耗時間與卡路里。
  鑒於傳播力超強的omicron變種病毒已進入台灣,我在參加徒步的朋友群組提議,「出發前兩週必須打滿三劑疫苗」,眾人皆無異議,沒人希望徒步染疫,更不想成為「醫療人員無視疫情趴趴走」的新聞主角。
  上午十一點不到,蘇醫師、虹均與我已在枋寮車站,對著大廳蓮霧造型候車椅拍照。接著戴上遮陽帽與袖套,通過石斑魚塑像廣場,朝面海的站前大街開始途步,沒多久就認出枋寮醫院樓頂的招牌。
  「去年六月這附近一定很緊張」,三個醫者不約而同想起二○二一年新冠病毒delta變種直搗屏東平原進入恆春半島的玄關,讓枋寮醫院連上好幾天新聞。不過,眼前的街道卻洋溢歡樂氣息,走春人潮不斷,港內停滿辛苦整年的漁船。
  難得遇上過年,我也規畫了特別行程,從加祿到枋山改搭火車,今天只走十七公里。
  「如果在清朝,我們已離開帝國最南的官署枋寮巡檢,準備進入番地」,我在離開市區後補充道。
  「番地!要小心出草嗎?」第一次加入的虹均瞪大眼睛。她曾和我在台大與和信兩家醫院共事,有特別的「革命情感」。近年工作之餘,老是往三千公尺以上的大山跑,我相信這回途步對她而言,只是「一塊蛋糕」。
  「還記得公視大戲『斯卡羅』,美國廈門領事李仙得一八六七年因為羅妹號在墾丁外海發生船難,乘員被殺,急急渡海到府城跟清朝官員交涉,道台卻說什麼琅??地處生番界外,打算敷衍他。」
  「有啊,法比歐就帶著溫貞菱騎馬殺了過來──從台南到恆春還蠻遠的,演員卻來來去去不知幾回」,虹均聳聳肩。
  「清朝後來還是有所反應。在法比歐,不,李仙得和下琅??十八社總頭目卓杞篤簽訂南岬之盟後,把巡檢往南推到枋寮。但過沒多久,換日本人藉口琉球漁民漂流到八瑤灣被殺(一八七一),兩年多後的一八七四年五月,出兵恆春半島。」
  「那就是牡丹社事件。也真扯,晚了兩年多才出兵」,蘇醫師加入討論。
  「當時日本國內局勢不穩,又有顧問李仙得大力主張『番地為無主地』,才出兵轉移焦點」,出發前,我把陳耀昌老師兩本以十九世紀下半葉恆春半島為舞台的歷史小說,《傀儡花》與《獅頭花》複習一遍。
  「等等,李仙得不是才從法國人變美國人,又去當日本外交顧問?」虹均立刻抓到重點。
  「沒錯,還在日本娶妻生女,最後死在首爾。對了,他的外孫女是日本有名的聲樂家關屋敏子,後來收了林氏好當徒弟……」,正當我跳躍到陳老師最新作品《島之曦》時,我們已用過午餐,還走了五公里多的路,在台一線東側找到往加祿車站的指標。
  通往車站的小路兩側都是芒果,站前廣場空蕩蕩,不僅沒有排班計程車,也沒有接送乘客的汽機車,地上卻畫了個H,看來是直昇機停機坪,站場也頗有規模,鐵道迷暱稱「最大的小站」。
  「這裡一天只停四班區間車。如果沒趕上下午一點這班車往南,就要等到明天早上六點」,我又領隊魂上身。
  雖然閘口設有多卡通刷卡機,我還是決定到售票窗口購票留念,意外買到卡式車票。但我不是鐵道迷,沒指定一張「加祿─東海」吉祥票,討個「加官晉祿,福如東海」的好彩頭。
  「為什麼要設兩個月台?一天才停四班車……」虹均的疑問,迴盪在通往第二月台的人行地下道中。
  「台鐵蓋南迴線時,原本打算在加祿站進行調度。而且隔壁有個營區,道路可直通……」,當我們爬到第二月台時,我手指軍營,並繼續補充,「一出車站,還有座『嘉和遮體』,是在平原中蓋起的鐵路隧道,用來防止通過列車被砲彈擊中……」。
  「喔,我想起來了,國軍常在這一帶舉行演習。」蘇醫師話沒說完,列車已快速通過一個隧道,想必是「嘉和遮體」。
  其實,枋山站不在枋山鄉,它的門牌是獅子鄉內獅村,因距離枋山村較近而得名。列車一過內獅站開始爬坡,雖然鐵公路走向一致,漸漸與貼著海岸線的台一線分開,到枋山站時已在半山腰。接下來,南迴鐵路便沿著枋山溪,向東穿過中央山脈。
  搭火車前往枋山站的旅客極少,人們多從台一線開車前來,欣賞山海交會的無邊風景。我們三人沿著連接一座座芒果園的產業道路下山,前後走了將近二十分鐘。從省道回望變得又遠又小的車站,我捫心自問,如果從加祿一路走來,應該不會反向而行,專程拜訪鐵道迷口中的秘境車站。
  枋山鄉地理位置南北狹長,台一線公路東側就是獅子鄉,山勢遠眺如望海的獅頭,藏在雲裡的獅身與獅尾,就是大龜文王國酋邦的傳統領域,也是小說《獅頭花》一八七五年爆發原漢衝突「獅頭社戰役」的現場。
  才過獅頭山看板,又遇到一個更顯眼的人形立牌,寫著「楊勇緯的故鄉 獅子鄉」。我不禁感嘆,認識奧運銀牌選手的人,應該比知道「獅頭社戰役」多吧。
  繼續沿平靜的海岸徒步,開始出現往台東的指標,接著便是拔地而起的高架道路,原來是截彎取直後的南迴公路。以前要過楓港溪進村子,台一線才與台九線西側端點交會,也是旅人的補給休息站。
  我們很快找到今晚投宿的隆安旅店,櫃台前方掛著小英總統與老闆的合照。據說二○一六以前,小英只要回楓港老家就住這裡。
  「你見過小英嗎?」我好奇詢問接待的阿姨。
  「當然囉,伊以前常跟爸爸回來掃墓。選上(總統)以後,阿兄還捐了塊地給老闆,就是你們今晚住的新館。」
  三人依照櫃檯阿姨建議,前往舊南迴公路入口一家快炒店,六點不到,已吃完晚餐。環顧路口,還有兩、三家烤魷魚的攤子,不復早年滿街燒烤的盛況。
  「以前開車經過,還看過烤伯勞」,蘇醫師回憶二十年前全家出遊的往事。
  「我記得的是楓港襲槍案」,我的腦子老是裝些奇怪的事情。
  「那是什麼?」當胡關寶從楓港派出所搶走卡賓槍,開始橫行全台奪走多條人命的一九八○年代,虹均還是不解事的幼兒。
  「我也想起來了,當時確實風聲鶴唳。不過,你怎麼會記得這種事?」年紀最長的蘇醫師反問,我只好承認,從小看報就嗜讀社會新聞,尤其是凶殺案。
  「真是特別的嗜好。吳伯伯吳媽媽還以為你在讀副刊」,虹均促狹道。
  「其實,爸爸只規定天天讀社論,其他不管」,回想當年,確實讀了很多兒少不宜的新聞,至於副刊……很慚愧,常被省略。
  天色一暗,街上店家迅速打烊,我們走回旅店對面的便利商店買水果,虹均竟拿了一包止痛貼布結帳。「確定不是髖關節,就是左邊附近的不明部位隱隱作痛,爬山這些年從沒發生過」,她苦笑道,「下午過獅頭山後開始怪怪的,待會兒還是先用一下止痛藥。」
  隔日清晨,快炒店隔壁的早餐店門一開,我們就來報到。蘇醫師主動關心虹均,她回報內服外用後一切正常。
  離開楓港前決定繞進村子,參觀總統老家,還有兩次大選誓師地點德隆宮。按照指標,我們走在一條準備開市的巷道,看到一棟前有空地的兩層磚樓,並在鄰居側牆釘上「楓港 總統祖厝」的掛幅。
  「小英第一次選上,我就陪爸媽來參觀過,當時很熱鬧,老人家很開心」,身為總統屏東鄉親,可以想像蘇伯伯與蘇媽媽當時心情。
  祭祀范府千歲的德隆宮,就在回台26線(屏鵝公路)前。從宮廟的規模足見閩南文化中的王爺信仰,已深深紮根這個村落,連國家領導人也不敢怠慢輕忽。
  離開舊稱「風港」的楓港,正式進入落山風盛行地區。落山風就是每年十月至四月的東北季風,因為翻過中央山脈,成為強勁的下坡風,瞬間強度可達六、七級,相當輕度颱風。但今天運氣不錯,落山風也放年假。
  按照約定,素鈴昨晚下小夜班,今天一大早就要從高雄搭墾丁快線來會合。這趟旅程本來很熱鬧,像是走過埔心-楊梅段的家瑩,早早就說要歸隊,出發前約一星期,因疫情燒進台北,服務的醫院要求各科主管在家待命,不得不放棄;還有年初四就要去支援疫苗門診的苦命學妹,也忍痛退出。
  從橋頭一路走來的素鈴遲遲沒聯絡,讓人擔心,「連上一星期高雄疫區的急診夜班,她該不會『中獎』了?」
  電話接通了,原來是太累睡過頭,會立刻出門。但推算交通時間,屆時已通過「落山風藝術季」地點海口港,那可是她心心念念的展覽。
  「我們會跳過海口的展覽,晚上再一起從恆春坐公車回來參觀」,根據報導,這回展覽作品夜間風情更勝,我再傳簡訊補充。
  從楓港向南徒步約九公里,出現一家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便利商店,眼尖的虹均還發現櫃檯有現釀啤酒,真是休息良伴。
  素鈴遲遲沒更新進度,我忍不住打了第二通電話,她的聲音有點虛弱,連向我們致歉,整裝後全身不適、想吐,「我怕我中鏢了,還是先回醫院PCR。」
  三人重新上路,決定先參觀藝術季,「說不定晚上太累,進民宿就不想出門」,我誠實說出心裡的想法。
  不久,沙灘上的裝置藝術作品,已隔著公路旁大葉欖仁樹叢若隱若現。從入口進沙灘,我立刻被一座教堂造型,綁滿隨風翻飛白色布條的作品吸引,作者取名「來自海上的祝福」。
  正當我沿著參觀動線,或遠或近地調整距離欣賞作品時,忽然看到一個熟面孔,從香山和我一路到大山的傅裕惠,和家人開車來滿州走春。一想到處心積慮向醫院拿假的朋友們,紛紛因疫情攪局退出,卻和裕惠在此不期而遇,真是「來自海上的驚喜」。
  午餐後我們轉入往統埔的鄉道屏151,拐個彎去看「琉球藩民墓」,見證牡丹社事件的歷史現場。不同於四線道屏鵝公路車水馬龍,穿梭洋蔥田間的屏151連個分隔線也沒有,明明是車道,彷彿徒步專用,走來十分愜意。
  話說一八七一年十一月從漂流到八瑤灣的琉球漁民,先是被高士佛社的原住民收留,後因語言不通被誤解,雙方在雙溪口(現位於石門村)發生殺戮。住在保力的客家頭人楊友旺聽到風聲,趕緊和弟弟入山察看,並與牡丹社蕃交涉,用財貨贖回被扣留的琉球人,也就是事件中十二名生還者。
  楊友旺除了搶救生還者,還聯合鄰庄居民,也就是住在統埔的林阿九,協力將就地安葬的五十四名殉難者遷葬到統埔。至於墓碑要到日本出兵時(一八七四),主將西鄉從道(西鄉隆盛的弟弟)才首次修建,日治中期(一九二六)經過大修;二戰後為清除皇民化遺毒,一度把碑文「大日本琉球藩民五十四名墓」的大日本三字塗掉,直到二○○○年才復原。
  更令人欣慰的是,殉難的琉球漁民遺族、與排灣族人後代在二○一一年以後,不僅一同舉辦慰靈祭,還特地去保力村的楊氏宗祠,向楊友旺祭謝。
  離開周邊空無一人的琉球藩民墓,我們沿199線道前往車城,繼續穿梭於洋蔥田間。我發現走在前方的虹均步伐有點怪,一問果然又痛起來,蘇醫師要她趕緊再吞顆止痛藥,至少要撐到車城的市中心,才有客運到恆春。
  四重溪出海口北側的福安村,是車城鄉鬧區,有全台最大的土地公廟「福安宮」。無論是專程或路過旅客,入殿祈求平安後,多會到廟埕前吃碗綠豆蒜。
  我們打算反其道而行。但吃完冰涼的綠豆蒜,看到大殿不僅人山人海,還有不少人口罩拉到下巴,連我這種古蹟控,都不敢進拜殿觀賞著名的「劉提督碑」。劉提督就是台灣總兵劉明燈,率兵偕李仙得一起到瑯嶠處理羅妹號事件後,回程在福安宮立碑。
  三人回到省道旁等車往恆春,以免虹均的腳傷勢擴大,我還勸她提早撤退;「明天和我一起回去」,蘇醫師也不放心地附和。
  由於搭車提早抵達,我和蘇醫師多出許多時間在上街覓食、閒晃(同時強迫虹均在民宿休息),體會這個生氣蓬勃的小鎮。像是二○○八年因電影《海角七號》取景爆紅的民宅,現已掛上「阿嘉的家」招牌,儘管時隔多年,仍有不少觀光客前來打卡、並選購屋內陳設的各式紀念品。
  說來慚愧,身為台灣人,卻是生平第一次逛恆春逛大街。我喜歡東南西北四城門俱在的生活感,且與一路走過的台北、新竹、和左營城門相較,恆春的最容易親近。可惜,我與舊地重遊的蘇醫師也一致認為,摩托車太多、私家車任意停放,會減損小城散步的樂趣。
  徒步第三天,我獨自走向東門,登上昨天沒走完的城牆,遇到兩個國旅團。聽領隊簡介,參觀恆春古城是開胃菜,主菜是四十公里外的縣道200東部端點,牡丹鄉旭海村往北的阿朗壹古道。當領隊以興奮地口吻提及,能在年假搶到入古道的管制名額,跟中樂透一樣困難,我默默記在心裡,晚上回家要搜尋如何進入阿朗壹。即將要通過鵝鑾鼻進入太平洋岸,希望能親自體驗台灣最後一段沒有公路通過的海岸線。
  從恆春市區走到南灣大約五公里,當海島度假風的設施越來越多,卻突然有間一眼望去就是公家單位,但門口客運站牌只寫著馬鞍山,占地遼闊又低調的機構,我直覺「應該是核三廠」。
  果然,公路一靠海,就在海灣另一頭看見突兀的核子反應爐,水上摩托車業者早已見怪不怪,不斷向我拉客……
  路又拐了幾個小彎,來到墾丁大街所在的大灣。我離開台26線,走進大灣路,經過一片沙灘,在停車場旁找到不起眼的萬應公祠,隔壁的「八寶公主廟」,就是陳耀昌老師發想小說《傀儡花》的起點。
  作者,也是大學教我血液腫瘤學的醫學院教授,不僅發揮他的想像力,更充分運用「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科學精神,推敲出廟裡的神像根本不是荷蘭公主,而是一八六七年不幸被土著殺死的羅妹號船長夫人杭特。墾丁外海偶發的船難,因蝴蝶效應捲起千堆雪,包括美國領事李仙得來台交涉,採取軍事行動,跳過清廷與原住民族的斯卡羅大股頭簽下南岬之盟,還有日後的牡丹社事件,以及沈葆楨奉命渡海來「開山撫番」……
  而今,從身邊走過的男男女女,盡是休閒度假裝扮,自己反像是回到未來的古人。我回望從南灣一路相伴的排灣族聖山大尖山,決定朝社頂公園,也就是誤殺羅妹號船員的龜仔甪社傳統領域前進。
  沿公園路盤旋上山,我才第一次弄清楚,墾丁國家森林遊樂園和社頂公園是不一樣的地方。原本打算購票入森林遊樂園,卻陰錯陽差走到岔路,遇到一間名為一心寺的佛寺。明明沒來過,為何有似曾相識感?
  原來,去年曾在公視看過一個節目,介紹龜仔甪社恢復停辦八十年的祖靈祭,一心寺也是祭典會場之一,因併用排灣傳統與佛教儀式,令我印象深刻。
  回顧龜仔甪社坎坷的命運,完全應證所謂「你的篳路藍縷,我的顛沛流離」。羅妹號與牡丹社事件後,清朝政府花了一百兩,向番社買下靠近鵝鑾鼻部分的傳統領域蓋燈塔;日本人來了,為規劃熱帶植物園(現墾丁國家森林遊樂園),部落迫遷;到了中華民國,剩下的領地又被劃成社頂自然公園。更荒謬的是,龜仔甪人因漢化程度高,日本時代戶籍被註記為熟蕃,可他們明明就是下琅??十八社之一,至今還無法恢復排灣族身分……
  離開社頂公園,循社興路下山,與籠埔路交叉點展望極佳,向南可見鵝鑾鼻燈塔純白的塔身,往西有如風帆狀的船帆石矗立海面,還有無言的大尖山就在身後,看照這片紅塵。

一路向南之後
  雙腳踏上台灣最南點,是二○二二年三月五日上午。為了這一步,我和六位「走路的人」,包括第一次加入的曉卉,前一天晚上就從台灣各地輾轉來到船帆石附近的民宿,準備隔天一早出發。
  第一批在左營高鐵站集合的有蘇醫師、惠貞、玲鳳,妹妹和我五個人,還鄭重其事請上午就到高雄洽公的玲鳳,預購墾丁快線車票。結果候車時發現,業者調度靈活,只要發現表定班車載不完排隊搭車的乘客,立刻發加班車。
  下班時間出高雄的車子很多,客運塞在離開車站的快速道路上。我在群組po出一個月前蘇醫師帶我在恆春街上吃的鵝肉店和羊肉店的網路食評,眾人口水直流。
  車子從88號快速道路起全速前進,我們在晚間七點左右抵達恆春轉運站,直接走向群組討論決定的鵝肉店大快朵頤,還傳菜單問高雄下班出發的素鈴,還有忙完新網路平台《癌症問康健》啟用活動才南下的曉卉,要外帶什麼。
  當大家各自住進民宿房間梳洗完畢,曉卉與素鈴終於到了。上個月因嘔吐臨時缺席的素鈴(後來飛奔回醫院測得PCR陰性),自在地吃著預先點好的鵝肉、黑白切,曉卉累到吃不太下,一旁陪著喝啤酒的我,卻不小心從曉卉的背包口,瞄到一台筆電……
  「要不要寄放在這裡不要背走,反正我們離開後你還要在這一帶多待兩天?」
  曉卉說自己昨晚打包行李時陷入天人交戰,出門最後一刻還是放了進來,「這樣才有安全感」。
  我完全理解嗜文字者的心情,徒步行程開始過夜,我頭幾次也背著一台不到三百公克的閱讀器,七股以南才決定割捨。儘管自覺太囉嗦,但我還是交代,「萬一肩膀痛、腰痛,反正有異樣就要說,未來兩天路上沒有藥房,但我們這些醫院出來的人,都有隨身帶藥的習慣」。
  我還默默告訴自己,要信任朋友對自己體力的評估,因為這也是我一路以來請朋友加入前,要對方再三考量的要點。對自己邀的朋友沒信心,不也是對自己沒信心?
  隔天起床,我們陸續到民宿隔壁的便利商店集合兼買早餐,發現玲鳳已經老神在坐在裡面。
  「你也太早了吧」,蘇醫師忍不住說道。
  「喔,我先來把昨天用過的文件、穿過的衣物……反正今明兩天用不上的東西先寄回我家附近的小七。店對店不僅運費便宜又很快,可能比我先到家」,聽玲鳳說明,覺得她真是個「便利店人間」。
  一上路,隊伍漸漸拉開,我成為壓軸,並非身負領隊「重任」,而是體重決定速度。就這樣一路走到墾丁國小鵝鑾鼻分校,校門口豎著「台灣南極小學」的柱子,一馬當先的老妹在我抵達時,已在校門口無聊到擼校貓打發時間。
  既然有南極小學,也有南極便利店,但我們才休息過,決定先去鵝鑾鼻公園再來。不像詩人余光中「站在巍巍的燈塔尖頂,俯視著一片藍色的蒼茫」,我們幾個大齡女子,比較適合躲在陽光不會直射的走廊吹海風,只有曉卉認真橫越大草原,去探索罕有人跡的觀景平台。
  從燈塔往最南點的捷徑被封住了,我們只好老實地繞回公園入口,經南極便利店,也是今天的最後補給站,把水買好買滿。
  最南點和龍坑生態保護區同一入口,還有大型車輛停車場,可以想像平日人馬雜沓的盛況。果然過了墾丁氣象雷達站,最後不到一公里的路,就遇到三個大型國旅團。
  終於等到最後一團在象徵最南點的幾何造型前完成團體照,同伴們三三兩兩上前留影,我不喜照相,只在旁提醒大家,拍完照,就要開始「一路向北」。
***
  走筆至此,疫情延燒超過兩年半,各國陸續重啟國門,台灣也從今年(二○二二)五月,正式走向與病毒共存的防疫政策,我身邊個性樂觀積極的朋友,已經訂好秋天的賞楓機票……
  還記得疫情已暗潮洶湧的二○二○年元旦假期,我帶著兩位學妹去日本高知,用一星期的時間走遍路。除夕下午,我們來到第三十八番金剛福寺,不遠就是四國最南端足摺岬。
  學妹姿婷向寺裡供奉的三面千手觀世音菩薩許願,另一位學妹虹均在旁笑道,「事成我們明年除夕陪妳來還願」。儘管三人至今不敢或忘「還願之旅」,但在漫長的等待期間,她們先後參與了徒步台灣──眼尖的讀者應該發現了。
  我們不會國門一開,就衝到金剛福寺還願,因為大家都在適應大疫後的新常態(new normal);更因為一路向南重新認識的台灣西海岸,既美麗又豐富,我會把東海岸徒步放在優先順位,用雙腳好好感受養育我的土地。
  細心的讀者或許還發現,書中的徒步路徑飄忽不定,很多時候不僅不在大家熟悉的省道上,甚至刻意避開幹道,背後有什麼特殊考量?
  沒有,多半看當時心情,就像白沙屯媽粉紅超跑,也是看轎班心情。
  但在出發前,我會先看地圖,挑選出門時想去或感興趣的地方,有些是如鹿港龍山寺、西螺大橋、北港朝天宮等非去舊地重遊不可的地景;還有些是百聞不如一見,想親身體驗的地方,例如桃園神社、和美默園、大埤三秀園、高雄逍遙園,高屏溪舊鐵橋,或是池上一郎文庫。再將上回終點和想去的地點連成一線,最後以自已及同伴的腳力決定當天終點。
  只不過,「脫稿演出」時常發生,隨機應變更是常態。所幸身處人手一機的時代,谷歌大神無所不在,唯獨在廢棄的鹽田間法力較弱。無論是臨時加個柵門,或是跨越超過兩公尺寬圳溝的便橋被沖毀,因我不是跨欄或是跳遠選手,就得多繞點路。
  一如疫情前,每年雖有高達二十萬人順著八十八個靈所環四國一週,也有人不習慣定型的路徑,像我喜愛的攝影師兼作家藤原薪也,就用自己的方式走三回,其中有回還臨時起意,買了部腳踏車迎風而行……
  我猜想台灣政府應該沒有「每年有多少人分別用哪些方式環台灣」的統計資料,更不可能分析上路的理由。但有人就會在生命某個時期想用最本能的方式,就是走路、出發走很長很長的路;其中有一小部分的人還會上癮,每隔一段時間,就想出走。和我一起徒步的朋友中,有人已顯現這種體質,人還在路上,就開始盤算今後每五年相約繞台灣一圈,直到走不動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