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競爭，無限痛苦的畸型社會：韓國(VP00129)
韓国　行き過ぎた資本主義　「無限競争社会」の苦悩

類別： 歷史‧傳記>VIEW
叢書系列：VIEW
作者：金敬哲
譯者：許乃云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23年04月21日
定價：380 元
售價：300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56頁
ISBN：9786263537231

【內文摘錄】

▼  內文摘錄

前言

2018年5月，是枝裕和導演的《小偷家族》在世界三大影展之一的法國坎城影展獲得金棕櫚獎（譯按：2020年進一步得到美國奧斯卡金像獎）。這是一部描繪為了維持家人的生計，不得不四處行竊的貧困庶民生活的傑作。

隔年，2019年5月，韓國電影《寄生上流》在坎城影展獲得金棕櫚獎，也是一部家庭劇。執導的奉俊昊導演以代表作《殺人回憶》而聞名世界。

即使同為家庭劇，與《小偷家族》不同的是，本劇著眼於貧困家庭與富裕家庭的反差。以黑色喜劇的方式來詮釋每個韓國人在日常生活中隨處可見的貧富差距事實。

尤其是主角及其家人居住的「半地下房」，是當今韓國社會貧困家庭的典型棲身之處，同時也是象徵窮人的代名詞。所謂的「半地下房」是指位於地面和地下室之間的居住空間。根據韓國的建築法規，如果房間地板到地面的高度超過房間高度的一半，屬於地下室，如果低於一半，則歸為半地下房。

與完全沒有窗戶的地下室相比，半地下房有著界於地上及地下的窗戶。半地下房的住戶透過這扇窗戶的上半部，看著家門前人來人往的腳步度日。

然而，這扇唯一與地下室不同的窗戶，如同電影《寄生上流》中所描繪，也是一扇帶來各種災難的窗戶。喝酒的醉漢會站在窗邊小便，或是發生洪水時，水從窗戶長驅直入流進房間。

透過這扇窗，陽光曬進半地下房的時間少得可憐。因此，房間總是很潮濕，發霉的氣味撲鼻而來。這半地下房的氣味，就是電影《寄生上流》所說的「窮酸味」。

根據IMF（國際貨幣基金）的統計，韓國2018年GDP（國內生產總值）位居世界第12名。次於美國及中國之後排名第三為日本，韓國約為日本的三分之一。

韓國的GDP世界排名第12名，但韓國人的日常生活水平並沒有那麼高。聯合國相關機構在每年3月20日「國際幸福日」所發布的「世界幸福排行榜」之中，2019年韓國在156個國家中排名第54名。2018年則是第57名。

同樣，總部位於巴黎的「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OECD）所發布的「美好生活指數（BLI）」中， 2018年韓國在40個國家中排名第30名。而韓國在這個指標上，2014年為第25名，2015年為第27名，2016年為第28名，排名逐年下降。

特別是「工作生活平衡」指數，表示休閒及個人活動所花費的時間和長時間勞動的百分比，韓國是第37名。而「共同體」指數，表示遇到生活困難時有人可以依靠的人均比，韓國則是敬陪末座，拿到最後一名(第40名)。

韓國著名的自由派（意指韓國的左派）經濟學家、韓國發展研究所（KDI）國際政策研究院院長柳鍾一，在自由派（左派）媒體「PRESSian」投稿以下文章。

＜自從20年前衝擊韓國的 IMF 危機以來，韓國社會最大的問題，就是兩極化所導致的「差距社會」。其實在此之前，兩極化的趨勢就已經開始，但在經濟危機之後，中產階級的崩潰和貧富差距擴大進展快速，這個問題就一下子變得更嚴重。今天的韓國社會，不僅是不平等的問題，更凸顯了財富及貧困的跨世代世襲。換句話說，跨世代的階層流動性下降，深化了社會上的機會不平等，無論再怎麼努力，都難以提升自己的社會階層，這就逐漸形成了「壁壘社會」。＞

確實，根據2018年韓國權威智庫之一的「現代經濟研究所」發布的問卷調查結果，認為「無論你怎麼努力，都難以提升自己的社會階層」的韓國人年年增加，2013年為2%，2015年為8.0%，2017年為8.4%。因此可以看出80%以上的韓國人都認同柳鍾一博士所說的「壁壘社會」。

此外， 2019年6月由韓國「保健社會科學研究院」發布的「社會融合實況調查和對策研究」報告中可以看出，韓國國民對於韓國社會中存在的種種問題都感到「不平等」。具體來說，對於「法律執行」認為平等的有2.5%，認為不平等有59.3%。 對於「就業機會」認為平等的有18.8%，認為不平等有48.3%。對於「所得分配」認為平等有8.7%，認為不平等的有55.6%。對於「財富分配」認為平等的有7.8%，認為不平等的有58.4%。對於「區域發展」認為平等的有9.0%，認為不平等的有50.9%。對於「女性待遇」認為平等的有20.2%，認為不平等的有35.5%.....。從上述的結果清楚地看出，「不平等」的感受幾乎充斥在所有社會問題上。

另外此報告內也看出，居然有80.8%的韓國人認為「人生要能成功，重點是出身富裕家庭」；有66.2%的韓國人認為「在韓國要出人頭地，只能同流合污」。這再再顯示，韓國社會的矛盾已經到達臨界點。

眾所周知，從2019年夏天起，文在寅政權在韓國開始實施反日政策。但其實在韓國社會內，撇開「日本」的因素，民眾對社會階級懸殊的「不滿情緒」也早已達到氾濫的地步。

這可以說是韓國近代史的「人禍」。 1948年成立的大韓民國發展迅速，被譽為「漢江奇蹟」。韓國在建國後，韓戰立即爆發（1950-1953），全國在戰後成為廢墟。朴正熙政府於1961年發動軍事政變後上台，十八年的獨裁統治中，由政府強力主導的經濟成長政策，為韓國經濟奠定了基礎。1965年，實現與日本的邦交正常化，日本提供無償3億美元、有償2億美元的經濟合作來做為殖民時期的賠償金。從朴正熙到全斗煥、盧泰愚的軍政府，30年內，韓國經濟以平均9.4%的速度持續成長，人均國民收入（GNI）從1953年僅67美元，到2018年突破3萬美金。如前所述，根據國際貨幣基金公佈的數據，韓國2018年的GDP位居全球第12位。

韓國經濟在過去 65 年中增長了約 470 倍，相對西歐經濟發展經歷了數百年的，韓國將發展過程壓縮到僅僅幾十年。但這種異常的「壓縮增長」也帶來了很大的副作用。

韓國代表性知識分子金振京對韓國經濟的壓縮增長看法如下。

＜日本在明治維新之後，將西歐300年的現代化歷史，壓縮在100年內實現，韓國則是在1960年代後的30年內，實現了西歐的300年經歷。稍為誇張地說，在這樣的速度下，經歷了這麼瘋狂的變化，簡直就像是以30年的生物時間經歷了300年的歷史。當韓國以驚人的速度模仿西歐的過程中，無法自我省思，也認為自省是非必要的事。＞

韓國式「壓縮成長」的本質在於效率。韓國分配有限的資金和資源，以效率為第一優先。具體來說，政府對攜手合作的財閥極為慷慨，因而造就了「韓國企業體制」的壟斷市場。雖然建立了經濟成長的「骨架」，但並沒有形成如同日本中小企業或本土企業的「細胞」。因此，經濟無法順利地「血液循環」，財富集中的問題就浮現出來。同時，「成長第一主義」的想法，讓韓國人普遍認為「成功最重要，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也因此墮入扭曲的競爭主義之中。

1997年底衝擊韓國的「IMF危機」，讓韓國人意識到他們的社會很「怪異」。 所謂「IMF危機」，是韓國政府在面臨金融崩潰危機之時，國家以簽署協議的方式，交出國家財政的「主權」以換取IMF的資金支持。

隔年1998年2月上任的金大中總統，在就職演說中向韓國人民呼籲：「如果我們失敗，我們將面臨國家破產的危機。我們負債累累，每天都得汲汲營營地償還一波又一波即將到期的外債，真的非常痛苦。韓國之所以能倖免於難，是因為有國人團結一心的努力，國際貨幣基金、世界銀行、亞洲開發銀行的援助，以及美國、日本、加拿大、澳大利亞、歐盟國家等友好國家的幫助。接下來的一年內，物價會上漲，失業率也會增加，收入會減少，企業破產會層出不窮。現在我們需要大家共同分擔這份汗水、淚水及痛苦。」

金大中政權上台時，以「民主政治與市場經濟並行發展」為口號，倡導「大中經濟學(DJnomics)」。他認為導致經濟危機的根本原因，就是持續了30多年的官商勾結與貪污腐敗等道德風險。如果要改善，政府不該自由放任，而是採取積極作為，落實經濟政策。換言之，為了實現公平競爭，政策的核心應制訂市場規則，監控市場，並創建一個只要靠個人的努力及能力，就可以得到合理報酬的制度。然而實際上，金大中政府只實施了新自由主義政策，如開放資本市場、放寬國家監管、公營企業民營化、勞動市場的靈活化和強制裁員等。

通過這種方式，金大中政府雖然是韓國第一個自由派（左派）政府，卻推行了比IMF國際貨幣基金的要求還要強力的新自由主義經濟改革。金大中總統甚至被美國戲稱為「IMF首爾分行行長」。

由於金大中政權的「猛藥療法」，過了三年八個月後，2001年8月3日，韓國提前償還了從國際貨幣基金借來的資金，重新取回了經濟主權。然而諷刺的是，在這個過程中，韓國社會的兩極化和所得不均變得更加嚴重。尤其是打著「共體時艱」名義所推行的企業裁員、勞工派遣制度等勞動市場彈性政策，導致了中產階級的崩壞。

企業大規模的裁員造成超過400萬人失業，即便像三星、現代及 LG這類首屈一指的財閥企業，也打破了「應屆畢業入社，就可以安心做到退休」這種不成文的終身雇用制。另外，法律允許聘僱兼職工或人力派遣等非正式員工，「88世代」（1988年舉辦首爾奧運，月收入88萬韓元=約8萬日元＝台灣的22K）的自嘲用語還成為當時的流行語。
    
目前，超過20%的韓國就業人口，大約40%的大公司員工都是非正式員工，這是一個嚴重的勞工問題。雖然金大中政權以劇烈的新自由主義經濟改革，治癒了所謂韓國「急性疾病」的IMF危機，但也帶來了「嚴重的後遺症和慢性病」。那就是社會的兩極化及社會階層的根深蒂固。

仔細想想，韓國最近的流行語中，自嘲用語比過去多了很多。像是「地獄朝鮮」、「湯匙階級論」、「N拋世代」等。如果您瞭解這些用語的含義，稱得上是韓國通。「地獄朝鮮」的意思是「有如地獄般的韓國社會」。之所以用「朝鮮」而不是「韓國」，是因為它含有諷刺意味，「像朝鮮時代（14世紀至20世紀初）那樣的非現代國家」。

「湯匙階級論」中的「湯匙」，隱喻出生家庭的經濟實力。如果含著「金湯匙」出生，一生都會很富有。如果不是的話，也就意味著一生都將貧困。

「N拋世代」是以2011年出現的「三拋世代」一詞衍生而來的。意指年輕一代，因為貧窮而不得不拋棄人生中三件重要的事情：愛情、婚姻和生育。但是，最近由於「必須拋棄的東西」不只三種，因此將「三」改為不定數的「N」，戲稱為「N拋世代」。

日本目前的高就業率與泡沫經濟時代相當。然而，韓國社會面臨史上最慘的就業率，比「IMF危機」噩夢時代還要低。因此，許多年輕人別無選擇，只能靠非正職或兼差工作過活。所謂薪貧族的問題日趨嚴重。

即使是正職員工，公司一旦陷入衰退，也可能隨時被裁員。因此，成為不用擔心被裁員的公務員，是韓國孩子們最大的夢想。國家未來主人翁的孩子們，卻只想著「我將來要當公務員」，這真實的反映了社會形勢的嚴峻。

韓國對教育的狂熱舉世聞名，痛苦程度卻也日趨嚴重。韓國人普遍認為，只要能夠考上一流的大學，畢業後就能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因此，韓國的父母把自己的孩子逼進了嚴酷的教育地獄。

韓國的兒童幸福指數是OECD組織成員國中最低的。根據韓國保健福祉部2018年的統計，韓國小學生的生活滿意度為6.6分，遠低於OECD組織平均的7.6分。此外，韓國兒童每天與父母相處的時間僅有48分鐘。OECD組織成員國的平均時間為2小時30分鐘。

另一方面，中年男性則害怕「組織調整」這個詞，也就是所謂的裁員。職場上的中年男性為了擠出孩子的高額學費，不得不拼命忍受工作中發生的一切。還必須同時撫養尚未經濟獨立的成年子女與年邁雙親，此一「雙重照顧問題」也是沉重的負擔。

韓國是一個儒教國家，自古就有著根深蒂固的敬老文化，被外國投以羨慕的眼光，認為是「世界上老人最幸福的國家」。但時至今日，層出不窮的「貧窮老人」現象，已經成為重大的社會問題。

韓國老年人的貧窮比率來到45.7%，是OECD成員國中最高的。將成長視為第一原則的「漢江奇蹟」，背後的是不斷延遲的社福政策。社會保險體系的建構大幅拖延，不少老人退休後仍繼續打工度日。韓國於1988年開始實行國民年金制度，直到1999年，才讓上班族、自營業等全體國民加入國民年金。

韓國是一個超級懸殊的社會，由少數人生勝利組和其他市井小民分立兩端。在這裡，政府推動過度的新自由主義政策，讓每個世代都被迫進行無止境的競爭。在不久的將來，這可能也會蔓延到包括日本在內的世界各地。本書將完整呈現韓國處於資本主義最前線的真實面貌。

起?－承－轉－雞
    
大學主修化學的金賢哲(49歲)，目前任職於國際性製藥公司的韓國現地法人，公司總部位於德國。他30多歲時任職於韓國大型製藥公司，以年薪增加30%的條件接受挖腳。但即將滿50歲的他，得知一個令人衝擊的消息。那就是德國總公司決定從自己所屬的事業領域撤出。「總公司的說法是，因為規模相當大，正式出售撤出要花兩年的時間，但講真的，我感到相當不安。擔心不知道要賣給誰，但最擔心的是，新公司不知道還有沒有我的位置。50歲是繳貸款的高峰。40多歲還不知道，但50多歲絕對是被裁員對象的第一順位。我很猶豫是該從現在開始就找中小型製藥公司的工作，還是就做到領退職金之後，開一間炸雞店。不管做什麼收入都比現在還少，想到要供小孩到上大學，就徹夜難眠。」
    
崔圭赫(匿名，57歲)，大學畢業後，進入三星集團的中央開發(現為三星物產)上班。46歲晉升理事，三年後的49歲外調至外燴公司擔任社長兩年。之後又轉任中小企業社長，直到54歲才退休。他的經歷可謂超級菁英，但現在在家附近經營炸雞加盟店。

「大部分人覺得當到大公司董事，存款應該也很多，但供孩子們上大學，還要撫養父母，存款幾乎都花光了。原本想留在公司繼續打拼，但是搞壞身體，四年前退職之後休息了一年。拿到的退職金拿去用在孩子的結婚費用，想到老後生活，想說趁著還能賺的時候再賺一些，所以就開了炸雞店。」

2016年，崔先生下定決心，花了2億韓元，在距離自家約30分鐘距離的盆唐區板橋洞，開了知名炸雞店的加盟店。板橋洞有著「板橋科技矽谷」的稱號，IT大型公司如NAVER，KAKAO，NC軟體接聚集在此。

「我還在上班的時候，發現年輕員工加班時最常吃的宵夜就是炸雞。因此我選在加班較多的IT大型企業附近開店。但是，自從去年夏天開始導入一周52小時工時之後，營業額就大幅減少。附近並非住宅區，所以工時減少就直接影響了營業額。最近即使整天炸炸雞，一個月的收入可能還不到200萬韓元。」

炸雞是風靡全球的「K FOOD」，為韓國的代表性食物，也被稱作韓國人的靈魂食物。更有「炸雞共和國」一詞，韓國的炸雞店具備各式各樣的料理法，2019年2月當時，全韓國總計有8萬7千多間正在營業的炸雞店(「KB金融股票經營研究所」的「自營業分析報告書」)。麥當勞在全球的店鋪數量約3萬7千店，全韓國的炸雞店是它的2.4倍之多。

韓國之所有會有這麼多炸雞店，是因為對退職後的中年男性來說，最容易從事的工作，就是經營炸雞加盟店。食材及調理方法皆由總公司提供，公司還會介紹裝潢業者。只要確保賣場空間，然後支付加盟金，誰都能開店。最少準備5000萬韓元就能開店。

有句流行語「起?－承－轉－雞」，意指韓國男性的人生。不管學歷是高中畢業還是名門大學畢業，不管是在中小企業還是三星電子上班，人生的終點站都會是炸雞店的意思。

根據「KB金融股票經營研究所」的「自營業分析報告書」的分析指出，在韓國2014年至2018年這4年內，每年平均有6800間炸雞店開幕，同時也有8600間炸雞店歇業。完全就是炸雞遊戲。